第十三章
十三
又到一年的畢業季,武嫣然把簡曆掛在網上,投向各大公司。參加各種測試和麵試,都如泥牛入海,杳無音信。
廣州盛達集團也來北京招攬人才。主管人事的副總經理徐國豪親自參加麵試。武嫣然膽怯地走進屋裏,規矩地坐下,偷偷地看看牌子上寫著“徐國豪”。徐國豪邊看資料邊問:“你叫武嫣然?”她的心“突突……”地跳,眼睛緊盯著地麵,輕輕地“嗯”一聲。“有沒有工作經驗?做過什麽工作?”徐國豪的心一動,好清秀的麵孔,竟然有一種似曾相識的感覺。又低頭看看,資料上寫著“已婚”。“幹過幾樣工作。”嫣然鼓足勇氣抬眸正視徐國豪說:“幹過家庭教師、超市售貨員、英語老師;刷過盤子,洗過碗;當過農民,種過地。”
好美的眼睛如清泉一般清澈。徐國豪心頭一顫,腦海裏閃出一個畫麵:空曠的大漠裏如血的殘陽,若隱若現的笛聲,擁著他愛的人騎著一峰駱駝。“丁丁當當……”的駝鈴聲,微風拂麵,迎著夕陽,自由自在行路。這是他最想過的生活。如果此生能尋到真心想愛的人,一定要去過一段這樣的日子。屋子裏靜悄悄的,其他工作人員等待著徐總。助理李凱輕輕地拉拉他的衣襟。徐國豪收回跑遠的思緒,穩了穩神,繼續問:“可沒有一樣與專業有關的呀。有什麽特長嗎?”武嫣然略微思索幾秒鍾,腦子裏掠過樂器、舞蹈、藝術……好像都不會,囁嚅道:“沒有什麽特長……隻是幹活兒肯賣力氣。”不知道該怎麽回答,才算圓滿?“幹活兒肯賣力氣?這算什麽特長。”徐國豪被她的回答逗樂了,又注視一下那雙大眼睛說:“幾天後等通知吧。”“哦。”她茫然地猜測,又會失敗的。四五天後,居然接到公司的電話通知———她被錄用了。多日的陰雨天氣,終於晴了。太陽掙出重重烏雲射出萬道金光,她的心也亮堂起來。
武嫣然匆忙趕回家和趙劍波商量。他摔開她緊抓著自己的手,坐進沙發裏,一直緘口不語。嫣然膽怯地望著他,輕聲問:“你是什麽意思嗎?”他不高興地說:“去那麽遠工作啊?我不同意!”她哀求道:“大勇哥,你就同意了吧。這是個大公司,很難進的。我總要去試試吧。求求你了!”趙劍波隻想讓她回家道:“回家吧,證明你有這個能力就行了。回來吧,我真的不想和你分開。”嫣然沉默不語了,垂下頭。“怎麽了?”他不安地問,偷眼看看坐在旁邊的武嫣然。她帶著哭腔說:“我想去,就是想去。還要還你家三十萬塊錢!我還要幫我哥哥重新振作起來。長兄如父,現在他什麽都沒有了。你同意吧,我求求你了!”趙劍波無奈地說:“這麽較真嗎?好吧,我拗不過你,你去吧。”想起早些年她的憂鬱,那次夜裏濕透的鞋褲意味著什麽。“大勇哥,你同意了?你還愛我嗎?不會不要我了吧?我幹幾年掙些錢,就回家。相信我,好嗎?”她轉悲為喜摟著他的脖子把頭埋在他的肩上。就要離開家離開他,她隱隱覺得終將會失去一些重要的東西。不由得從心底升起一絲涼意,害怕地不敢直視現實!趙劍波毫無辦法改變她,隻好自己接受現實,心裏越發地無奈了。“嫣然,我永遠愛你。別怕,我是你依靠的大樹。在外麵累了,倦了,別忘了回家。我和孩子在等著你呢。我會等著你回家的。”撫摸著她的後背。心愛的人,真的怕握不住離開自己。武嫣然膽怯、不舍而又興奮和向往地叫著:“謝謝你的同意!”
三個月的試用期戰戰兢兢過去。武嫣然懸著的心終於落地,成為一名正式員工,一切走上正軌。一年的時間過去,武嫣然不敢有丁點的懈怠。這次同徐國豪幾個人去國外出差,回來正逢國慶節假期。剛下飛機,便火急火燎地往家趕。
辦公室裏,趙劍波和陳康正忙碌地總結著上半年的工作,好多不要緊的事都被推掉。趙劍波是一個急性子的人,今天的事盡可能地不拖到明天做。電話鈴聲又響了,不悅地嘟囔說:“誰呀?”拿起放在桌上的手機,瞄一眼電話號碼是嫣然的,馬上笑逐顏開了。接通電話,裏麵傳出嫣然的聲音:“大勇哥,怎麽這麽長時間才接電話呀?我坐公交車,馬上就到家。在咱家往西,第二個十字路口等你。你來接我吧,走著來啊。”趙劍波說:“你打車回來吧,這麽近了。我正忙著呢,和陳康總結上半年的工作。”“不嘛,就要你來接,我的腳崴了。”武嫣然撒嬌地說。他掩不住喜悅,想逗逗她:“我真的正忙著呢。”“你有不忙的時候嗎?”她挑挑眉,想嚇唬嚇唬他說:“你不來的話,那我不回家,回廣州去。”“好,好,就去。等我會兒,行嗎?你可別嚇我。我盼星星盼月亮才把你盼回來的。”趙劍波收起手機站起來,對陳康說:“陳康,你接著看資料。把疑點和重點標識出來。我去接嫣然,回來再討論。”陳康抬頭看看說:“嫣然回來了。你去吧,車鑰匙在那邊的茶幾上。”“不用車,讓步行去接。”趙劍波忍不住笑了。“我一起去吧,幫忙拿東西。”陳康繼續看電腦。趙劍波想了想說:“那好,你也去吧,看有什麽東西要拿。說是腳崴了。”穿上外套,整理著衣服。陳康笑了起來:“趙總,這個意思要你背回來唄。”說著拿起外套,站起來。“哈哈……我猜也是這個意思。”他們相視一笑。陳康說:“這個嫣然這麽好玩。”他們往外走。趙劍波叮囑道:“陳康,把門鎖好。”陳康鎖好門,羨慕地說:“趙總,這叫浪漫。浪漫是一種情懷、境界、生活的甜蜜劑。這樣的生活才有滋有味。我可羨慕你了。嫣然,這麽好的媳婦兒:有學問,懂生活,又溫柔,對你還這麽癡情。”趙劍波略有不滿地說:“我們倆的生活是這樣的嗎?我怎麽不這麽認為?跑那麽遠,跟牛郎織女似的。”陳康淺淺地一笑說:“是啊,家家都有一本難念的經。”
北方的中秋,習習的秋風,涼爽怡人。太陽快要落下去了,橘紅色的晚霞染紅半邊天空。天空從橘紅色漸漸變成潔淨的蔚藍,零星地飄著幾朵白雲。好美的黃昏!
武嫣然坐在行李箱上,往遠處張望。一件米色的風衣,裏麵套一件淡綠色的碎花襯衣、黑長褲、黑色的高跟鞋。趙劍波遠遠地望見日夜思念的人,有點兒激動。卻不能日夜廝守,心裏又難免有些不舒服。“嫣然,在這兒呢。”趙劍波走到跟前和她打招呼。“嗯。陳康也來了。”她笑盈盈地說。“我肯定要來。趙總背你,我提行李。”陳康打趣她說。“我可沒有讓你來背我,你們自己說的。”她忍俊不禁了。趙劍波笑話她說:“就你那點兒小心思,誰猜不出來,還不承認。”
武嫣然跛著腳站起身,“真崴了腳呀?”趙劍波急忙蹲下身去看。嫣然望望他,世上唯一可以在他麵前使小性兒的人,心裏有無限的感激。喉頭稍稍不適地說:“你以為我是在騙你呢?”趙劍波說:“上來吧,背你走。”她追問了一句:“真背呀?我怕累著你。”“嗯,上來吧,少背了嗎?別在這兒假惺惺的。”趙劍波回身拉拉她的褲管。嫣然不客氣地趴在丈夫寬闊的脊背上。趙劍波站起身說:“你胖了,比以前重了。”嫣然摟著丈夫的脖子,頭親昵地依偎在他的肩上。他是自己幸福的源泉,隻要想起他,就會很甜、很暖。她悄悄地說:“以後減肥。”嫣然的鼻息吹得癢癢的,暖暖的。結婚快七年了,他對她的愛,卻有增無減。“別減,再胖一點兒更好,我可不希望你瘦。”嫣然在他的脖子上親一下。“癢!”趙劍波叫喊一聲,臉上布滿幸福的笑容。突然,她大聲叫喊:“哎呀!鞋掉了!”她的鞋掉在地上。趙劍波回身拾起鞋,她一隻手拎著鞋趴在他的耳邊輕輕地說:“謝謝!”他甜蜜地說:“跟我還這麽客氣呀!跟老公不用客氣。”
三個人走在大街上。一路上碰到不少熟人問:“怎麽了,背著回來了?”趙劍波忙著解釋:“腳崴了。”嫣然不好意思地說:“放我下來吧,不少人都看見了。怪不好意思的。”趙劍波的手抓得更緊了:“不下,反正是看見了。一個和十個有什麽區別。我背我媳婦,怎麽了?看著眼饞,回家也背他自個兒媳婦去。”她輕拍他的肩膀,笑著說:“你討厭!”腦子裏掠過豬八戒背媳婦的畫麵,咯咯地笑起來。趙劍波不解地問:“怎麽了?笑什麽呢?”“我想起豬八戒背媳婦的畫麵。”趙劍波大呼:“你罵我是豬八戒!那找你的猴哥背去吧。”嫣然耍無賴地說:“就不下來!誰讓你背的,必須要背到家。”趙劍波根本就沒有放下她的意思,緊緊抓住雙手,喘氣地說:“買一瓶正骨油吧?”嫣然想了一下說:“不用吧,不太厲害。”“不行,得抹一下,好得快。”“嗯。”走到一家藥店門口,趙劍波放下嫣然說:“你等著,我去買一瓶。”陳康慌忙說:“趙總,我去吧?”“不用了,我去。”趙劍波走進店裏買藥。
武嫣然和陳康站在路邊等待。陳康把箱子豎在她麵前說:“嫣然,你坐在箱子上吧,腳別用力。”武嫣然誇讚道:“陳康,你真細心!對了,陳康。我第一次出國,給你和強子帶了禮物。你們三個每人一塊腕表。隻是沒有趙劍波的好。你不生氣吧。”陳康笑著說:“嫣然,謝謝你!我哪能和趙總比呢。趙總什麽級別的?老公級的。”武嫣然被陳康逗得“咯咯……”笑起來。趙劍波買藥回來遞給嫣然問:“你們笑什麽呢?”嫣然停止笑說:“陳康說你是老公級別的,他不敢和你比。”趙劍波奇怪地問:“老公級別的?他為什麽要和我比?”武嫣然解釋道:“我給你們仨每人買一塊表,你的最好,他倆的一般。陳康說他不敢和你比,你是老公級別的。”趙劍波說:“陳康可真會發明詞。”三個人笑得前仰後合的。
趙劍波背上嫣然說:“先回酒店吧?我們還有工作沒有做完。做完工作,再回家看爸媽和孩子。”“行。”嫣然把頭依偎在趙劍波的肩膀上,輕聲說:“大勇哥,我好幸福。我想你了。”趙劍波抓緊背上的嫣然,甜滋滋地說:“我也想你了,這次放幾天的假?”“好幾天呢!”她輕輕地撫摸著他的肩。趙劍波心頭一酸,相隔幾千裏,兩地分居。嫣然執意如此,自己有什麽辦法?孩子也少了許多的母愛。他微微苦澀地笑了笑說:“孩子也想你了,整天找媽媽呢。”嫣然想到兩個孩子,卻不能天天在一起,也有很多的愧疚。
回到酒店,趙劍波仔仔細細給嫣然的腳踝擦正骨油,輕柔地反複按摩問:“感覺好些了嗎?”她享受著趙劍波的疼愛:“嗯,好多了,真舒服!謝謝了!”按摩完,趙劍波收拾好藥瓶。
武嫣然分給強子和陳康禮物。他們倆捧著金燦燦的手表喜愛極了。陳康說:“真漂亮!真好看!”強子愛不釋手地說:“姐,花不少錢吧?”“八千多。趙劍波的是這塊。”她又拿出一塊。趙劍波接過來仔細地把玩,驚喜地說:“哎呀!這塊更好看!還真是老公級別的。這塊要上萬吧。”武嫣然一邊幫他摘下舊的,放在一邊,帶上新的。調皮地說:“你猜猜?”趙劍波欣賞著腕表猜測說:“幾萬?”“五萬多。”趙劍波整理整理衣服和領帶,故意甩甩手腕說:“五萬多!買一塊表,太奢侈了吧?”嫣然微笑著看他:一身深灰色的西服,高大威猛的身材,金燦燦的腕表。好霸氣的男人,自己一生的依靠。她稱讚道:“真帥!我還沒有給你買過禮物呢。我的誠心,可不能便宜。還有更貴的呢,可惜我沒有那麽多錢了。如果買更貴的,你可不是到十字路口背我,恐怕要到機場去背我了。”這句話把大家逗得哈哈大笑。嫣然笑著又說:“大酒店的老板,五萬塊錢都嫌貴呀?”強子接口道:“姐,趙總可是個會過日子的人。對他自己,奢侈品可不舍得用。”嫣然抬頭愛憐地看看丈夫。強子整理好衣服,手放在腦後故意露出表來,擺一個姿勢,然後學模特步。嫣然歡快地叫:“大勇哥和陳康也走幾步。”趙劍波拘謹地不好意思。強子拉他們倆,趙劍波居然做得有模有樣的,嫣然直愣愣地瞧著他們仨。四個人說著、笑著、鬧著。
趙劍波笑著坐在嫣然身邊,好奇地問:“你哪來的這麽多錢?”武嫣然眨眨眼睛神秘地說:“我想給你買一塊手表,已經很長時間了。為了給你買禮物,我偷偷接到幾個私活,論小時給錢的。我攢大半年了,攢夠了,趕緊買給你。”“嫣然,‘醜小鴨’終於變成白天鵝了!”趙劍波深情地看她。“白天鵝?”嫣然嘴角泛起笑容,“白天鵝遷徙得再遠,也知道遠方的家;再遠也識得回家的路。”她柔柔地回視趙劍波。強子倚在桌子上連聲稱讚道:“好,好!嫣然姐說得真好!漂泊得再遠,也要認得回家的路。”陳康鼓起掌來。趙劍波揮揮手打斷大夥說:“好了,不鬧了。現在開始工作,今天必須做完。”三個人繼續工作,認真的勁兒跟剛才截然不同。一直到晚上九點多,才算暫時告一段落。四個人分手各自回家。
趙劍波背著嫣然站在家門口,放下她,輕輕地叩門。劉桂蘭在屋裏問:“誰呀?”趙劍波回答:“我和嫣然。”劉桂蘭打開門,見是他們倆歡喜地說:“嫣然回來了!趙陽、趙耀,你們的媽媽回來了!”大聲朝屋裏喊。隨即,趙陽、趙耀光著腳從屋裏跑出來。“媽媽回來了。”“媽媽,我好想你!”趙耀直接撲到媽媽身上,嫣然急忙伸手接住他。趙耀雙手環抱住嫣然的腰,雙腳離地打著提溜。趙劍波彎腰去抱孩子說:“趙耀,媽媽的腳疼,下來啊。”“沒事。”武嫣然緊緊地摟住趙耀。趙劍波硬接下來趙耀。趙耀提溜著爸爸,趙陽牽著媽媽的手,往屋裏走。
趙有福坐在沙發上,望著歡喜無比地走進來的一家人,如果兒媳婦在家該多好。趙陽扛著嫣然的胳膊拽著她,嫣然腳有點兒微跛地走路。趙有福關心地問:“嫣然的腳怎麽了?”“爸爸,腳崴了一下,不要緊。”武嫣然打開箱子,拿出禮物分給大家:媽媽的金耳環、金項鏈和圍巾;爸爸泡藥酒的三大盒人參;兒子們的玩具。劉桂蘭歡喜地隻顧擺弄自己的東西。兩個孩子光著腳一會兒跳到沙發上,一會兒跑到地上拿玩具,人來瘋地打鬧著。趙劍波拿來拖鞋,放在地上生氣地說:“別光著腳,穿上鞋!”
看到這幅其樂融融的畫麵,武嫣然的眼睛濕潤了。趙劍波急忙說:“怎麽了?”她擦擦眼睛說:“在外麵的時候,總是想起你們來,心裏甜甜的、暖暖的。”趙劍波拉過她的手,握住說:“嫣然,回家吧,咱不去了,行嗎?”趙有福戴著眼鏡,擺弄著人參也說:“嫣然,這麽遠,別去了。孩子總見不到媽媽,這也不好。咱家不缺錢用。”提起這件事,嫣然又彷徨起來,沉吟片刻說:“爸爸,工作剛有起色,有點兒舍不得。我們那可是個大公司,想進去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我們公司的老總年薪二百多萬呢!比咱家的酒店還多!”趙有福輕輕地歎了一口氣,沒有再說什麽。
劉桂蘭戴上金耳環和金項鏈,拿來小鏡子,這樣照照那樣摸摸,不停地觀賞著自己。又問老伴:“老頭子,好看嗎?”趙有福瞧瞧老伴高興的勁兒,想起以前她的態度才造成現在兒子和兒媳婦兒兩地分居的局麵。不耐煩地說:“好看!”劉桂蘭白了老伴兒一眼沒有搭理他,關心地問:“嫣然,你吃飯了嗎?我給你做飯去。”“我們在酒店裏吃過了。”趙劍波回答道。
趙陽跑上前,奪過嫣然的手說:“爸爸不要拉,又不是你的媽媽是我的媽媽。”趙耀也跑過來拉著嫣然叫:“媽媽來玩,來玩大火車。”兩個孩子拽著她去玩。“媽媽,來坐上我的汽車,你要去哪兒?”趙陽問。嫣然跟趙陽玩著說:“你打算把我帶到哪兒去?”“咱們去姥姥家吧,姥姥說想我們了。”“好呀,就去姥姥家。”趙耀拿著他的火車叫喊道:“媽媽,坐我的火車,坐我的火車。火車跑得快!”硬是把媽媽拉過來和自己玩。嫣然隨手從沙發上拿一張報紙盤腿坐在地上和孩子們玩耍。趙陽、趙耀人來瘋地和媽媽嬉鬧。
玩耍了一會兒,趙陽窩在沙發裏睡著了。武嫣然俯下身悄聲說:“趙耀,你看哥哥都睡著了。你也睡吧。”趙耀推著火車滿屋轉,興致不減大聲說:“嗚嗚……轟隆隆……火車開了。”武嫣然拉住趙耀的胳膊輕聲說:“趙耀,該睡覺了。”趙耀停下來,一雙黑黑的眸子盯著媽媽,口氣堅定地說:“不!我要看著媽媽。我怕一睡著,媽媽又不在了。”趙耀的話讓大家的鼻子酸酸的。嫣然的淚立刻湧出來,拉過孩子把臉埋進他的肩上,“來,媽媽摟著睡,好嗎?”趙耀摟著大火車躺進嫣然的懷裏,騰出一隻小手摸摸她的鼻子,又摸摸她的嘴巴。嫣然順勢親親兒子的小手,低聲地哼著歌哄孩子睡覺。劉桂蘭走過來問:“睡著了嗎?”武嫣然親了又親說:“嗯,睡著了。”“給我吧。”劉桂蘭接過來孩子。趙劍波抱起趙陽,送他倆去臥室。
武嫣然洗洗澡,剛吹幹頭發。趙劍波走進來順手關上門,一把攬過來她。她披散著頭發,順勢把頭埋在他的懷裏……她枕著他的胳膊,幾天的車馬勞頓,馬上就要進入夢鄉。趙劍波清醒地問:“嫣然,你睡著了?”嫣然迷迷糊糊地說:“嗯。剛下飛機又倒機回來,挺累的。”他心疼地說:“怎麽不歇一天再回來?多累呀!”黑暗中,他的手指輕撫著她的眼睛、鼻子和嘴巴。依舊是相愛相知的人,可是她躺在他懷裏的時光好短暫,隻想緊緊抱著讓人不舍得鬆開。嫣然睡意朦朧地說:“什麽是歸心似箭?這就是。”他摟緊她說:“別去了,回家吧。這麽辛苦地來回折騰,我有多心疼你。求求你了,回家吧。”他哀怨和誠懇的語氣,她清醒了不少。睜大眼睛看看光線昏暗中的趙劍波。
武嫣然支起頭,沉思好久說:“不行,工作剛有點兒起色,回來一切又要從頭開始。我必須要工作,全部的壓力不能在你一個人身上。我媽和哥哥還要我去幫襯呢。我不能不管他們,靜好還那麽小。我媽帶著孩子多不容易。要不然對不起已故的爸爸。”哥哥的窘況仍然沒有完全好轉,怎麽舍得丟掉這麽好的工作。趙劍波聽到她的話,無奈地望著窗外,幹脆坐起來說:“哎!要工作,還要掛念這麽多的人,太辛苦了。”嫣然把頭枕在他的腿上。伸出胳膊,撫摸著他寬闊的胸膛說:“堅持幾年好嗎?掙點兒錢,讓我媽他們過得好點兒了,我保證回來。”趙劍波擔心地說:“我真怕你這隻白天鵝忘記回家的路。”武嫣然堅定地說:“不會的。我這輩子隻愛你一個人。有你在的地方就是我的家。大勇哥,我們之間不要背叛和離棄,好不好?一輩子都不要。”她趴在他寬闊的胸膛上。趙劍波左手摟住嫣然,舉起右手莊重地說:“我發誓,我永遠都不會,在我的人生裏沒有這兩個詞。這輩子決不背叛,不離棄武嫣然。不管任何情況。”武嫣然也莊嚴地起誓:“我這輩子決不背叛離棄大勇哥。不管任何情況。”夜已深,他們倆總有說不完的話。
一周的時間很短暫,一眨眼就過去。趙劍波領著孩子到火車站送嫣然。車站的廣場上,一家人叮囑了又叮囑生活中的細節。趙劍波擔心嫣然因為一個人會懶於做飯;武嫣然惦記著孩子的學習和他每天的工作、應酬。一遍又一遍告訴他不要喝太多的酒,不要睡得太晚,要注意身體。時間真快一個多小時就像隻有幾分鍾。還有二十分鍾就要上火車。“回家吧,以後習慣就好了。”嫣然摸著趙陽的頭說。“媽媽,你什麽時候回家?”趙陽眨眨眼問。“我一有空就回來。有你們爺仨牽掛著我呢。”她眼底湧上一層淚霧,怎麽舍得離去?一一看過他們三個,孩子還這麽小,難為趙劍波了,而他一臉複雜的表情。趙耀噘著嘴巴,不高興地看著媽媽。趙劍波無奈地笑笑說:“時間快到了,進去吧,路上小心點兒,照顧好自己。”“媽媽,你不要走!不要走!”趙耀帶著哭腔喊。趙劍波趕緊阻止趙耀說:“趙耀,笑著跟媽媽說再見。”嫣然蹲下抱住兒子說:“趙耀,媽媽很快就回來了。要聽爸爸的話。”趙耀緊緊地摟住媽媽的脖子不鬆開。趙劍波掰開趙耀的手把他拉到身邊。趙耀板著臉怒視爸爸。“進去吧。孩子,我會照顧好的。”一家四口依依不舍地告別。武嫣然站起身拎著小箱子,艱難地邁開腳,依戀地往前走去,又不斷轉回身看他們,不停地揮手。趙劍波緊緊地牽著孩子,眼睛一刻也舍不得離開她。兩個孩子使勁兒地和媽媽揮手。嫣然閃身進入火車站大門。突然,趙耀發瘋似地撲向趙劍波,又撕又咬。趙劍波被他的動作弄呆了,“你幹什麽呢?趙耀!”趙耀不說話一味地捶打趙劍波。趙劍波夾起亂打亂踢的趙耀,牽住趙陽回家。
何奇下班回家,順路在超市買菜。如果做好飯,等待張欣回家,她一定會很高興的。以後再也不和她吵架,好好地過日子。不由的腳下生風,一回到家就鑽進廚房開始忙碌起來。中秋的季節蝦鮮蟹肥。何奇哼著小曲兒做了麻辣大蝦、清蒸螃蟹、糖醋小排、拌個素三樣、薑汁藕片。張欣這陣子身子有些不適,還特意熬了蓮子百合粥。望著一桌子的傑作,何奇喜滋滋地打電話叫張欣回家吃飯。“小欣,你接到寶寶了吧?”“嗯,我接到了。“那就快點兒回家吧,我做好飯,就等你們回來了。”“啊?你今天怎麽回家做好飯了?可是我和寶寶在外麵已經吃過了。要不然你自己吃吧。反正我們也吃過了,想去我媽那兒玩一會兒。”何奇無語了,沮喪地掛掉電話。獨斟獨飲,醉倒在桌子上。張欣領著孩子一進家門就聞到滿屋的酒味,何奇趴在桌子上。還有半瓶酒倒了,酒液流了一桌子。張欣趕忙上前搖晃他,“何奇,你怎麽回事?一個人喝得這麽多?整天都是這樣,這日子怎麽過呀!”何奇抬起醉醺醺的眼睛,充滿了紅絲和厭惡,吼叫道:“這日子過得一點兒意思都沒有,都沒有!我希望早點兒結束!”搖搖晃晃地起身,一頭栽到在床上。寶寶被爸爸的神情和怒罵聲嚇得直往媽媽懷裏鑽,哭鬧道:“媽媽,我害怕,害怕!”張欣摟緊女兒,輕輕地哄著孩子,“寶寶不怕,爸爸喝酒了,他醉了。平時爸爸不是很愛寶寶的嗎?”嘴裏哼唱著歌兒,哄女兒睡覺。寶寶在媽媽的輕撫下,很快睡著了。她懷裏抱著睡熟的孩子坐在床上,旁邊躺著喝醉的何奇,刺耳的鼾聲讓她好想逃離這個所謂的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