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匕首
或許是吃了風芷淩丹藥的緣故,錦揚比之前的表現要好很多,不像之前那樣狂野了,晚餐時分跟著大家一起吃飯時,他很聽話,笨手笨腳地坐在桌子旁。
隻不過還是習慣用手抓飯菜吃。
飯後,錦雲給大家講述了自己的故事。
“……我父親曾經是薊城郡守。他治理薊城十幾年,把薊城從一個貧弱的小城,慢慢發展成今天這個樣子,也算是薊城的一方父母官了吧。十多年前,薊城經常鬧水災,父親任薊城郡守後,花了很多年的心血,將河流分渠引流,修了許多支流將水引入城中,又疏通了城郊的用水灌溉係統,既解決了水患,又灌溉了良田,還開通城內城外的水運,一舉多得,因此當時老百姓都非常愛戴尊敬他。可惜他為人脾氣比較剛硬,得罪了一些顯赫人家。不過他倒一點也不在意。”
此時瀾淵問道:“尊父名諱可是錦棠?”
錦雲奇道:“正是,賀仙長如何得知?”
“我曾經聽我師父提過,他遊曆四方時,曾經結識了一位一心為民、很有治世才幹的好友,姓名就叫錦棠,剛才聽錦雲姑娘提起尊父的事跡,才想起他應該就是我師父提過的那位好友。”瀾淵道。
“想不到世間竟有這麽巧的事。如此說來,我與賀仙長的尊師還有幸見過。”錦雲道,“沒有料到,多年後竟然能再次與他的高徒相見,真是莫大的緣分。”
此時錦揚在一旁“唔唔幾聲”,不斷點頭,風芷淩見狀問道:“錦揚大哥,你也記得,對吧?”
錦揚連連點頭。
瀾淵道:“確實非常有緣。——錦雲姑娘你請繼續說吧。”
錦雲點頭,接著道:“四年前,我們家中發生了一場離奇的大火,火勢來的凶猛,家裏所有院子的幾乎同時燒起來,根本來不及救火。當時是半夜,我和妹妹錦霞剛好在樂器師父家中過夜,沒有回家,躲過一劫。我聽到著火的時候連忙趕回家,發現火勢已經大的根本無人可以靠近了。
“我當時隻能眼睜睜看著自己的父母親人在大火中燒成灰燼……”
錦雲說著說著,有些激動,坐在旁邊的錦揚抓住她的手握了握。
“我以為哥哥當晚也在家中,沒想到哥哥竟然還活著,變成現在這個樣子……瀾汐,我哥哥,能治好嗎?”
風芷淩道:“他吃了兩次藥,已經好了些,但我的藥不一定能完全根治,他的症狀我以前沒有遇到過。不過,隻要抓到那幾個罪魁禍首,就肯定有辦法。”
“我現在就把那兩個禽獸抓過來詢問。”瀾汐起身道。
風芷淩道:“也好。賀掌門,辛苦了。”
瀾淵提劍出門,不到一炷香的功夫,就將那晚的兩個男人捉到了知音坊的院中。
兩人,一個姓趙,一個姓馮,均是四十歲上下。姓馮的就是那天晚上虐待風芷淩的人。
兩個男人被繩子綁在一起,背對背坐在地上,昏昏沉沉的,從側臉到脖子、肩上,俱有一道劍傷,正是瀾淵此前傷的。
錦雲和錦揚聞聲走到院中,見到姓趙的,立馬道:“他……他就害死我妹妹的凶手……”
風芷淩在屋內沒有出門,瀾淵看了她一眼,他轉頭用逸塵劍指向那兩人,冷冷道:“說說吧,你們到底都幹了些什麽。”
姓馮的道:“我們,我們什麽也沒幹呐……”
錦雲憤怒地衝過去,忍不住大聲道:“你們害死那麽多無辜的人,害死我妹妹,還把我哥哥變成這樣,居然敢說自己什麽都沒做?你們到底對我哥哥做了什麽!”
瀾淵拔劍出鞘,架在姓馮的脖子上,不耐煩地說道:“再給你們一次機會,說。”
姓馮的嚇得往後一哆嗦,被瀾淵逼人的寒意震懾住了,張嘴磕磕絆絆地說道:“紅毛妖,不是我們幹的……我們,我們的確是抓了一些小姑娘……”
“那是誰?”瀾淵問道,“錦揚的事,是誰幹的?”
“是……是……趙兄,你,你說……”
姓趙的倒是很看得清形勢,老老實實回道:“是韓深,現任郡守韓齊的二弟……”
瀾淵聽聞,皺了皺眉,道:“竟然是他?”
錦揚聽到韓深的名字時,整個人開始張嘴唔唔地激動起來。
瀾淵默然片刻,問兩人道:“韓深此人現在何處?”
“韓深他一個月就在薊城待那麽幾天,這幾天應該剛好在郡守家中,不過,我們也不確定……”姓馮的道。
瀾淵回到屋內,盯著風芷淩,欲言又止。
風芷淩瞥了一眼門外的兩人,抬眼問他道:“賀掌門認識那個韓深?”
“韓深是巫白門的人。”瀾淵答道。
巫白門,五門七派中,赫赫有名的仙門大家。
韓深乃是巫白門掌門豐岐年的二弟子,曾經潛伏魔界多年,在十三年前的除魔之戰中,為淩瓏的死和練明煊的封印,起了關鍵性的作用。
一個頗有名氣的仙門弟子,卻竟然與薊城的虐童案有勾連?
風芷淩終於明白,當時在洞中對錦揚提起“神仙”二字時,他臉上明顯的恐懼,原來是來源於此。
如果此事牽扯到仙門,就變得更複雜了。
郡守韓齊家中。他兒子韓仁光病了好幾日,吃不下喝不下的,一日瘦似一日,請了幾個大夫來看也未見效,眼下正叫來弟弟韓深,給這個寶貝兒子看病。
“仁光那天遊船回來,就突然病了,昏昏沉沉的,這都多少天了,不吃不喝的,可怎麽好……”韓齊哭喪著說道。
“兄長噤聲。”韓深忽然示意韓齊安靜,向上抬了一眼,運真氣說道:“請問閣下何人?造訪我府,有何貴幹?”
瀾淵一身白衣翩然,立在郡守府的房脊上,道:“太乙門,賀瀾淵。”
韓深聞言臉色一變,連忙出門上了房頂,作揖道:“原來是賀掌門,失敬。賀掌門怎會突然來薊城?”
“正是來找你。”瀾淵單刀直入,道,“請你把錦揚公子的解藥,交出來。”
韓深聽聞賀瀾淵三個字,已經深感意外,如今又聽他開口便問紅毛妖的解藥,語氣不容半點推脫,頓時更為吃驚——難道賀瀾淵已經知道了自己做的事情了?
“賀掌門,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麽。”韓深道。
“你心裏知道的很。”瀾淵冷冷道,“前任郡守錦棠,其子錦揚,其*錦霞,馮珂、趙頌,還有你兄長韓齊——還要我繼續說嗎?”
“看來賀掌門今天是來找我麻煩的。”韓深回道。
“我是來給你機會的。”瀾淵道,“不知道你的師門,可曾聽說你在這薊城的所作所為?”
“你是在拿我師父威脅我?”韓深反問。
“我不需要拿你師傅威脅你。”瀾淵厲聲道,“現在是我本人在威脅你!”
韓深知道自己與瀾淵實力懸殊,便先發製人,拔腿就跑。
“!”瀾淵沒想到此人竟然掉頭就跑,於是將劍鞘震出,擊中了韓深的後背,韓深便悶哼一聲從空中跌落,瀾淵立即追上,揮劍刺向他的前胸。
韓深趕忙拔劍格擋,兩人來回過了幾招,韓深自然不抵瀾淵,迅速敗下陣來。
“你以為自己能跑掉?把解藥交出來吧。”瀾淵道。
“賀掌門,錦揚的解藥,我真的沒有,”韓深道,“錦揚中的毒,是神烏鼎煉製的。”
又是神烏鼎?
瀾淵前腳剛離開知音坊,風芷淩就立即對錦雲說道:“錦雲姐姐,我能否借你匕首一用?”
錦雲雖然不知道她要匕首做什麽,還是把那把常帶的防身匕首拿出來遞給她。
風芷淩接過匕首掂了掂,道:“匕首不錯。”
刀柄上雕刻著紅寶石,拔開匕首套一看,刀刃鋒利。她滿意地翹起嘴角。
“錦雲,我再借你柴房一用。”
錦雲敏銳地察覺到了風芷淩身上不同尋常的氣息,她問道:“瀾汐,你這是要……”
“放心,我就是想再問問這兩個人一點事。”風芷淩放鬆口吻道。
錦雲點點頭,指了指院子的一角。
風芷淩今日穿了一身暗紅色的衣服,帶著暗紅色絹布的帷帽,馮、趙二人見到她走過來,不知道她是誰,想要幹什麽,都低著頭不敢說話。
風芷淩毫不客氣地將兩人連推帶拖弄進柴房,扔在地上,轉身閂上了柴房的門。然後一步步走到二人跟前,拔下匕首套,俯下身,將刀刃貼在姓馮的臉上。
“姑娘,你想幹什麽?——你別拿刀對著我,我與你又無怨無仇……”姓馮的緊張地喊道。
“是嗎?”風芷淩把帷帽取下,露出她那雙流火似的紅瞳。
“是你?”馮、趙二人看驚道。
“怎麽樣,現在知道我為什麽要拿刀對著你了吧?”風芷淩冷冷道。
“小妖……啊!”那個貨字沒有吐出來,姓馮的右肩窩上就挨了狠狠的一刀,頓時痛的他大叫一聲。
風芷淩森森地道,“你剛剛想叫我什麽?”
“小……女俠,女神仙,”姓馮的連忙改口道,“放過我吧,饒我一命,看在我也沒有對你做什麽的份上……”
“沒有對我做什麽嗎?”風芷淩用力地把匕首拔
出,又在他左肩上狠狠刺了下去,道,“說的對,我現在也沒有對你做什麽啊。”
“啊!”姓馮的哪裏吃過這種痛,這一下叫的旁邊姓趙的都直打顫。
“再叫,我就把你舌頭割下來,你信不信?”風芷淩可沒有聽殺豬似叫聲的興趣,她更不想柴房裏的動靜太大,驚動了外麵的人。
姓馮的隻好閉了嘴,一個勁的哼哼。
“才兩下就叫成這樣,至於麽?”風芷淩拔
出匕首,看了看刀刃上的血,嘖嘖了幾聲。
姓馮的哭求道:“女俠,你饒我一命吧……我知錯了,不敢了……”
“哦?現在知錯啦?”風芷淩道,“行,我饒你一命。”
姓馮的忙喘了口氣。
“不過,有些東西,我得先還給你!”風芷淩說完,拿起匕首在他胸前猛劃一刀。
“唔!”姓馮的又是一聲悶哼。
“還記得我說過什麽嗎?”風芷淩問道。
姓馮的滿頭豆大的汗珠,搖搖頭,又忙點頭,顫抖著聲音道:“記得,記得……”
風芷淩在他胸前上下左右來回劃了幾刀。聽見皮肉裂開的聲音,她眼睛裏的流火燃得更加旺盛了,她冷聲笑道:“那你告訴我,我說過什麽?”
姓馮的哪裏記得她說過什麽,隻胡亂道:“你說過……說過要讓我,讓我不得好死……”
“不完全對。”風芷淩的匕首他胸前一刀一刀地劃著,從脖頸到腹部,用力緩慢穩當,“我再跟你說一遍——我是你惹不起的怪物!”
“唔……啊!”姓馮的沒有憋住,叫了出來。
“我讓你別叫!”風芷淩聽見他喊的聲音太大,手中的力道立刻加重,直到姓馮的閉嘴,才放輕力道。
九、十……十四、十五……
風芷淩在心中一刀刀默數著,最後停了下來,對姓馮的說道:“這裏,二十三。”
姓馮的這回算是徹底體會了皮肉被劃開的感覺。風芷淩下手不輕不重,既不會讓他流血過多而死,又讓他飽嚐皮肉之苦。那種清醒的疼痛讓他抓狂不已,卻又不敢再大聲叫喚,隻能硬憋著,憋得滿臉漲紅,汗水直冒。
“該下麵了。”風芷淩舉起滴血的匕首,淡淡說道。
“女俠,我求您了,您別再割了,我真的受不了了……”姓馮的央求道。
“這就受不了了?還早呢。”風芷淩麵無表情。
她看了眼匕首上麵的鮮血,嫌棄地挑了下眉,然後往姓馮的腿上劃了下去。
一刀,又一刀……
“這裏,十九。”風芷淩道。
姓馮的疼的歪倒在地上,眼神渙散,姓趙的也被帶倒在地。對於姓馮的來說,這是場漫長的淩虐,而對姓趙的來說,這簡直就是在觀摩一個可怕的酷刑現場。
“怎麽樣?舒服嗎?”風芷淩陰狠狠地問道。
“你……變態……”姓馮的罵道。
“還沒完呢。”
這一回,風芷淩的匕首落在姓馮的的腳踝上,順著自己曾經被鐵鏈鎖過的位置,劃了一刀,右腳踝,左腳踝,接著是右手腕、左手腕。
“你……你這個怪物!瘋子!瘋女人……”姓馮的疼的呲牙咧嘴,不停罵道。
“噓……這話,隻能我說,你,不許說!”風芷淩揚起手,狠狠地甩了那人一記耳光。這一掌摑下去,力道太猛,姓馮的嘴角竟被打出血來。
風芷淩自己也被這一掌震住了。她從來不知道,原來自己的手勁可以這麽重,心中仇恨的火,可以這麽大。
這一瞬間,她想到的,是她小時候在太乙門時,用匕首準備給一隻小兔子剝皮的場景。
那是她七八歲的時候。那天,她用瀾久送她的弩射下了一直灰色的野兔。兔子的腿受了傷,在她手中拚命掙紮。她用力拔
出了兔子後腿上的箭,一箭紮在了兔子背上,慢慢地劃開了兔子的皮肉。
這時恰巧瀾淵路過,看見她手裏的動作,趕忙喝止道:“風師妹,你在幹什麽?”
“我在給小兔子剝皮呢。”
“為什麽要給小兔子剝皮?”
“我聽瀾久師兄說,小兔子的皮毛最暖和了,我就想抓幾隻兔子,把它們的毛剝下來,給大師兄做一條兔子毛的圍脖。”
“……風師妹,聽著,你的心意很好,大師兄特別感動,不過,大師兄不需要兔子毛的圍脖,大師兄不怕冷。”瀾淵放緩情緒,耐心解釋著,“而且你看,小兔子這麽可愛,你用刀割它,它會很痛的,要是你把它的皮毛全剝下來的話,它不但會很痛苦,還會死掉的。我們不能讓這麽可愛的小兔子死掉,知道嗎?”
“大師兄,可是……可是如果你不要兔子毛的圍脖的話,那我不知道要送什麽給你當禮物了……”
“你為什麽要送禮物給我呢?”
“因為大師兄送過我一隻仙鶴啊。”
……
許多年不曾回想起這個場景,因為當時的她,對於用箭劃開兔子這件事,並沒有什麽特別的感受。
而此時,風芷淩閉上眼睛,她突然特別清晰地記起了鋒利的箭尖劃開兔子皮肉的那種感覺。
暢快淋漓。
如同此刻。
“小兔子……”風芷淩喃喃自語。
姓趙的被這場酷刑嚇的幾乎要瘋,聽見風芷淩這時蹦了句小兔子,頓時爆發道:“你這個女瘋子!”
風芷淩倏然睜眼,盯著姓趙的,冷哼道:“哦,我忘了,還有你呢。”
她移步到姓趙的麵前,匕首抵在他的額頭上,道:“別亂動,也別喊。不然,眼睛瞎了,脖子斷了,別怪我。”
姓趙的怒目圓睜,卻不敢出聲。風芷淩就那樣順著他的額頭,從左至右,慢慢地劃了過去,留下一刀深紅的血印。
看著鮮血溢出的樣子,風芷淩不自覺的勾起嘴角笑出聲來,這聲笑邪氣十足,令人肝顫。
“我是女瘋子?”風芷淩退後一步,心滿意足地欣賞著自己的傑作,道,“你們這些人,強
暴虐待十歲的女童,放紅毛妖在城內禍害無辜百姓,找假道士欺騙眾人把女童當祭品送給你們玩弄,甚至,連四年前錦雲家的大火,都是你們放的吧?——殺人放火,虐待*,愚弄百姓,你們,還有臉說我是瘋子?我瘋,我比得上你們的所作所為嗎!”
姓趙的被罵的不敢言語,姓馮的怕她再轉過頭來對自己下手,忙解釋道:“女俠,是我們瘋,我們瘋……不過,這都是韓深那個家夥帶著我們幹的,是他,他跟他大哥韓齊燒死了錦棠全家,這事兒跟我們沒關係啊!是韓深抓了錦揚,給他吃了什麽魔界的毒
藥,讓他變成了紅毛妖,又給他吃一種控製心智的藥物,讓他在薊城搞破壞、抓人……也是他,第一個帶我們虐待女娃娃的……都是他啊,我們也是受害者,我們也是被迫拉下水的!”
“韓深?哼,現在你們一件件都推得挺幹淨!如果不是你們本就心存歹念,又有誰能逼迫得了你們!”風芷淩大聲罵道,“誰拿著刀在你們脖子上,逼你們去強
暴了嗎?哼?那天晚上,誰逼你們,那麽對我了嗎!”
最後一句,風芷淩幾乎是失控著喊出來的。她在兩個男人麵前揮舞著匕首,兩人嚇得緊緊閉雙眼,不敢動彈。
而此時柴房門外,知音坊院中,瀾淵正押著韓深,看著柴房的門的方向,將風芷淩的話聽得清清楚楚。
韓深也聽到了不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