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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三章 夜探

  “大師兄。藍城奕救我,你是知道的對嗎?”


  “嗯,我知道。”


  “為什麽要這麽做?”


  “當時的情況,如果我再替你說話,隻會加重仙門對你的怨氣。”


  “大師兄,我問的是,為什麽要讓藍城奕救走我?”


  “嗯,我知道。”


  然而瀾淵卻沒有正麵回答。他閉上眼睛,就想起火銅鼎紅色的火焰布滿風芷淩的全身,將她的血液灼燒的滾燙;藍色的火焰將她的血液化成極寒液體,冰封她每一處血脈的場景。


  他寧願受刑的是自己,也不願意看她受如此苦痛折磨。


  “淩兒,你當時在九天殿故意說那些同我疏遠的話,起初,我是真的很難過。”瀾淵的右手在風芷淩的右肩上緊了緊,感覺到了她薄衫下的肩骨。“瘦了。”他想。


  “你怎麽那麽傻?把太乙山的八百弟子的死都攬在自己頭上。這麽做,讓大師兄可怎麽護你?”


  “七七四十九天火銅鼎之刑,冰火兩重極刑,讓我親眼看你承受,不如直接用刀剜我的心。”


  “直到在長雪門附近的那一晚,我才明白你的真實用意。”


  “你不忍我被仙門指摘,可是,卻忍心讓我眼睜睜看你受刑?你太殘忍了,淩兒。”


  “若不是你中了迷陣的埋伏,自以為身在幻境,才說出了心裏話,大師兄豈不是要一直心碎下去?”


  “還記得曾經在桐安城錦雲姑娘曾經對你說過的話嗎?”


  風芷淩認真回想了一番,不知瀾淵指的是哪句話,她歪著頭看著瀾淵,等他繼續說。


  “她說,你是敢愛敢恨的姑娘。她還說,要你好生照顧自己,別讓自己受委屈,如果連自己都委屈了,活著還有什麽趣味?”


  “敢愛敢恨……”風芷淩喃喃道。


  或許,喜歡上一個人之後,就會變得畏畏縮縮、瞻前顧後,再不敢任性地去愛恨了。


  在危機時刻,哪怕自己犧牲所有,也要換他的平安順遂。


  “淩兒,你可願意,和大師兄相守一生?”簡簡單單十四個字,瀾淵卻用盡了全身心的精氣神。


  他雖然問了,卻害怕答案。


  他知道此時不是問此事的最佳時刻,但他還有多少時日與他親密相處?


  ——卜夢觀主陳素機的卜測,從未失算過。


  “大師兄,如果,我從未出過太乙山,該多好。”風芷淩靜靜說道。


  瀾淵有些失落,心裏卻也沉了口氣。


  不是回答,話外之音卻勝似回答。


  *

  暮色四合,山澗的林葉流水被暮色鎏成金黃。


  瀾淵和風芷淩並未打算回太乙山,而是準備夜晚再次潛入夷山。


  兩件聖器已經被盜走,回太乙山也遲了。


  偷聖器之人在瀾淵不在太乙門的時候下手,那說不定,瀾淵在夷山的事情也被在暗處的人知道了。


  而夷山派透露出不少古怪:必合突然中神烏鼎毒,湯掌門病重,吳必啟不讓瀾淵去見湯掌門……


  他們為調查假四魔使的事而來,卻意外發現了夷山派的許多疑點,那更是要繼續查下去。隻不過,因為白天的一係列事情,他們決定從明查換成暗查。

  瀾淵又為風芷淩驅毒加上療傷,幸而風芷淩吃了從天隱閣帶的解毒藥丸,中的毒也總是解了一些,再加上瀾淵的幫助,現在毒性也解了七八分,一天的修養下來,後腰的骨傷和潛龍劍的內傷也好了不少,隨便對付個夷山弟子定是沒有任何問題。


  隨後兩人便悄無聲息地回了夷山派。


  兩個修為極高的人要破夷山派的結界自然是可以做到輕而易舉、神不知鬼不覺的。瀾淵曾經造訪過夷山派,因此直接帶著風芷淩徑就尋到了湯掌門閉關的山頂獨立屋宇。


  他們輕輕落在一間屋頂上,聽到了裏麵的人說話的聲音。


  “此刻賀掌門必然已經回到太乙山了。”這是白天他們聽到過的,夷山大弟子吳必啟的聲音。


  “也罷,我這副樣子,也不便見人,白讓人見了笑話。”這個聲音中氣虛弱不足,比前麵的聲音滄桑不少,想必是夷山派掌門湯正溪。


  吳必啟道:“師父,您不過是一時真氣走岔,隻要多加修養,定會很快好起來。徒兒本不該來打擾您,隻不過那四魔使橫行無忌、殺人取血,封仙卷和神烏鼎又被盜,徒兒擔心魔界隨時會有動作,才冒昧來向您稟告。”


  湯正溪道:“無事,你是應該告訴我。自從必承走後,為師一直身體不佳,門派的事,多虧有你。”


  湯掌門說完,一聲悠長的歎息,似乎是念起了已故的二弟子姚必承。


  吳必啟道:“二師弟天資聰穎,徒兒之才未能有其一二,才令師父如此憂心勞神。若是徒兒……”


  湯正溪道:“你從前確實不如必承那般聰明和勤奮,不過,這半年多來,你潛心修煉,修為大增,為師也看得出,你比以前要強多了。為師很欣慰啊。”


  吳必啟道:“多謝師父……”


  湯正溪頓了頓,又道:“多派弟子,加強結界,魔界妖女練羽凰修為如今比肩賀瀾淵,她又在太乙門待了十幾年,若是賀瀾淵對她依舊念師門情誼,恐怕不會對她用潛龍劍。”


  風芷淩聽到他們提到了她,不由得看了瀾淵一眼。


  瀾淵回望一眼,微微一笑。


  “徒兒始終不明白,太乙門是什麽地方,賀掌門又是何等人物?怎麽會有人從火銅鼎上救了練羽凰而太乙門上下所有人都毫無所覺呢?那藍城奕又為何要救那妖女呢?何況藍城奕修為雖高,但也不可能來去太乙山如此不留痕跡。更奇怪的是,走後還留下一張字條,像是生怕別人不知道是他把人救走的。他這樣除了招惹仙門的怨恨,對他又有什麽好處?”吳必啟問道。


  風芷淩心想,吳必啟,你想的可都到點子上了。


  既然他會這麽想,那麽,其他仙門的人,難道不會有這些疑慮?


  “九天殿中,賀瀾淵是有意偏袒他那妖女師妹。可是妖女生性邪魔,不懂感恩,根本不領他的情。不過,我相信,以賀瀾淵的為人,倒不會有意放那妖女的。”湯掌門道,“你應該聽說過,藍城奕曾經追求過一個魔界女子,為了這個女子,他曾悖逆師門,甚至放棄了昆山門掌門之位,差點把他師父齊佑端給氣死。他可是齊佑端最得意的弟子,天資極高,修為比齊佑端還要高出一截,大概是仙門之中唯一能與賀瀾淵一比高下的人物了。不過,自從十幾年前仙魔大戰以後,他便隱居在一個叫天隱閣的地方,再不問仙魔之間的恩怨,連昆山門都再也沒有回去過。”

  “藍城奕喜歡的魔界女子,便是練羽凰的娘,曾經的天下第一美人,淩瓏。淩瓏風華絕代,美豔不可方物,曾經顛倒過不少仙魔人三界的大人物。這練羽凰是淩瓏唯一的女兒,藍城奕定是聽說了練羽凰被鎖火銅鼎,為了他曾經所愛之人,才挺身而出救走了她。”


  “徒兒當年倒是曾遠遠見過淩瓏的真容,確是擔得起第一美人之稱。”吳必啟道,“可惜是個蛇蠍心腸,陰狠惡毒至極,若不是她的助力,魔界也不會那般囂張三界。”


  “正是。如今練羽凰也頗繼承了她的陰鷙。留風坡上,魔界本來處於下風,練羽凰便假意投降仙門化解了魔界之憂,卻暗自通知藍城奕來救她,如今又不知會掀起什麽風雲。當時我們竟都被她蒙騙,以為她是真心實意求仙魔停戰。”湯正溪似乎咬牙切齒的說道。


  “妖女生性邪魅,善於蠱惑人心,她那極致妖魅的容貌,便是她對付敵人的手段。我們下次再與她交鋒,便要在這上麵多加小心。”吳必啟道。


  ……


  風芷淩可真是百口莫辯。


  瀾淵卻滿眼水光地看著她,似乎在說:我倒看看淩兒是怎麽樣用妖魅的麵容誘惑人心的。


  吳必啟又接著說道:“她連自己的親舅舅、魔功極高的淩霄都能誘惑,可見媚術是何等厲害。這也難怪賀掌門會為她說情。”


  風芷淩:“……”


  她這回不敢看瀾淵了。


  瀾淵卻拉過她的手,輕輕地握了握,用眼神告訴她:“不用多想。”


  屋子裏的兩人又說了好一會話,吳必啟才離開了房間。


  屋頂上的兩人,至少聽出了,吳必啟和他師父湯正溪,關係似乎不錯,吳必啟並沒有刻意不讓瀾淵見湯掌門。


  或許是他們想多了?


  風芷淩和瀾淵輕輕地落在屋外,瀾淵弄破窗紗,風芷淩將一瓶極細的藥粉對準洞口,瀾淵用真氣將藥粉送入了湯正溪的床榻處。


  這出自天隱閣的*很管用,湯正溪很快便昏迷了。


  *

  瀾淵給湯正溪把脈,發現他確實真氣走岔。


  風芷淩湊近一看,發現他並沒有如必文必山在小鎮上所說的那樣,中了神烏鼎的毒。


  但確實中了毒。


  風芷淩在天隱閣所學幫助她判斷出來,湯正溪中的是一種極難發覺的*,需要長時間的下毒過程,而且單次的毒性極微,一般人根本不可能察覺,隻會有點神思鬱鬱。


  可天長日久,這毒卻會讓湯正溪內息潰散,難以聚攏,一旦練功,便容易真氣倒逆,他本人在不知情的情況下,完全意識不到自己真氣倒逆是中毒引起,反而會更加以真氣推送內息至全身各個關隘以期扭轉,結果內息隻會變本加厲的潰散,與此同時,精神也會更加憂思不寧。


  下毒之人神不知鬼不覺,就將堂堂一派掌門,變成了一個病秧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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