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五章 擒賊擒王
正如阮大铖所言,德州城完全沒有設防,城牆上稀稀拉拉站著幾個士兵,如同白色的旗子一般無精打采。
甕城城門洞開,隱約可以看見城裏的情況。
城門前還站著十幾名官員,恭恭敬敬等著迎接大軍入城,見到豪格,慌忙上前跪拜。
豪格略有詫異,“想不到德州的官員生得如此魁梧,這裏山水甚是養人。”
那陌生人一怔,陪笑道:“王爺過獎,論山水,德州這種小地方又怎能比得上遼東?”
豪格被他說得心花怒放,在眾人的簇擁下,趾高氣揚進了甕城。
那十幾名官員甚是熱情,有人想上前牽豪格的戰馬,他的侍衛十分警惕,隻是不許外人靠近。
甕城修得十分牢固,全是厚實的青石壘成,豪格暗自幸慶沒有強攻德州城,否則就算拿下,也損失不小。
他看了看前麵帶路的阮大铖,浮起一絲內疚,是不是有些虧待人家?雖然是條狗,但是如此忠心實屬難得,暗暗打算入城後給他一些賞賜。
阮大铖極力抑製住內心狂跳,豪格一進內城,自己的任務便算完成了,暗暗盤算到時可得躲得遠遠的,免得兩軍混戰傷及自己。
他忍不住看了看麵帶血痕的李成棟,見他麵無表情,不禁有些佩服。
此人性格暴躁,挨了一鞭子還能裝作若無其事,演技比老子還好。
又覺人生不易,老子隻想保住性命,怎麽如此艱難,如果這趟能活著回去,什麽禮部侍郎都不要了,效仿錢謙益才是正道,給皇帝做事太危險了!
巴哈納初時還有些懷疑,見一路平安無事,也放下戒心,不疾不徐跟在豪格身後。
眼看豪格快要到內城的城門,阮大铖忍不住抬頭看了看,他知道唐通的計劃是擒賊擒王,城門馬上便要落下來,千萬別砸到自己。
豪格好奇地也往上瞧了一眼,阮大铖見身後動靜,不由自主回頭,兩人正好視線相接。
阮大铖來不及躲開,他提心吊膽過了這麽久,終究是怕了,眼睛裏的恐懼暴露無遺。
豪格頓時什麽都明白了,不退反進,大叫一聲,“有埋伏!衝過去!”危急關頭仍不忘一刀刺向阮大铖。
阮大铖早有防備,遠遠跳開。
李成棟見事情敗露,和那十幾名假扮官員的士兵一擁而上,在城門口與一群侍衛展開混戰,想抓住豪格。
巴哈納情知衝不過去便是死路一條,顧不上與李成棟等人糾纏,順手砍死兩名士兵,率軍衝進了內城,與四麵八方湧出來的明軍戰在一起。
韃子的戰鬥力著實強悍,雖身處劣勢,卻拚死向前,反倒殺得明軍節節敗退。
眼看衝進內城的韃子越來越多,唐通來不及等李成棟,忙指揮士兵關上城門。
隻聽轟的一聲,城門猛然落下,將眾人分開。
李成棟正與兩名韃子激戰,聽見風聲就地一滾,搶在城門落下前進了內城。
那兩人躲避不及,被砸成了肉醬。
豪格被隔在甕城,指揮眾人殺死了殘餘的士兵。
不過甕城狹小,根本施展不開手腳,他縱有千軍萬馬也徒歎奈何,正打算撤兵,忽聽一聲呐喊,城牆上射出陣陣箭雨,夾雜著滾木和大石。
說時遲那時快,豪格反應神速,順手抓起一名韃子,背在身上打馬便逃。
韃子無處閃躲,被打得人仰馬翻,見主帥逃命,哪還有戰意,如同無頭蒼蠅一般到處亂竄,丟下幾百具屍體後狼狽逃了出去。
城外的大部隊見勢不妙,也在沒命的奔跑,有人不慎摔倒,很快便被後來者淹沒,再也站不起來。
即便如此,唐通仍是不敢派兵追擊。就算關寧鐵騎,與韃子在城外混戰也沒什麽把握。
豪格聽見背後一片慘叫不敢回頭,隻是拚命狂奔,忽覺右腿痛徹心扉,原是被一箭射穿,他又忍痛飛奔一陣,聽見聲音越來越小,方才慢慢停了下來。
那名替死鬼已經被射成刺蝟,豪格扔下他,正待收攏殘軍,忽然重重摔倒在地。
原來戰馬也被射中幾箭,勉強奔跑至此,已是支持不住,悲鳴幾聲,倒地死去。
在幾名將領的幫助上,豪格咬牙站了起來,氣得暴跳如雷,恨不得將阮大铖碎屍萬段,此時才明白那日阮大铖說起什麽嶽飛,全是緩兵之計。
望著明軍在城牆上耀武揚威,他怒火中燒,隻想強攻德州後再屠城,方能消除心頭之恨。
大腿傳來一陣劇痛,讓他冷靜下來。
此戰折損人數雖不多,但士氣低落,加上自己負傷,勢必討不了好。如果再輸一次,隻怕沒有翻身的機會。為了王圖霸業,還是暫且忍耐。
他強忍怒氣,命人四處收攏殘兵,一名副將不識趣地道:“王爺,主子還在城內,末將願帶五千人馬,救出他們。”
“你他媽眼睛瞎了,救得了嗎?”豪格破口大罵,一腳踹倒他,怏怏而去。
沒有了援軍,內城的韃子越來越少,巴哈納自知今日有死無生,催動戰馬奮勇衝殺。
忽然迎麵殺來一人,長槍泛起點點繁星,巴哈納認出是那陌生人,慌忙側身用長刀隔開,槍鋒餘威猶在,刺死一名韃子。
李成棟收回長槍,摸了摸臉上的鞭痕,哈哈大笑,“今日讓你見識見識奴才的厲害。”
巴哈納手臂被震得發麻,心生怯意,“你是何人?”
“你爺爺叫李成棟!”李成棟一槍刺去,兩個回合不到,便震飛了他的長刀。
“將軍饒命!”巴哈納話音剛落,胸膛已被長槍貫穿,李成棟不待他屍體落下,搶前一步,拔刀割下了他的頭顱,仰天長笑。
一眾韃子懾於他的神威,膽戰心驚,被明軍一擁而上,亂刀砍死。
唐通從巴哈納的服飾認出此人身份不凡,埋怨道:“將軍為何不活捉此人?”
李成棟滿不在乎,“韃子都該死,殺了一了百了。”
唐通暗暗覺得李成棟有些擅作主張,卻不便直言。
他雖資曆較老,又是德州的主將,奈何李成棟的兵力是他的數倍,而且此戰獲勝,李成棟功不可沒。
兩人這才發現阮大铖不見蹤影,唐通有些慌亂,阮大铖已證實自己不是叛賊,又是禮部侍郎,真死了不好交差,急得大聲呼喚,又令士兵四處搜尋。
“本官在這裏!”阮大铖從幾具屍體中爬了出來,他見戰況混亂,趕緊躲進了屍體堆,隻有手掌受了點傷,也不知道混戰中是被馬踩的還是人踩的。
他捂著右手,怒視李成棟,“你還有什麽話說?”
李成棟陪笑道:“都是末將多疑,請大人見諒。”又獻上巴哈納的首級道:“大人立下奇功,實在可喜可賀!”
阮大铖頓時眼睛亮了,翻來覆去把玩一會,笑道:“你們可知這個狗韃子是誰?”
“是誰?”兩人異口同聲。
“此人叫巴哈納,是滿洲都統,正一品武官,也是豪格副帥。”
唐通和李成棟俱是大喜,沒想到抓了條大魚,這可是多少年沒有的事情,便嚷著給皇帝報喜。
報喜這種事情怎麽能讓別人搶去?
阮大铖為官多年,深知此中精髓,一口攬了下來。
唐通也想派人送戰報,不過官職大小擺在那裏,委婉道:“大人有傷在身,還是先行歇息幾日。”
“不妨事!德州就有勞兩位了。”阮大铖毫無商量的餘地,想想又道:“可千萬守住了,免得聖上擔憂。”
李成棟揚眉道:“大人放心,諒豪格不敢再來!”
唐通不敢再說,命士兵將首級用石灰硝製好,派了一隊軍士護送阮大铖回南京。
得知河南戰況的趙君虎心情大好,沒有全境收複有些遺憾,但他不貪心,本來就是天上掉的餡餅,能吃多少是多少。
而且朱聿鍵表現驚豔,進退得法,既能脅迫劉良佐,還懂得見好就收,不和田見秀硬拚,總算不枉自己跑一趟鳳陽。
還給了個意外的驚喜——劉四海,隻是因為路途遙遠,加上腳筋被挑斷,他到南京時人已昏迷不醒。
趙君虎本來打算直接殺了,想想他是劉良佐的侄兒,說不定以後能牽製劉良佐,正如朱由崧的作用一般,便命人給他治傷,扔進詔獄和朱由崧作伴。
韓讚周進了暖閣,苦著臉道:“陛下,不知明日上朝可有決斷?”
趙君虎又開始頭疼,上次他去看研究院的事情已經傳開,得知皇帝原來裝病躲著自己,一眾臣子傾巢出動,加緊了圍追堵截,每日輪流守在宮門口,等著揪出皇帝。
這可苦了韓讚周,為了攔住想進諫的大臣,不知道編了多少借口,費了多少口水,挨了多少罵?
“明日就上朝吧!”趙君虎覺得老躲著也不是辦法,再不答應,韓讚周估計會瘋掉。
“奴婢這就去準備。”韓讚周果然喜笑顏開,一路小跑著出去了。
趙君虎繼續埋頭寫寫畫畫,為授銜儀式做準備。
軍旗的圖案已經想好,最棘手的是軍歌,曲子還好說,他決定用《Parasise》,歌詞就隻能自己琢磨了,這件事沒人幫得了他。
第二日的朝會正式開始,趙君虎端坐在龍椅上,準備迎接眾臣的口誅筆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