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像兩隻佝僂著的小蝦,緊密地貼在一起。
李裴玨看見從洗手間走出來的莫銘依然忍不住笑意,他大概是洗了個臉,可馬克筆哪裏那麽容易洗得掉,臉上依稀看得見畫的印記。
“莫銘,你為什麽畫隻刺蝟啊?”她頂著一張花臉,試探著問。
莫銘不答,從洗手間擰了條毛巾出來,走到李裴玨身邊,遞給她。
她接過毛巾去擦臉,總沒擦到準地方,莫銘看不下去,彎下腰拿過毛巾去幫她擦。
這個動作太親昵,李裴玨不知道怎麽了,心髒好像咚咚跳了兩下,居然有點緊張,她的臉好像也有些紅了,因為她隱隱感到脖子耳朵有些燙。
她有點不自然,忙扯過毛巾,語氣有些失控:“我自己來!”
莫銘有些手足失措,有電話進來,他隻得接了電話,很快就離開了。
他還頂著一張沒洗淨的花臉呢!李裴玨一想起這又竊竊要笑出聲。
晚餐的時候,有人送來了飯菜,裴玨一看,居然不是之前的營養料理,除了一份蛤蜊湯之外,居然有她心心念念的烤串兒和麻辣燙!
葉琴來了電話,說要回父母家跨年,不能來看她。
她打開手機,朋友圈裏人人都在跨年,或溫馨或浪漫。她本來一個人過了這許多年,從來沒覺得新年對她而言有什麽特別的。
可她端起那碗麻辣燙看著窗外黑夜裏慢慢亮起的燈火,居然覺得難過。
她想應該是擔心齊遙吧,她把通訊蠱拉了出來,她想給齊遙發個信息,她隻想知道,他現在好不好,是否安全。
可他不讓她回信,她就不能回,齊遙的話,她必須聽。
護士來查房,住得久了,對她的情況也熟悉了。看見李裴玨一個人呆坐在床上,竟然安慰起她:“李小姐,新年快樂。”
她禮貌地笑笑,“謝謝,你也是。”
護士檢查了一下她的腳,恢複得很好,她又例行檢查了一下李裴玨的血壓,又聽了聽她的心率。
一切都好,她替李裴玨掩了掩衣裳,隨口說著:“剛剛替莫先生檢查的時候,他的心髒可沒你的健康呢!”
“你說什麽?”
“哦,應該沒什麽大問題。”護士察覺到自己的大嘴巴隻能解釋道,“莫先生就是有點心率不齊。”
“嚴重嗎?”她作勢要下床去看看。
“應該沒什麽大問題,精神壓力或者遺傳都有可能誘發,但無顯性症狀,應該無礙。但鑒於他有遺傳史,還是建議他明日去做個全麵檢查。”
她提起的心微微寬了些。轉而她被自己的擔憂嚇了一跳。
他是這個世界裏不多的幾個了解她的人之一,他對她的好,雖然有可能是出於她與齊阮的關聯,但這並不影響她對他的改觀。
況且病友一場,當然是希望對方身體能好好的。
李裴玨暗自說服自己。她蹦蹦跳跳地下了床,室內暖氣很大,她從衣櫥裏拿了一件黃色的針織外套穿上,又在鏡子前整理了一下自己的頭發,就拐了一個拐杖噠噠噠出了病房。
既然是病友,跨年這樣的事,兩個人總好過一個人,兩個人一起無聊就不算無聊了。
這世間有下不完的雪,這世間有說不盡的心事,這世間有走不完的孤寂。
既然如此還不如能混沌過一日是一日,能偷得一日開心便賺一日?
她去敲莫銘的房門,竟然半天都沒動靜。她想起護士的話,關心則亂,也沒多想就擰了門把手直接進去了。
病房的客廳裏並沒有人,他的桌子上放著厚厚一摞文件,桌角還幽幽點著香。他的病房有別於她的,臥房在裏頭的隔間裏,她隻好慢慢地朝裏屋去尋他。
臥房的燈關了,床上有人,他好像睡著了,李裴玨看到他的背影。
床的側麵是一麵落地玻璃牆,他們住的樓層高,簾子也沒拉,一眼望出去街上的旖旎的霓虹及遠處的雪山一覽無遺,視野甚是開闊。
冬天的夜來的特別早,黑的也更加濃厚,但明日是新年,雖然聽不見外麵的熱鬧,就看著這漫天的燈火,也覺得好像和平日不一樣。
他不像是這樣早睡的人,李裴玨走近他,有點擔心他是不是哪裏不舒服。
她拍了拍他的肩膀,他一下子緊張得睜開了眼睛猛然回頭去看她。
“你怎麽啦?是不是心髒不舒服?”她的語氣柔柔的,一雙眼睛在半明半暗中顯得尤為亮。
他的眼裏像有一團火燃起來,李裴玨覺得莫銘有點陌生,忙問他:“莫總,你哪裏不舒服,我去叫醫生。”
她正要去按床頭的呼叫器,他一把拉住了她的手,“我沒事,不用了。”
“可你……”她的話還沒說完,下一秒他就把她拉到他的胸口上,緊緊地抱住她。
她從他的臂彎中抬頭去看他,他的衣服好像被汗濕,連帶著他的臉上都是汗珠,他閉著眼睛,眉峰緊緊地皺起來像兩座小山,他看上去非常不好。
“莫銘,你不舒服就要看醫生!”她也不知道怎麽辦了,嚐試著爬起來去按那個呼叫器。
莫銘卻翻過身一把把她側抱在懷,整個人把她包住了,像兩隻佝僂著的小蝦,緊密地貼在一起。
“莫銘,莫銘,你放開我,你這樣真的要趕緊看醫生,心髒病可不是小事,很有可能會死的!”她生氣地去拉他的手,他這是把生命當兒戲!
可他的手臂圈的死死的,她的腿又有傷使不上勁兒,竟然在他懷裏動彈不得。
過了好一會兒,他的手臂也鬆了些,她在他懷裏轉過身,麵對著他,他在暗沉中好像睡著了。
窗外的餘光灑進來,他逆著光看不清他的臉,她伸出手去摸了摸他的鼻子。
他的聲音噴在她的臉上,帶著點脆弱的沙啞聲:“別走。”
她不知道為什麽竟然有點心疼,他的身軀還在忍不住的發抖,她將頭靠在莫銘的胸口,輕輕抱住了他。
“好。”她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