壓軸
那邊沈妄沒了音,銅鏡的畫麵也隨之消失,遲應隻當他說不過就掐了,輕笑兩聲,將銅鏡往桌肚裏塞了塞。早自習結束,張子雯懷著複雜的心把檢查疊起來,夾在書裏,忍不住瞥了遲應一眼。
??卻驚訝的發現遲應在學習!
??第一節課就是張子雯的數學,為了方便講題,昨天布置的卷子並沒有交,遲應昨晚頭暈,也沒把作業重新做一遍,這會正趕時間能寫一點是一點。
??他畢竟是踏踏實實考過年級前三的人,隻十分鍾,他順手把選擇填空的大部分題全做了個遍,連草稿紙都沒用。
??在講台上偷窺的張老師幾乎是驚了:遲應如果會做題,那之前的作業怎麽那麽糊弄人?
??已經到了上課時間,廣播裏令學生頭疼的預備鈴聲開始魔鬼般在教室各個角落縈繞,遲應居然被繞出了困意,把第一道應用題寫完,幹脆就絲毫不抵抗地摘下眼鏡,直接趴在桌子上睡覺去了。
??張子雯:“……”
??是她多想了。
??遲應習慣於一種自護型的睡姿——腦袋窩進左臂臂彎,右手騰出來搭在後頸處,睡得光明正大,毫不掩飾。
??不過他沒真的閉眼。
??試卷放在腿上,張子雯在台上講解,遲應在下麵邊看題邊聽,其中一個耳朵還戴了藍牙耳機,右手食指有一搭沒一搭輕輕敲著節拍,在一眾因題目太難而唉聲歎氣的學生中顯得格外顯眼。
??遲應高一的時候在學校就是這副好像每天都睡不夠的模樣,後來沈妄來了,又把遲應順利進階成了“一邊睡覺一邊玩手機”,於是在各科老師眼中,那個高二九班坐在靠窗最後一排的所謂校草,成績已經廢了。
??不過他們倒也不在意——有這麽一張臉,哪怕成績不好,將來應當也是不愁吃喝的。
??張子雯也已經習以為常,隻是她講到最後一道壓軸題時,遲應像是剛睡醒似的慢吞吞抬起頭,張子雯的視線正好掃過去,視線一對接,她突然注意到,遲應雖然神色懶散,但眼神居然是清明的。
??張子雯愣了愣,不過轉念一想,哦,快下課了,學生對下課鈴的第六感總是準確的,這時候醒了也純屬正常。
??但遲應似乎並不止步於下課。
??他戴上眼鏡,懶洋洋舉起手,聲音慵懶又沉悶,一字一句卻很是清晰:“老師,這個解三角形沒必要做三條輔助線,太複雜,一條就夠了。”
??…
??同一時間,皇宮中。
??“你們是怎麽找到他的?”沈妄板著臉問,“真的是楊新說的那樣,是他自己自投羅網的?”
??玄鶴的麵色不大好看:“回陛下,確實是他自己回來的。”
??“回的哪?”
??“皇宮。”
??沈妄頓了頓,起身將外袍穿上,冷笑說:“朕倒是沒料到,皇宮如今倒成了別人想來就來想走就走的地了。”
??剛剛收到了楊新的消息,說沈寂回來後又自己主動去了牢籠,一舉一動詮釋著何為神經病。由於前些日子不在,如今沈妄對沈寂也沒什麽底,想了想,幹脆自己去探了場監。
??這是宮裏最頂級的地牢,隻關罪大惡極無惡不赦之人,在這看守的獄卒也是一等一的高手。但沈寂上次就是悶聲不響從這越獄,因此楊新這回單獨把他隔在了一個大牢裏,正對著門,路上有無數獄卒看守,他得把所有人都毒倒才有機會溜走。
??但沈寂似乎絲毫不懊惱這待遇,幽深黑暗的牢底,沈寂卻一副來散步散累了就坐著歇息的悠閑模樣,手中困著一隻老鼠,察覺到來人,便漫不經心抬眸,輕笑說:“哥哥怎麽想起來看我了?終於明白我對哥哥的好了?”
??沈寂將眼神故作無辜,眼角卻是上揚的,平添了一絲嫵媚,他本就眉清目秀,相貌精致,白皙的臉上殘存些血跡,更顯得他整個人近乎有種病態的妖異。
??這裏雖談不上伸手不見五指,但也隻有微弱的燭火勉強照明。楊新就跟在沈妄身側,勉強能看清沈寂的模樣。
??曾有人大著膽子議論,就穆王爺這張臉,毫不誇張,提著燈籠在這附近幾十裏地掘地三尺尋個幾年,也找不出除陛下以外第二個長得比他好的。
??然而他倆默契地壟斷了京城女子的審美,可事實上,無論從長相還是行為處事,兩人都沒點同胞兄弟的自覺。
??這倆人都是目無王法的性格,但沈妄行事相對收斂,而沈寂則是無法無天的乖張。
??沈妄隔著門,麵無表情:“朕以前倒沒發現,你還有這麽大的本領。”
??沈寂像是小孩子得到了誇獎,頗為得意:“哈哈,那是自然,不然哥哥以為,為什麽我一走,就有刺客來騷擾哥哥了呢?”
??沈妄頓了頓,上前兩步,帶著幾分戲謔說:“哦?你的意思就是,是你在保護我?”
??“哥哥當然不會這麽認為,不過事實如此,我對哥哥可是一心一意的。”沈寂慢吞吞站起來,逐步靠近沈妄,笑意不減,“若是我想殺了哥哥,之前就殺了,哥哥可就沒機會在這跟我說話嘍。”
??“哦?”沈妄眼中劃過一絲森寒,“竟是如此?”
??楊新幾乎隻察覺到眼前劍光一閃,再一定睛,沈妄居然用劍尖對準了沈寂的脖子,隻一抬手就可以當場捅個血窟窿。
??老鼠發出驚恐的吱吱聲,沒有一個獄卒敢說話,連呼吸聲都格外紮耳,牢房中的陰森氣息幾乎要滲出來,襯的此時的沈妄格外可怕。
??當代宣堯皇帝從不是個心軟的人,楊新不得不覺得陛下是真的一念之間就會讓他的孿生弟弟人頭落地。
??作為陪伴陛下長大的人,他從來沒感覺錯,沈妄相對收斂,不代表他本身是個收斂的人,但凡外頭那層皮剝開,這倆兄弟的本質就是大差不離的乖戾。
??脖子上架著把泛著冷冷青光的利刃,沈寂卻沒躲,甚至全然不在意地輕笑著用食指輕輕撥開沈妄的劍:“幾年前我救過哥哥的命,所以我知道哥哥不會殺我,何必做這個樣子呢?嚇唬我又嚇唬不了,別髒了自己的劍。”
??就在這時,捂在衣襟裏的銅鏡微微發燙,像是有了動靜,沈妄頓了頓,不由自主想到遲應那張臉,一時竟平靜了些許。
??可他沒想到,他才剛剛準備起步離開,就突然失去了意識。
??而那邊的遲應剛從張子雯的辦公室回來沒多久,正好打了上課鈴,一回座位就看到桌肚裏的銅鏡居然在發著微弱的紅光,他以為是沈妄的聯係,才把地理書抽出來放在桌上,伸手準備碰鏡麵,然後,眼前又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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