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10 番外係列
雲霧繚繞，三步不見人，這才是八百裏雲山本來的麵目，剛剛從深山出來的兩人，完全沒想過他們會遇什麽……
雲山的雲，指的就是這一片終年不散的雲霧，雲山的雲霧風吹不走，雨雪不散，除非人為生煙或者隨著時晨變換，才會發生變化。
正因如此，才被稱為天險。
距離雁門關破已有半個月，而這莫大西北，此時完全沒有一戰之力。齊軍一路勢如破竹連破郡城，隨著最後一座大城江臨的陷落，整個西北已經淪為案板上的肉。
對於西北的窮山惡水，齊人也沒有什麽留戀，於是縱容屬下燒殺搶掠，整個西北民不聊生，無數人被迫逃難，背井離鄉。
食物，成了眾人懸在頭上的鋼刀，雲山本就不是什麽物產豐富的地方，加上逃難的人實在是太多了，一路上最慘的十步一屍都不為過。
陌乾這幾天跟這小丫頭遊山玩水，一時也沒有想到這點，至於沐小曦就更不用說了，當他們走出深山回到外麵世界的時候，這殘酷的現實也終於呈現在兩人麵前。
………………
…………
最開始的時候，路邊陸續出現餓死，病死的屍體，陌乾和小丫頭還試著掩埋，有一些都被野獸啃食過，格外的淒慘。
後來，再沒有野獸啃食的痕跡了，屍體卻漸漸少了，多了一些丟棄的衣物……
饑餓麵前人人平等，為了活下去，他們什麽都吃。
大多數難民都是一個個麵黃肌瘦，頂著不正常隆起的肚子，吃掉……一切能能下口的東西，最後倒在路邊，漸漸冰冷，死去。
順著官道，越走越心寒，本來想著遊山玩水的兩人，最後想的都是立刻離開這裏。但很多時候，都是事與願違的。
最終……他們也逃不過命運的安排。
饑餓，接踵而至。
當他們發覺到事態嚴重的時候，周圍已經連樹皮都沒有了……
………………
…………
山上的霧氣還是那麽濃重，兩個人緊緊挨在一起才能勉強看見彼此，所以無論是陌乾還是小丫頭都很怕，如果有人走散了，可能就徹底走散了。
濃濃的雲霧裏兩個憔悴的身影，步履維艱，他們手牽著手，艱難的走動著，正是陌乾和小丫頭。
斷糧已經快三天了，而他們還不能停下，無論是齊人還是野獸，甚至…………是那幫難民，都不是他們想遇見的。所以最後兩人離開了官道，向著深處走去，可已經為時太晚。
沒有食物，就算修為通天，最後也難逃一死，隨著時間的推移，兩人的步伐越來越沉重，越來越緩慢。
“小……小錢……，我累了，我想休息一下……”
小丫頭的聲音有氣無力。
陌乾搖搖頭：“不行，再走走，千萬不能停，我們肯定找到吃的，再堅持一下，前麵會有的”
他知道，如果兩個人現在停下來，恐怕就再也站不起來了，但真的很累，很困……甚至已經都不覺得餓了。
小丫頭的力氣越來越弱，陌乾半扛著她，還在往前走。
這裏通往雲山深處，隻要有能吃的東西，無論什麽，他們都能得救……但陌乾自己心裏也清楚，如果真的這麽簡單，或許官道兩側，就不會有那麽多屍體。
小丫頭已經越來越虛弱，整個人搭載陌乾身上，軟趴趴的，就像紙一樣，卻格外的沉重。
“小錢，我們會死嗎？”她弱弱的問道。
陌乾搖搖頭：“胡說什麽呢，我一定會找到吃的的，放心，一定會的”小丫頭的聲音越來越低，他也一樣，實在是太虛弱了。
大約三天前，兩人決定南下，小丫頭想看看大楚繁華，江湖盛況，而陌乾可能是想去京都看看，或者隻是隨波逐流，不過他們顯然不會想到外麵的情況。
整個西北已經十室九空，有逃的，有死的，有死在逃亡路上的。
從最開始的幾個枯塚，到後來曝屍荒野，再到後來死無全屍，本來從屍山血海裏走出來的少年，也從沒想到過此等慘絕人寰的場景。但後來看得多了……連涉世不深的小丫頭也開始麻木了。
餓死的病死的凍死的，甚至被人殺死的……官道兩旁屍橫遍野，腐臭的氣味令人作嘔。
最後兩人隻能再次向深處進發……但不同的是，這裏也不再是可以遊戲的樂園了……
…………
…………
雲霧中，兩個瘦弱的身影還在蹣跚的向前，陌乾的雙腳已經麻木了，他敢覺得到有什麽東西正在緩慢的從自己身上消失。
……
“小錢兒，如果……如果我死了，就把我燒了……我不想……想他們一樣。”小丫頭斷斷續續的說著。
“不會的，不會的，會沒事的”他像是在回答，又像是說給自己聽。
小丫頭最後努力勾起一絲微笑，
緩緩的
閉上了眼睛。
“小曦，小曦……醒醒”
小丫頭迷迷糊糊的睜開眼，被刺目的逼的趕忙閉上。
一隻寬大卻很光滑的手覆在她的臉上遮住了光線。
“別著急睜眼，先適應一下”，聲音很熟悉。
“小錢兒，我們…死了嗎”她弱弱的問道。
“傻丫頭，起來吧，你命還長著呢，你可還沒成女俠呢”
沐小曦緩緩睜開眼睛，發現自己身處在一間小屋子裏，油燈的光芒看起來還有些刺眼。
她想站起來，卻用不上力氣，陌乾連忙扶住她。
“你還很虛弱，別太逞強，我去給你們做點吃的，你們現在這裏休息一下”
說話的是一個青年，穿的有些破舊，一直站在一邊小丫頭都沒注意到。
“謝謝李大哥”陌乾向著他一抱拳。
李大哥靦腆的笑了笑，“你們應該謝謝虎子，要不是它我也不會發現你們”
或許是聽到主人在叫他，角落裏走出了一條老狗。
虎子是一隻土狗，年紀大了，皮膚都有些下墜，最矚目的是它少了一條後腿，走路有些緩慢，但還是搖著尾巴到了小丫頭跟前，親昵的舔著她的手。
麻癢的感覺引得小丫頭一陣大笑，她也是很久都沒見過狗了，順勢和虎子玩在了一起。
李大哥還是靦腆的笑著說：“我去給你做吃的了，你們很久沒吃過東西了，隻能吃點清淡的食物。不過我這也沒有別的了”
“已經足夠了，多謝李大哥”
李大哥下了樓小丫頭這才過來詢問發生了什麽。
………………
…………
在小丫頭昏倒後不就，陌乾也失去了意識，幾乎是半昏迷狀態背著她繼續走，他們偏離的官道，但其實也沒進入深山，而是走了一條比較隱秘的商道。
所以當李大哥帶著虎子出來砍柴的時候，正巧發現昏倒在地的兩人。
當時陌乾已經失去意識，但還是緊緊護著小丫頭。李大哥廢了好大力氣才把兩人搬了回來。
然後就發生了剛剛那一幕，陌乾隻不過比小丫頭早一點醒過來而已。
邊跟小丫頭解釋，陌乾邊拿過毛巾幫她擦臉。
其實這兩天在山裏轉來轉去，水本來就不那麽好找，後來更是彌足珍貴，飲用也就算了，用來洗漱實在是太奢侈了。
所以兩個小埋汰孩都很久沒洗過臉了。陌乾幫她擦幹淨臉，原本髒兮兮的小臉紅撲撲的，顯出原本水嫩的麵龐，小丫頭臉紅撲撲的，煞是可愛。
陌乾也給自己擦了擦，自己也是很久沒好好洗過了，最多也就用袖子隨便蹭蹭，其實也沒啥用。
這次有了清水，陌乾幹脆脫掉上衣，當汙漬從身上褪去，露出原本白嫩如雪的肌膚，和頗為俊俏的臉龐時……小丫頭驚得連話都說不出來了……
“怎麽了，我有什麽問題嗎？”陌乾一臉奇怪的問。
這時候樓下李大哥也上來了：“吃的差不多做好了，兩位下來吧，趁熱……”
話沒說完他一抬頭看見陌乾……
然後，
就那麽默默退回去了。
陌乾：“……”
………………
…………
飯是稀飯鹹菜和兩道小菜，對此陌乾倒是早有準備，而他沒想到的是李大哥不但也是隻吃這個，而且他的飯還明顯要比他們倆的更稀一些。
小丫頭好久都沒正經吃過飯了，也顧不得什麽禮儀，張嘴就吃狼吞虎咽，一邊的李大哥還勸她不要一下吃太多，慢慢來。
她嘴裏塞得滿滿的，還不忘嗯嗯點頭接著吃，看得陌乾臉皮，發燙。
飯菜確實清淡，幾乎看不見葷腥，有些應季的野菜已經實屬不易，陌乾也是很久沒有好好吃過飯了，對於他們這種修煉之人一碗稀飯根本沒啊沒作用，但聊勝於無。
小丫頭管不了那麽多，不夠就要，李大哥也有求必應，果除了最開始一人一碗，後麵的都進了小丫頭的肚子，氣的陌乾直瞪她，她也渾然不覺，接著吃……
………………
李大哥本名李旺泉，在這維持著這一個小驛站，平時本就沒有多少人，再加上現在情況特殊，幾乎不會有人來住店，所以所有的客房幾乎都空下來了，不過倒是很多多年不住人，落滿了灰塵。
原本這個驛站就建在商道邊上，這是一條比較隱蔽的通道，原本就隻有少數人有資格來。所以驛站雖然小而且有些破舊，但裏麵的設施可謂一應俱全，甚至有洗浴設備，雖然隻是大木桶，也讓兩個小家夥心動不已。
小丫頭更是高興的直跳，蹦蹦跳跳的……讓陌乾也頗為無奈。
……稍微清理一下，也開始正式洗漱了，難得有熱水，當然要好好清洗一下…………
………………
…………
泡在熱水裏，陌乾覺得自己仿佛上天了一樣，溫暖的水流傳來無與倫比的舒適感，刺激著他的每一寸肌膚。
甚感覺至讓人一度忘記了現在外麵的兵荒馬亂，感覺靈魂都得到了升華…………
將全身浸到水裏，被溫暖包圍著……
‘這種感覺真是久違了啊’，陌乾不禁感歎到……
想到這，他突然表情一滯。‘為什麽，為什麽會用久違這個詞，不過隻是泡個澡啊……自己又不是很久很久都沒做過，起碼在軍營自己就…………’
‘誒？……在軍營裏，我……怎麽感覺好像有什麽不對勁啊。
越是想要響起來，腦袋越是抗拒，劇烈的疼痛攻擊著他的腦袋，巨大的痛苦讓他麵容都有些扭曲了。
陌乾狠狠一咬牙，全身真元仿佛都在向外飛散，但卻硬生生完成了一個周天循環，一瞬間他青筋暴起，渾身經脈滲出獻血，諾大的水桶
……盡是血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