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3 章
蕭恒功夫不弱，不必親眼看，隻聽得蘇玥的呼吸不平穩，就知道她沒有睡著，便順著笛聲的節奏，輕輕敲擊著瓦片，發出輕微的響聲。
??他小的時候，皇後對他要求其實非常嚴格，騎馬射箭、琴棋書畫樣樣都學。
??騎馬射箭也就罷了，棋書畫也可以陶冶情操，可這琴他就實在是不喜歡也彈不了，總覺得是姑娘家的玩意。
??那時他還小，並不懂得如何與強勢的母後周旋，隻能陽奉陰違，他學了約摸兩年的琴，微一談得下來又不破音的，是蒼玄國史上一位詞人所做的曲子，他覺得曲同催眠。
??他用手指在瓦片上敲擊的，正好是這個曲子，似乎要哄蘇玥睡覺一般。
??蘇玥：“……”
??衛王殿下安慰人都安慰的這麽奇葩，瓦片聲音這麽大，她還怎麽睡？再說了，你這節奏與笛音相同也行啊，愣是敲出了兩種音，她還怎麽睡得著？
??蕭恒正全神貫注敲擊著瓦片，突然聽到一陣輕微的衣炔翻飛之聲，繼而看到自己本想安慰催眠的人，一臉慍色站在他麵前。
??蕭恒：“……”
??他手指一頓，麵色尷尬地轉向別處，恨不能自己是個空氣，被月光照射著，蒸發在原地。
??“衛王殿下是來找我的嗎？”蘇玥毫不避諱地坐在距離蕭恒一尺遠的地方，含笑望著他。
??“你是本王妹妹，我自然有責任來看看你。”衛王殿下很快就調整好了姿態，轉過頭與她相視而笑，那一瞬間，他聽到自己如擂鼓般的心跳。
??“多謝。”蘇玥惜字如金地說。
??說完，兩個人相對無言，不約而同地轉頭看向柳葉一般的彎月，似乎能從那月亮上看出朵花來。
??蘇玥也不知自己究竟為何會出現，那一刻，她就隻覺得自己被蕭恒敲擊瓦片的聲音吵的睡不著，索性穿著衣服出來。
??此刻，蕭恒似乎生怕自己的心跳聲被蘇玥聽了去，輕輕挪了挪地方，離她遠了點，側頭偷偷打量她一眼，發現渾濁的月光下，她的側臉顯得清清冷冷，不施粉黛的容顏脫去白日的故作老成，顯出幾分少女的俏麗。
??“今天白天……”蕭恒望著她艱難地開口，“我為我的衝動道歉。”
??她可以跟他演戲撒嬌，甚至利用他都沒關係，那樣至少他覺得她是需要他的，可自離開北玄城，他發現自己越發不了解蘇玥，她有很多事都瞞著他，這讓他憋悶了很久。
??當在城樓上，他得知自己的皇兄蕭若，對蘇玥要做什麽居然比他知道的早，心裏的憋悶就再也無法忍受，鋪天蓋地地宣泄而出。
??他剛才在自己屋子裏翻來覆去的想，別是蘇玥生氣了，以後離他越來越遠，越想越睡不著，再加上擔心她害怕今日戰場上看到的，鬼使神差的就來了。
??“不必，我也有不對的地方。”蘇玥麵沉如水，既然演戲已經被戳穿，那就……換個畫本子演好了。
??被她不鹹不淡地回了一句，蕭恒立刻不知道該說些什麽，恨不能一拳打爆自己的頭，若不是他戳穿她演戲騙他，至少她此刻不會如此敷衍他。
??兩人一同沉默了片刻，才驚覺笛聲已經停了，也不知何時停的，四周突然靜的落針可聞。
??“殿下，你可知蘇家的魂是什麽？”蘇玥的聲音虛無縹緲，仿佛從很遠的地方傳來。
??蕭恒言簡意賅：“保家衛國。”
??“沒錯，蘇家世代都以保家衛國為幾任，無論蘇家遭受再大的冤屈，祖母再不舍，國家有難，祖母依舊送我上戰場，她對我說‘蘇家兒女無論遇到什麽事，上了戰場就是蒼玄國的戰魂，保一方百姓平安’……”
??蘇玥哽咽著，說不下去了，她仰起頭，將快要奪眶而出的眼淚眨了回去。
??蕭恒的心有如被一隻巨手霍然抓住，長長的指甲深深嵌入他的心髒最柔軟處攪和一陣子，疼的他額上滲出薄薄一層冷汗。
??蘇玥沉默了片刻，接著說：“殿下不必疑心我會做出什麽對蒼玄國不利之事，就算有事瞞著你，也並非有意為之。”
??蕭恒：“……”
??……她竟是全然曲解了他的憤怒。
??“我不是那個意思。”蕭恒急急地想要辯解，卻又不知該怎麽說，一時間，在皇帝與丞相李福順麵前尚且遊刃有餘的衛王殿下，竟茫然無措起來。
??“很晚了，末將告辭。”蘇玥站起身，恭恭敬敬地一拱手。
??此刻的她，將自己所有的爪牙和刺都藏了起來，麵無表情，恭謹有禮，讓人挑不出任何錯來，但不知為何，蕭恒看著就是很不舒服，打心眼裏不痛快。
??他看也不看突然禮貌地讓人後背發涼的蘇玥，站起身幾個起落就回了自己院子。
??“嘖嘖嘖……你戲路還真是廣袤無垠，衛王殿下這就又讓你給忽悠瘸了。”F06發出由衷的感歎。
??“不僅他，宋勉也是一樣。”對於知曉自己心意的小錦鯉，蘇玥一向不加隱瞞。
??“嘖嘖嘖……”F06又發出感歎，為即將被她忽悠瘸的宋家二公子惋惜，那個二百五，要是被蘇玥一頓洗腦，指不定能跟自己親爹為敵。
??蘇玥沉默著，渾身莫名散發著肅殺之意，突然伸出冰涼修長的手指，輕輕握住自己脖頸間的錦鯉吊墜，威脅意味十足地輕輕摸索著，就在F06以為她要將自己“碎屍萬段”時，她總算放開了手。
??F06若是有實體，指不定已經被嚇得兩眼一番，不省人事，然後兩/腿/間貢獻出一副蒼玄國“版圖”了。
??盛寧國先頭部隊遭到重創，整個軍隊統一後退三十裏紮營，給了玢州城暫時的喘息之機。
??捷報放到蕭憫案頭已是幾日之後，他對著底下對著的一眾大臣朗聲大笑，連說自己的兒子有本事，火燒敵軍如此絕妙的主意都能想出來。
??這份捷報自然是身為副將的蘇玥所書寫，她將一切的功勞都歸給蕭若蕭恒兩兄弟，稱自己隻是依照命令行事。
??對此，蕭恒與蕭若都表示不同意，卻被蘇玥一一駁回，她的理由是，退敵良策是她幼年聽父親所言，不敢居功，可父親如今含冤莫白，隻好將功勞都歸在兩位王爺身上。
??如此一來，兩個兒子都如此有出息，蕭憫自然很是開心，就連蕭恒擅自決定留在玢州也不氣了，心說要給蕭若也記一功，當務之急，是要再派出援兵，護得兩個兒子還有那個蘇家丫頭周全才是。
??至於蕭恒……蕭憫猶豫了片刻，覺得此事還是與皇後商議之後再決定。
??見皇帝開心，滿朝文武也都喜氣洋洋的，紛紛對著皇帝的馬屁一頓猛拍，拍的蕭憫十分舒坦，看著平日裏那些討人厭、倚老賣老的前朝舊臣竟也順眼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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