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九章 喪鍾
天高水深，銀蛇雪蟒。
沉重恢弘的喪鍾籠罩在軒國的上空，足足響了三十六下。
群臣的驚疑，百姓的惶恐……
太後，逝世了？
永寧宮，太後沒有逝世，不過卻被這鍾聲氣得差點背過氣了。“啪”地一聲，一個上好的青釉瓷杯在地上摔得粉碎，太後的胸口劇烈起伏，氣得雙肩都在顫抖地聳動。
“來人，本宮要去見皇上！”容太後聲音尖利，修長的指甲蹭到了桌角斷裂，但卻感覺不到疼。
皇上缺了一日早朝，就隔了一天，這朝堂的天就變了。
二皇子的生母安夫人暴斃，昊帝心痛不已，追加其為貴妃，又在太子已經拿到二皇子謀反證據的時候毫無理由地對太子發怒。
不僅如此，昊帝赦免了二皇子，令其回府為母妃守喪，還給他加了柳郡的封地作為補償。至於“心術不正”的太子殿下差點被皇上一氣之下革職，所幸他認錯態度好，又有娘家的幫襯，這才穩住了位置，被罰禁足一年。
一同因為謀反案入獄的逸王，當夜在牢中遇刺，辛虧衙役搭救及時才避免了悲劇。而與此同時，被召回京的軒轅辰在徐州附近遇刺，性命垂危。逸王府原本就愁雲慘淡，此刻更是雪上加霜。不過好在謀逆案被戳破，昊帝深感愧對胞弟將逸王赦免，賞賜了一大批金銀珠寶。
朝堂的形式可謂是瞬息萬變，許多人都還在一團霧水之中。可是也不乏智者從這一連串的事情中嗅出了別樣氣息。
安夫人原本不過是區區一個夫人，臉妃嬪的封號都沒有，就算死後被追封，又何以享受鳴鍾三十六響的皇後、太後才能有的待遇？
太子奉旨查案，證據確鑿，昊帝如何就發怒差點革了太子的職，還赦免了二皇子？
逸王入獄一事本身就蹊蹺，莫名被出征北漠的軒轅辰受牽連召回，昊帝卻隻對逸王赦免，並不說如何處理途中遇襲的軒轅辰。
其實這一串決定都更像是昊帝任性所為，而非一位明智的君主所為。仔細理清一下思路就會發現昊帝的異常是從知道碧瑤公主是蝶記真主而一味維護，最終上傷了各國和氣開始的。又或者說是從昊帝派軒轅辰出征的那一刻開始的。
雖說這些年來昊帝一直有些剛愎自用，但都是有分寸的，像這次一樣把一國危難交到一個紈絝子的手裏還是第一回。從理性的角度看，不管是於公還是於私，昊帝都不該做出這個決定。可是偏偏昊帝就像是早知道軒轅辰的能力一樣，紈絝搖身一變就成了經世之才，不給眾人半點接受轉變的時間。
事情到這裏結束了也就算了，說明昊帝是慧眼識珠。可是先不說軒轅辰有什麽理由這些年來明明有才幹卻裝作紈絝，就說昊帝明知道軒轅辰的能力之後，還要在他出征之後沒幾天就沒理由地把他召回去。這一變化怎麽看都像一場鬧劇。
於是有人大膽猜測，昊帝的一切反常行為都跟這個紈絝世子有關。於是那一段塵封的快被人遺忘的曆史又被人拾起，細細評味咀嚼。這一咀嚼就不得了了，甚至有人傳出軒轅辰可能是昊帝私生子的謠言，當年薑國長公主嫁作逸王為妻的故事也多了一層迷離色彩。
不過好在有些知內情的敏感人士把目光放到了已故的祁太子和太子妃身上。在世的老臣裏隻要經曆過二皇子奪權的那一段，誰不知道祁太子的死和如今二皇子被冤枉的形勢極其相像，這樣一來，昊帝勃然大怒就解釋的通了。
雖然他們離真相很近了，可是依舊是猜不出軒轅辰和這兩位又有什麽關係。就算有偶爾腦袋裏閃過軒轅辰是太子遺孀的念頭，也會馬上自動否決。
“皇上，太後來了。”李公公小心地上前提醒道。
容太後這一生經曆的風浪也不小了，可還是頭一回被這麽踐踏尊嚴。
區區一個娘家都不要的安夫人，竟然在喪禮上用了自己才能享受的尊榮。這不是明擺著打她的臉嗎？三十六聲喪鍾鳴著，不知情的還以為是她這個正兒八經的太後死了呢。
“皇上，你身為一國之君，言行舉止要合乎禮儀，起到表率作用。”容太後清了清嗓子，“國有國法，家有家規。沒有規矩哪來的方圓？”
“好了。”皇上打斷了她。“太後要說的是容若的事情吧？如果不是群臣攔著，朕也不會不合禮製委屈了她，不給她皇後的封號。”
容太後聽到前半句以為是皇上終於開竅了要認錯，聽完之後差點就兩腿一蹬了，這還是她的親生兒子嗎？
“我就知道安容若是個狐狸精，死了之後還不安生，早知道當初就……”容太後驚覺失言忙住了嘴。可是昊帝已經向她看來了。
“您說什麽？”昊帝的目光冷冷地掃過來，太後心底一涼。
她怎麽能說呢？當初安夫人進宮後昊帝對她百般寵愛，置其他妃嬪與不顧。天子本就該雨露均澤，容太後自然是對安夫人極其不滿的，更何況這個女人還對昊帝不忠，心裏有別的男人。
於是她就用巫蠱之事設計了當時已有三個月身孕的安夫人，汙蔑她利用歪門邪術企圖讓死去的祁太子起死回生，這才導致了昊帝對安夫人二十年的怨懟。不止如此，她還親自送了一碗墮胎藥流了她的第二個孩子，把她身邊的丫鬟全都換成自己的心腹，每日監視安夫人的舉動。
是以後來的安夫人才會對昊帝失望透頂，尋了個由頭把霜落居所有的丫鬟都遣散了，送不走的就都莫名其妙地死了。
容太後表情有些不自然地看著昊帝，想要故作輕鬆卻難掩心虛。
“我會知道的。”昊帝冷冷地一瞥，閉上眼睛靠在躺椅上，“天寒地凍的，母親您要保重身體，以後有什麽事情叫人傳話給朕就行，就不必再出永寧宮奔波了。”
這是禁了她的足了，太後不由心中一陣苦澀，這就是她一手調教出來的好兒子啊！
“遙兒回來了嗎？”雖然昊帝把話說得明白，是要下逐客令了，可是容太後還是舍不得走。宮裏就屬遙兒的膽子最大，以往苦悶的時候還有她偶爾找自己聊聊天。可是聽說她又宮逍遙去了，太後煩悶，倒是有些想這個長孫女兒了。
昊帝眉頭一皺，揉了揉眉毛。碧瑤的行蹤他還沒有找到呢。之前是怕太後擔心才騙她說碧瑤是自己偷偷溜出宮玩的，可隻字沒提綁架的事。現在太後又問起來，昊帝聽到就覺得頭大，閉著眼久久不說話。
一旁的李公公見狀解圍道：“碧瑤公主正年輕，是孩子心性，難免在外麵呆的舒心些就不想回來。陛下派人一路護著呢。”
容太後還想說什麽，可是看昊帝的樣子又不下去了，隻好回了永寧宮。沉思的昊帝在她離開後猛然睜眼：“找到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