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4章：姑娘，可想我
014章：姑娘，可想我
“姑娘，此言何解？”太皇太後眼中神色認真了幾分，卻依舊夾雜著些許淩厲。
流微轉眸，不計較太皇太後眼中的淩厲，繼續不緊不慢的說道：
“戰場廝殺，已是一將功成萬骨枯，而一位帝王的成就要有多少將領用命去拚，誰又清楚，那位居皇室最高位的，明黃色的九龍金椅，又是用多少無辜之人的白骨壘砌，於民，何曾有過一絲憐憫。”
流微記得，亂葬崗圍剿的為首者就是如今大宸的開國皇帝，這統攬天下三百年的最強國何嚐不是用許多無辜人包括她的性命換來的，天下的帝王，又有哪一個手上不是沾滿血腥。
“如此看來，妹妹是看不起帝王家了？”曉殘月眸子溫和之中藏著些許精明看向她。
流微一怔，眼中帶著一閃而逝的詫異看向曉殘月，她剛剛一番言語犀利，一旦坐實自己便是罪同叛國，必於頃刻之間喪命。
所有人都看向流微，那眸光有可憐，有可惜，甚至還有得意，而無論是哪一種眼神，卻似乎都認定了她必須要死亡的結局。
而此刻在他們眼裏將死的女子，沒有哭喊，沒有求饒，甚至沒有一絲慌亂之色，隻是淡淡一笑堅定道：“不，我崇敬帝王。”
流微這話一出便引起了幾聲略帶嘲諷的輕笑，人人皆以為這女子立刻變卦，也隻不過是個貪生怕死之徒。
可是她麵上並無半分惱火，繼續說著她剛剛沒有說完的話。
“天下爭奪，時代交替，冥冥之中自有定數，無需為這些而煩惱，或是怨恨誰。能被上天選中，於陰謀權術之中脫穎而出，或於刀光劍影之下傲然而立，最終登上那把龍椅之人，定是值得萬民敬仰。可自古成王之人有兩種，其中藐視天道陷害忠良者，即便一時登上高位，也必然遭到反噬，最終死無全屍，萬人唾罵。”
流微轉過身子，麵向太皇太後恭敬的行了一個禮道：“尊天道而為，順朝代更替，壘起仁義之白骨，方為明君。”
流微的話音雖落，卻如那繞梁三日不絕的餘音，驚動著在場每一個人的心弦，周圍一片安靜，隻有那兀自侵襲而來的微風不時前來打擾著她們的衣襟，翻飛起小小的弧度，似乎可以隆起世間殘留的那一絲繁華。
太皇太後精神已經陷在了這一席話裏，她記得二十幾年前，她的丈夫，樞璃國的太祖皇帝也曾說過一樣的話，那一席話震破蒼穹，也震動了她的心。
時隔多年竟然還會在此處聽到，雖嘴上不語，眼裏的晶瑩卻已經昭示了她心底的不平靜。
仿佛穿越了時空，再見半世韶華，這究竟是一個怎樣的女子才可以有如此誌向。
可是，直到最後，她也沒有做聲。
流微低頭輕咳了兩聲，打破了這詭異而又讓每一個人不知何去何從的寂靜。
太皇太後這才再一次看向她問道：“姑娘可是身體不適？”
她避開了剛剛的話題，流微凝神思索著太皇太後那一句話的意味，故意避開卻又關心她的身體，這太皇太後不是不在意她的那一席話，而是太在意，在意到不敢麵對。
流微恭敬的回答：“近幾日偶感風寒，故而身體不適，失儀之處還望太皇太後見諒。”
“這冷熱交替的時節最容易生病，哀家深知此理，故而宮中常備著一些藥材，都是精挑細選出來的，回頭送給姑娘一些。”
“多謝太皇太後恩典，臣女感激不盡。”
“好了，今日就到此處，都散了吧！”太皇太後吩咐了一句，被身邊的宮女攙扶著起身從山另一側的台階上離開。
與此同時所有秀女起立望著她的背影道：“恭送太皇太後。”
直到那一個黑色樸素的背影遠去，那一群秀女才開始議論。
“今日的風頭可都是讓曉殘月姐姐一個人占了，好威風啊！”
“那可不盡然啊！太皇太後不是還賜了我們蘇木槿藥嗎？”那個剛剛被曉殘月弄的有些尷尬的粉衣女子走到流微身邊，言語之間帶著些嘲諷。
流微轉眸看著她，合著那女子自己沒本事，卻拿她去擠兌別人，好坐收漁利。
“那又如何，說到底還是一個不知名的小人物，太皇太後今日可就記住了曉殘月姐姐一個人的名字。”幾個女子不服氣，繼續與那個粉衣女子作對。
“沒什麽，都是自家姐妹，何苦為這小小的一局曲水流觴壞了和氣。”曉殘月笑著正要去挽流微的手。
還不待流微反應，那個粉衣女子就立刻拍開了她的手說道：“不用你來假惺惺。”
並且在這一瞬間伸手將曉殘月推了出去，曉殘月身體後仰，一驚之下立刻伸手緊緊抓住了那個粉衣女子。
“噗通，噗通”兩聲過後，湖麵上濺起極大的水花，點點滴滴映襯著日光灑在岸邊，打濕了一大片流微的席位，地上瞬間氤氳了一層與未打濕的地麵不一樣的更深的顏色，晦暗不明，似乎像極了人心。
所有的女子都生怕這水花打濕了自己的精致的衣服，或是惹了晦氣上身，幾乎是在水花灑出的那一刻全部後退，避到了幹淨的地方，隻有站著絲毫不動的流微低眸靜靜看著湖水裏掙紮的二人。
她就安穩的站在那裏，似乎那被打濕的衣裙不是她自己的，而身後的那一群女子都如看戲一般露出認真的神色，等待著接下來流微的反應。
其實她們也不知為何會期待這個女子的表現，似乎她總會給人不一樣的驚喜。
隻見流微緩緩彎下腰向湖麵身出手，聲音溫和開口：“上來吧！”
那粉衣女子不屑的瞪了曉殘月一眼，正要得意的去拉流微伸出來的手，卻被流微的下一句話弄的整個動作僵在原地。
流微眸光一轉，繼續說道：“曉殘月姐姐，還不快上來。”
曉殘月也是一愣看向流微，明明那個粉衣女子在幫她，她為何要幫自己，也是個有意思的妙人啊！
曉殘月嘴角微微一笑，伸出手拉住了流微的手，順著她的拉力漸漸從水裏爬了出來。
流微立刻抬手解下自己還未濕的披肩為她披上說道：“姐姐快些回去休息吧！一會兒再染了風寒就不好了。”
“多謝。”曉殘月對她微微點頭，由一邊跑過來的婢女攙扶著走向永巷自己的房間。
而流微不顧身後那一眾秀女的或褒或貶的議論，不顧水中粉衣女子的指責，帶著蘇木槿一步一步走向永巷。
“嗬，有意思。”樹上慵懶的斜倚著的男子饒有興致的歎了一句，眨眼間立刻消失。
流微拖著裙擺半濕的衣服，回到了永巷，世間最難測的便是人心，師父所言今日終於是體會無遺，她伸手推開門，本來打算好好休息一下，卻看到床上坐著的男子。
她一驚，本能的要出聲，卻在下一刻嘴唇被那一個冰涼柔軟的手指按住，力氣不大，卻奇跡般的讓她安靜下來。
夜瀾嘴角微微一笑，瞬間驚豔江山，他聲音壓低開口，卻展現出另一種使人淪陷的韻味：“噓，乖，別吵。”
流微眸光中漸漸清醒出幾分淩厲，毫不閃躲的對上他的眼眸：“八皇子來訪，有何貴幹？”
“多日不見，怕你想念我，所以來讓姑娘一解相思之苦。”
“你如何進來的？”
“因為我想進來。”夜瀾說完這一句話，轉身走向了桌邊順手把玩著一個杯子。
流微也跟著他坐了過去，因為想進來，就可以進到守衛森嚴的樞璃皇宮，這一句看似簡單的話，實則蘊藏了包攬天下的霸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