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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池爾斌6

  莫梁騎馬走在池爾斌身邊,對方正看著遠處。莫梁順著他的視線看出去,發現遠處青碧的草地上,木樨正在和高建信賽馬。


  高建信那天的話並不是說說而已,他真的給木樨挑了一匹她爬得上去又性格溫順的馬。木樨高興的不得了,騎著馬在草地上跑得歡。她的臉蛋長得白白淨淨,聲音又好聽,笑起來的時候像清淩淩的歌聲似的,惹得隊伍裏的士兵們的目光不受控製地追隨著她跑過去,又跑過來。


  莫梁曲掌抵在唇邊佯咳了一聲,想提醒一下大將軍,不要用那種眼神直勾勾地盯著另一個男人看,很容易出事情。可他完全沒能喚起臉色陰沉的池爾斌的注意。


  他猜測大將軍心裏可能正嗷嗷的後悔把這家夥帶上了。


  “去把他給我抓回來。”池爾斌終於發話了,“軍隊有軍隊的紀律,他這麽撒歡,撒給誰看?”


  莫梁在心裏嘖了一聲,將軍您就差直接說木樨擾亂軍心了。發話讓帶上這小子的是您自個兒,可怨不得別人。


  池爾斌扭頭看向莫梁,後者立馬夾緊馬屁股,往木樨那邊衝了過去。


  木樨看見黑著臉朝她跑來的莫梁,就曉得自己又闖了莫名其妙不知所謂的禍,讓池爾斌不高興了。她待在這位大將軍身邊的時間越長,就越發覺得他脾氣古怪,火氣總是來的莫名其妙。


  明明初見時看著是那麽溫柔的一個男人。


  奇怪的是,池爾斌對別人發火,再怎麽也有因可循,偏偏對木樨,總是一會兒好一會兒壞的,反複無常的都讓木樨摸不準他的喜好了,於是隻能愈加謹小慎微,沒別的吩咐時,能離他遠些就盡量遠些,免得多說多錯,多做多錯。


  不過有一樣,他雖然上火,卻從來沒有“軍法處置”過木樨,她甚至半鞭子都沒挨過。池爾斌發脾氣,就是坐在那兒不說話,臉色陰沉地盯著她看,能把她的汗毛都看得立起來。


  木樨覺得自己在他心裏肯定被千刀萬剮過很多次了。但是他為什麽不動手呢?木樨想不明白。難道是自己犯過的錯——她一次也沒發現自己都做錯了什麽——對池爾斌而言,還不值得讓他浪費一把刀把自己切成片兒麽?


  這不,池爾斌果然又耍脾氣了,特地把她叫回去,什麽大事情都沒有,隻是因為他渴了,讓木樨給他倒水喝。


  木樨:“……”


  近入夜時分,大軍停下來生火做飯,池爾斌在營帳裏小憩了半柱香不到,一睜眼,方才還在跟前收拾盤碟的木樨就又不見了蹤影。


  池爾斌突然很想知道她這幾日天天在外,撒歡撒得都忘了誰是她的主子,究竟是撒到什麽地方去了。他披了衣裳走出帳篷,外麵值守的士兵見了他頓時站得筆直,聲音洪亮地喚了一聲,“將軍!”


  池爾斌左右看了看,不見木樨人影。


  “木樨那小子呢?”


  士兵說,“回將軍的話,剛剛看見他端著盤子出來,之後往高將軍那邊去了。”


  又去找高建信?


  池爾斌皺眉,不就是給他尋了一匹馬,至於天天黏著不放,時刻感恩戴德嗎?

  池爾斌係好披風係帶,往高建信的帳篷走去。


  不久前,木樨好不容易伺候完池爾斌吃飯,抓了個餅就往高建信這邊來。白天騎馬的時候,高建信對她說,這次出來不僅帶了茶具,還帶著幾本書,她要是覺得途中無聊,可以借去看一看。說完後知後覺地問,“你是識字的吧?”

  木樨沒忍住笑了,“將軍您真有趣,總是把東西給木樨了,才想起來問木樨需不需要,能不能用上。”


  高建信也笑,“這也怪我一開始以為你什麽都不會,但你又總給人什麽都會的錯覺,才會這樣自相矛盾。”


  木樨說,“我的確什麽都不會,又生的愚笨得很,還要將軍們多多教導才是。”


  她拿著餅鑽進高建信的帳篷,“高將軍,我過來了。”她的臉跑得紅彤彤的,像隻格外活潑的鬆鼠,讓人想抓一抓她毛茸茸的腦袋。


  “怎麽就隻吃餅?”高建信看著她手上的東西問,“我讓他們端碗湯給你。”


  木樨叼著剛烤出來還很香軟的餅子,坐在用木板隨意搭建起的凳子上,左看看右看看,兩隻從凳子上垂下來的腳甩啊甩的。她在高建信這兒整個人都是放鬆的。這個將軍很溫柔,也十分心善,木樨覺得他不會傷害自己。


  高建信把湯碗遞給木樨,“行軍路上沒有什麽好吃的,也不方便給你補補身子。但飯還是要好好吃,太瘦弱了容易被人欺負。”他說。


  木樨喝了一口湯,“大將軍也說我瘦弱,讓莫將軍教我武功來著,但是莫將軍太忙了總是沒有空。”木樨有些怯怯,“而且他嗓門好大,我有點怕他。”


  高建信笑了,“莫梁沒有壞心,對誰都這樣。你要是想學上幾招強身健體,我得空的時候倒是可以教一教你。隻我的武功在他們當中不算最好,你不要嫌棄。”


  “怎麽會!”木樨一雙眸子唰地亮了,“能有高將軍教導,木樨太幸運了!”她放下碗,高興的有些不知所措,“那個,我是不是要拜師?書上寫的拜師的方式和說辭是什麽來著……”


  高建信覺得這小家夥很可愛,太可愛了,大將軍隨手一撿,居然撿了一個這麽古靈精怪的小家夥。


  他安撫地拍拍她的肩膀,“不用那些虛禮,我聽他們說你的茶藝非常好,恰好我卻不怎麽精通此道,總被將軍嫌棄。我們可以相互學習,互為師徒。”


  木樨衝著他笑,眼睛彎起來,嘴角也彎起來,像一隻得了主人誇獎的小寵物什麽的,勾的人心裏發癢。他沒忍住捏了捏她的頭,終於如願以償摸到了木樨這隻小鬆鼠的後頸。那裏的皮膚軟軟的,嫩嫩的,很滑,手感很好……比他想象的要好上一千倍一萬倍。


  木樨吃了東西,果真留在他帳篷裏看起書來。


  高建信帶在身邊的自然不是什麽情愛話本或遊記散記,小包裹裏的書統共五本,清一色全是兵法,因為翻看太多次都卷邊了。木樨從前就對這種書很好奇,可惜看不懂,也沒有人可以問,眼下倒是方便,老師是現成的,而且還是一個不會因為學生太笨而生氣的老師。


  高建信有些意外,“我本以為……”他語焉不詳,看著很欣慰,“沒想到你果然有興趣。”


  “我喜歡看書,總覺得裏麵是一個我所不知的世界。”木樨小心地翻開書頁,笑著說,“而且我什麽都看,不挑的。”


  “書裏可不僅僅隻是有你所不知的世界,還有事實真相,做人道理,以及讓自己變得強大起來的知識。”

  “像高將軍一樣麽?”木樨看著他問,“像大將軍,以及沒打過一次敗仗的賀蘭珀大人麽?”


  “強大不是和別人相比較,而是和過去的自己比較。”高建信拍拍她的頭,“你還小,不懂的事太多,可以慢慢學。”


  木樨就笑,“高將軍教麽?”


  高建信正準備回答,帳篷外有人叫他,請他去李善存那邊,有事要談。高建信對木樨說,“你待在這兒看書吧,不會有人進來打擾。看不懂的記下來,一會兒我回來講給你聽。”


  木樨乖乖點頭,“好的。”


  木樨看過一頁,發現這一本比她在呂逸品那兒看的要簡單易懂些,特別是頁麵空白處被人用筆寫了好些批注,很大程度上幫助了理解。那字寫得遒勁有力,若木樨知曉書法,便能知道這是楷書,端莊大氣,很好辨認。空白大些的地方,甚至還會寫出具體的戰役實例,寥寥幾筆便勾勒出一場戰爭的全貌,如此一頁細細地看下來,竟不覺得內容深奧無聊了。


  她看的太認真了,完全沒有注意到門口的人,直到對方開口說,“你竟識字?”她才反應過來,驚愕地抬起頭,看見不知在門口杵了多久的池爾斌。


  “大將軍,您過來找高將軍的麽?他去……”


  “我不找他,”池爾斌打斷她的話,“我過來找你。”他走了進來,“你還沒有回答我方才的問題。”


  木樨已經放下書站起來了,謹慎地回答道,“識字,但識的不多。”她以為池爾斌是有什麽吩咐找不到她,才特意尋到這裏來,都已經準備跟著他回去了,池爾斌卻沒有離開,反而把她剛才看的那本書拾了起來。


  “兵書?你竟看這個,能看得懂麽?”


  木樨心下一思量,還是決定不把她打算和高建信學東西的事瞞著他,就說,“看不太懂。但是高將軍說,若是遇到看不懂的地方,便記錄下來,等他回來了講給小的聽。”


  池爾斌把那本書翻的嘩啦作響,聲音聽得木樨心疼高建信的書被這樣蹂-躪,想把書搶過來又不敢。


  “你問他,怎麽不來問我?”


  木樨正擔心池爾斌把書弄壞了,想著法子怎麽把書要回來,乍聽見這一句,反應不及,“什麽?”


  “你大部分時間都在我身邊,遇到不懂的地方問我不是更方便些?”


  “可,可將軍您日理萬機,木樨擔心打擾了您……”


  “不錯,還會不少成語。”池爾斌把書合起來,卷成一筒拿在手裏就往外走。木樨忙追上去,不明白他到底要做什麽,“將軍?”


  池爾斌向她晃晃手裏的書,“知道這書是誰寫的嗎?”


  這個木樨有在首頁看見,忙答,“春秋,孫武。”


  池爾斌又問,“那你知道上麵的批注是誰寫的嗎?”


  這個木樨不太確定,“這是高將軍的書,或許是高將軍看書時寫下來的?”


  “是我。”


  木樨愣愣地看著他。


  池爾斌拿書敲她頭,“書是我的,批注也是我寫的,隻是懶得帶放高建信那兒而已。笨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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