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12
chapter12
蔣紋渾身都沒力氣,腳步發虛,走一步飄一步,全靠陸晏城在旁邊扶著,他爛著她的腰,她才能有個力量支點。
蔣紋的嘔吐感漸漸竄上來,一陣一陣的,她難受的厲害。
陸晏城擁著她,見她狀態差到這種地步,“還能堅持嗎?”
蔣紋搖搖頭,又點頭:“送我回家。”
陸晏城沒聽清,耳朵湊近她嘴邊,“什麽?”
蔣紋被他這個動作弄的皺起眉,“送我回家。”
說完,一陣惡心感湧上喉嚨口,她幹嘔了一聲。
這狀態估計連出門都堅持不了。
他記得三樓還是四樓是有房間的,陸晏城拉緊她的手,說:“你跟我走就行了。”
等電梯的人很多,陸晏城拉著她去走另一邊的樓梯。
上到二樓時,蔣紋聽到身後傳來大步而迅猛的腳步聲,越來越近,再一眨眼,那聲音停在她身後,她的胳膊被人一把拽住。
不同於旁人的憐香惜玉,他是生拉硬拽,力道大的她差點從樓梯上跌下去。
蔣紋回頭,看到陳陷的臉。
一張女人無法抵抗的臉,棱角分明,黑眼如漆,看人又深又沉。
她被那雙眼裏的冷意刺到了,像冬天零下三十度,她浸泡在冰水裏。
蔣紋指尖摳進掌心,拚命壓住胃裏的翻騰感,“你幹什麽?”
陳陷不想跟她說話,手下一拽,想把她拽下來,但陸晏城也在同一時間用了力,她趔趄了一下,沒上去,也沒下來。
蔣紋吸了一口氣:“我知道了,又是我哥讓你來的?”
陳陷開口:“你走不走?”
又是這種語調。
他對她除了威脅和不耐煩,半點兒溫柔都沒有。
蔣紋不冷不熱的笑了笑,“你還挺稱職的。”
“我最後問你一遍。”陳陷還拽著她的胳膊,眼睛緊緊盯著她,“你走不走?”
蔣紋甩了甩,另隻手覆上他的手,把自己的胳膊掙出來,她站在台階之上,又穿著高跟鞋,眼睛向下睨著陳陷。
“你怎麽這麽不懂事兒啊。”
她語氣很輕,像羽毛尖兒在皮膚上刮蹭,勾出癢柔而曖昧的觸感。
陳陷突然知道她什麽意思了。
她眼角諷刺的彎著,偏偏還要繼續說。
“都是成年人,非得我明著說出來?我以前怎麽沒發現你這麽沒眼色呢。”
她今天化了濃妝,黑眉挑出一個上彎又下墜的弧度,眼皮上層層暈染,還帶著粼粼的細閃,眼尾藏著一顆細小的淚痣,她稍闔著眼看他,居高臨下之感很強烈。
亞洲女人普遍扁圓臉,五官平坦,但蔣紋不是,她眼窩深,鼻梁高,嘴唇偏厚,雙頰又微微內陷,整張臉十分高級,再塗大紅口紅,氣場烈焰,美得讓人移不開眼。
陳陷前兩次見她,要麽素顏,要麽狼狽不堪,她氣色不好,蒼白過度,又遭遇關係冷漠的家庭,看起來總是可憐兮兮的。
盡管他知道她有裝的成分,但她成功了。
今天這個樣子,是他第一次見到。
很陌生。
陌生到陳陷一瞬間反應過來,她的生活本來就是如此。
蔣紋見他不出聲,調笑著說:“怎麽不說話,要和我們一起嗎?”
陳陷沒有以往一被她調戲就翻臉的慍怒,他隻是看她一眼,聲音很淡:“蔣紋,姑娘家,給自己留點臉。”
說完,扭身下了樓。
寬闊的背影很快被來來往往的人群衝走,好像不曾出現過。
他語氣不重,但像一巴掌扇在蔣紋臉上。
她笑不出來了。
**
陸晏城帶她進房間,門一關,蔣紋緊繃著的最後一絲力氣消失殆盡,“哇”的一聲,全部吐了出來。
陸晏城離她太近,被汙穢物沾了一身,他慘叫一聲,有些絕望。
等蔣紋吐完,他叫了服務員來清理房間,酒吧的房間沒有清洗衣物的服務,八千多塊錢的襯衣,被蔣紋結結實實當了一回嘔吐袋,陸晏城讓打掃房間的服務員給他一並扔了。
衛生間裏,蔣紋前前後後嘔了五次,吐的沒東西可吐,幹嘔的症狀逐漸減輕,她抱著馬桶跪坐在地上,眼淚花花的。
沒哭,是嘔吐的條件反射。
卡在喉嚨裏的東西清幹淨,胃裏也就消停了,蔣紋的酒醒了一半,她爬起來,把廁所衝幹淨,然後瘋狂漱口刷牙,順便把臉洗了。
沒有卸妝工具,隻能勉強用洗手台上的香皂。
折騰出來,蔣紋腳步發虛著從衛生間走出去,她倚著牆,勉強站住腳跟,看著坐在沙發上的陸晏城。
“你走吧。”
陸晏城走上來扶她,“你行不行?”
蔣紋想推他卻沒有力氣,離開牆,她整個人一軟,差點兒摔倒。
陸晏城眼疾手快接住她,攔住她的肩,一步一步帶到正中間的床上。
他放下蔣紋,不知是故意還是意外,腳底一絆,撲在她身上。
蔣紋沒有動。
陸晏城爬起來,兩臂撐在她臉側,“不好意……”
話說一半,他停住了。
蔣紋的表情,很難說不是嘲諷。
她的眼睛,把他看得一清二楚。
“不繼續了?”
“……”陸晏城不知回答什麽,他一步步引她到現在這種境地,他原本以為是毫無破綻的。
“抱歉。”這次倒是有幾分真誠。
不過這真誠,還真是廉價。
他指了指睡袍上的酒店logo,“過會兒我再走,現在樓底下人那麽多,你總不能讓我穿件睡袍下去吧?”
**
蔣紋眯了一會兒,昏勁下去,她睜開眼,房間彌漫著一股飯香,陸晏城竟然泡了兩桶泡麵。
體力恢複了點,蔣紋下床走過去,“你餓了?”
“我喝完酒喜歡吃方便麵。”陸晏城指了指對麵那桶,“也給你泡了,你吃嗎?”
這習慣倒是稀奇。
味道太香,蔣紋肚子又空空蕩蕩,就在他對麵坐了下來。
蔣紋把麵蓋兒揭開,裏邊彎彎曲曲的麵條在油汁裏閃著誘人的光,蔣紋拿叉子插起一股,又放下,問:“有熱水麽?”
她得先緩緩。
對麵吃的津津有味的陸晏城顯然沒有照顧人的經驗,表情很迷茫,“你渴了嗎?”
“……”
蔣紋起身從櫃裏找到燒水壺,到衛生間洗了兩遍,再接上一壺水,放在插電盤上。
水“咕嚕咕嚕”燒著,蔣紋閑著沒事兒,過去拿了包煙。
陸晏城見她姿態嫻熟,看了一眼煙盒包裝,黃鶴樓。
他感歎道:“我當你們女的都抽那種細煙,帶爆珠的,還各種口味。”
蔣紋說:“那種是純裝逼。”
陸晏城也跟著笑了,又問:“剛剛那人是誰?”
蔣紋淡淡道:“司機。”
“看著不像啊。”
蔣紋不知怎麽的,就笑了一聲,問:“那像什麽?”
“打拳的。”陸晏城在空中比了比,“他那個身材,下功夫練過的。”
蔣紋朝煙灰缸裏磕煙灰,沒搭話。
他以為他要說像她男朋友。
水燒開了,蔣紋走過去倒了兩杯,準備給陸晏城提溜一個茶包進去,他趕緊製止,“別放,我喝水就可以。”
蔣紋抬起眼皮,“嫌茶葉次?”
陸晏城被說中,堪堪閉了嘴。
這方麵蔣紋能理解,端了兩杯白開水回到方桌跟前,她吹著滾燙的水麵,問:“用不用給陶暮打個電話?”
畢竟他們現在這個處境,傳出去是真的洗不清。
陸晏城擺擺手,“我手機沒電了。”
蔣紋想摁自個兒的手機,差點忘了,她一天一夜沒充電,前麵僅存的電用光,已經自動關機了。
“要麽借個充電器?”
“麻煩。”陸晏城吃著麵,“跟她說了又得跟我吵架。”
蔣紋沒接他這話,撈了個煙灰缸在手邊,往裏點了點,“今晚怎麽個睡法?”
陸晏城說:“你睡床上,我在沙發上擠擠。”
“嗬。”蔣紋笑了,“君子啊。”
他聽出來她仍在反諷,把嘴擦擦,端起水喝了兩口,“該有的度我還是有的。”
蔣紋正兒八經的笑出聲,“那你在酒吧浪,她知不知道?”
陸晏城有一絲尷尬,“就是出來跟朋友玩玩。”
蔣紋吐了一口煙,淡淡道:“陸晏城,如果你是個明白人,就別幹不明白的事兒。”
話裏含義,已經不需要多說。
陸晏城還想挽救兩句,但蔣紋已經把煙掐了,她的暈勁又上來了,喝完那杯水,她走到床邊,掀開被子躺了進去。
那桶泡麵她一口也沒吃。
陸晏城沒心情收拾桌子,去衛生間簡單洗漱了下,找了個浴巾當被子,將就著在沙發上睡下了。
隻留一盞床頭燈,房間很暗。
局麵也很詭異。
陸晏城是打過蔣紋的主意的,從第一麵開始,她這種類型的女人,要麽男人不敢碰,自知駕馭不了,要麽就能激起強烈的征服欲,想看她眼中含情。
更何況他從未消停過。
但就在剛才,那個沉著臉來找她的高大男人,臨走之前,看了他一眼。
眼似刀刃,那一記目光是鋒利的,滿滿的警告。
陸晏城不服人,通常是別人拿他沒辦法,但他也有怕的,比如他那個當過幾年兵的哥,臉一板,眼一瞪,他就不敢挑釁了。
這男人,比他哥還恐怖。
顯然,也不僅僅是司機那麽簡單。
蔣紋很懂男人的點,她話少,但她知道男人最不想聽什麽。
她對付那個人遊刃有餘,又何況是他。
陸晏城思來想去,安分點是好的,他要真的亂來,也太禽獸了。
不知是安他的心,還是安蔣紋的心,陸晏城閉著眼說了句:“不出意外的話,我會和陶暮結婚。”
一句話下去,在房間裏孤零零的回蕩。
半晌,蔣紋開了口:“不出意外的話,這是我和你最後一次見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