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5 七子的審判(28)
七子審判與正常比武審判差不多,但參與的雙方卻變成了七對七,相對來,個人力量就變得不是那麽舉足輕重了。
這種審判很神聖,也輕易不能拒絕,但它並非隻有教會才能提出,所有人都可以在麵臨指控或者提出控訴時如此要求,然後組織人手與對方比鬥。
當然,這個所有人不包括平民。
禦林鐵衛雷蒙特·拜拉席恩對此有許多遲疑之地,聞言後並沒有立即做出決定,而是準備反回他所住的旅館內思考一番。
藍禮對此並未強求,或者強求也無用。
如果真的還有一年時間,那麽留給他可操作的餘地其實不,但眼下事情一下子變得非常突然,所以他隻能動用備選方案——
從被動化為主動。
在教會方麵,藍禮不過是一個有賦的新晉騎士,雖貢獻出了一個很重要的發明,但這與他本人的戰鬥力卻沒什麽關係。
而在禦林鐵衛雷蒙特·拜拉席恩這邊,藍禮雖不能算是對方唯一的盟友,卻也屬於一個可以利用的點。
那麽如果七子審判的申請人從教會換做了這位禦林鐵衛,那麽他加入進去的機會就變大了不少,或者,藍禮有把握從他這裏加入進去。
隻是這個辦法實際上並不牢靠,因為如果撇下教會自己跑出去“單幹”,很難是否附和任務目標。
任務是以戰士之子的名義參加教會對梅葛一世的七子審判並且勝利。
藍禮現在的確是戰士之子了,但審判如果不是教會發起的,那麽就算勝利了,還能算是完成嗎?
所以之前他一直沒有打這個主意,隻是現在不得已隻能這麽做。
不過如果教會也加入進來的話……
一路上不斷思索著這個問題,他不知不覺間已經走到了聖堂範圍之內。
暗淡夜色下,踏上雷妮絲丘陵頂端的廣場,心不在焉的藍禮突然聽到一陣雜亂腳步聲,側頭看去,卻正巧發現一個消瘦身影噗通一下摔在了地上,不過在藍禮的注視下,這位卻沒見怎麽猶豫地爬了起來繼續朝他這裏跑,一頭亂糟糟的黑長發鋪散而開,外加身上穿著的白色長袍,冷不丁一看仿佛一個妖魔鬼怪。
隻是走近後來人所露出的臉頰卻顯得頗為親切。
這人自然是啞巴修女,藍禮第一眼就認出了對方。
她的鼻子有些泛紅,額頭也刮蹭出了一道血淋淋的傷痕,而今正緩緩往外溢血,隻是湊過來的臉蛋上卻一直充滿笑容,走近後一手拉起藍禮的衣角,另一隻手則遞給他一枚薄荷葉。
她看起來在笑,但薄荷前遞間,眼神似乎有些忐忑,好像生怕藍禮不接受。
這副模樣讓藍禮有些發怔,繼而隱隱明白了些什麽。
往常他都是會在晚上的時候教導她識字的,但今談話持續的有些久,早就已經過了正常時間,這位可能有些等急了。
於是他伸手接過這枚薄荷葉塞入口中,同時抬手揉了揉對方的頭發,乃至於拉婭本來就很亂的長發變得更加嚴重。
不過這位修女卻並未因此表達不滿,混亂長發覆蓋下的臉蛋上那微笑的嘴巴咧的更大了,仿佛在諂媚討好。
這幅表情與最初那種被刺激跑掉的樣子截然不同,但這反而叫藍禮看著頗感不適。
“你應該學會習慣我不在的時候,因為你早晚都要自己一個人生活。”
喃喃著,他示意拉婭坐在附近的一張長椅上,自身則掏出隨身攜帶著的手帕與一盒顏色棕紅的膏油,開始為對方處理額頭傷口。
膏油叫密爾火,產於自由貿易城邦中的手工藝之都密爾,效果是灼燒清理傷口消毒,因為訓練時長會有磕磕碰碰,所以這種東西藍禮都是隨身配備的,而今正好拿來就用。
對方現在很老實,乖乖坐在那裏,任由藍禮在她腦門上塗抹這種功效滾燙的藥油,腦袋雖然因此一動一動的,但雙腿並攏,雙手互相覆蓋放在下腹的坐姿卻保持的很不錯。
這是藍禮教導了她好多遍才教會的坐姿,為的就是讓拉婭坐著的時候別亂動手摸別人東西。
而今看起來還挺似模似樣,冷不丁一看,整個人就像是一個淑女,藍禮對此頗感欣慰。
“不過在離開之前,我會給你找一個可靠的修女來照顧你,那時候你就應該可以與人用文字簡單溝通了吧……不對,審判之前我就應該給你安頓好,不然萬一我死回去那可就糟糕了,也不能讓你繼續留在這裏,那梅葛是個瘋子,贏了審判還要動用龍來殺人,活該他後來不得好死。”
他邊塗抹藥邊嘀咕著,似乎在交代後事。
拉婭茫然的看著他,無法理解。
藍禮見此搖了搖頭,將藥油塗抹完畢後,他也沒離開,而是就這麽坐在女孩旁邊的椅子上靠著陷入沉思狀態。
兩人一個心有悵然不想話,一個好奇看著對方卻不能話,氣氛一時頗為寧靜。
夜晚的聖堂建築如同一個蟄伏的怪獸,緊閉的大門則恰似怪獸的眼眸,歇息途中毫不動彈,仿佛已然死去多時。
唯有周圍陣陣蟲鳴聲以及廣場中央那座噴泉雕像的流水聲不絕於耳,隱隱帶來一股股催眠般的力量。
當前正值盛夏,氣候並不寒冷,想著想著,他就有點犯迷糊,而迷迷糊糊的藍禮就這麽睡了過去。
他做了一個光怪陸離的夢,夢中他化身強大騎士在比武場中大殺四方,最後覺醒了心靈溝通能力繼而成為一代語言大師,但緊接這夢的環境就變了樣,他似乎變成了一個啞巴,然後跑去當老師,結果比比劃劃了半,下麵一群穿著校服的學生還是無法理解,他有些生氣,突然想到可以用手機,隻是當他從兜口將之掏出後,這夢就瞬間消散一空了。
朦朧神智複蘇清醒,夢中的一切則飛快逝去,最終隻剩一縷餘韻殘留心底,卻也愈發模糊。睜眼看去,此時際一抹光輝綻放,證明新的一已然降臨。
周圍頗顯安靜,腦筋清醒過來的藍禮想到了什麽,於是忙轉頭看去,發現身旁拉婭並未離去,而今她正坐在椅子上,雙手合十低頭祈禱,看起來非常文靜。
拉婭這種習慣自打最開始還沒真正接觸的時候藍禮就已經發現了,對此也不以為意,隻是一覺醒來後他分外有耐心,或者還不想思考什麽正事,於是就多觀察了幾眼,結果一個發現讓他驀地一怔。
因為他突然察覺到,正常修女隻會在七神相應的雕像或者代表物麵前祈禱,而眼前這位女孩所朝著的方向卻是廣場中央處那個男性雕塑。
對此藍禮有所納悶,於是當對方祈禱完畢,目露喜悅看過來後,他抬手指了指那座雕像,然後在地上劃了個問號。
這個行為代表的是詢問這是什麽東西,往常藍禮教導這點是想讓對方能夠麵對陌生事物時“出問題”,然後他再一番行為解答。
現在反過來用在拉婭身上,她卻也能夠理解。
於是她拿起樹枝蹲在地上似乎準備寫字,但遲疑了半,她也沒寫出一個詞語來,最終抬眼看向藍禮,目光充滿困擾與茫然。
藍禮明白這是她又不知道怎麽表達了,或者沒學過相應的表達詞匯。
他因此有些失望,卻也並未多在意,然而對方卻沒有善罷甘休,坐回椅子上後,她拉著藍禮的衣袖看著他,嘴巴嘟囔了半,最終吭哧出一個音節來。
拉婭不能話隻是因為她聽不見聲音,而非她沒有話的可能,以往接觸過程當中,這位就時長發出各種含義莫名的話語,有的聽起來隻是一些胡亂囈語,有的卻又模糊的似乎與通用語對得上號。
藍禮猜測可能是拉婭平日裏觀察別人話時的嘴巴動作而模仿出來的,往常這種模仿通常是很難辨認的,但今這個聽起來卻不一樣。
相比往常的模糊,它雖然不能異常清晰,卻也能讓人聽懂。
也正因此,藍禮有點愣神。
因為這個音節在通用語中表現的含義是父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