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八話:歡宴
講真,這一刻我不知道格雷戈爾是啥感覺。我自己是被這群人盯得毛骨悚然,哪裏還敢擺什麽救世主的pose,二話不說,把自己物品欄裏的羊全部倒了出來。
格雷戈爾一看,也趕緊從物品欄裏把羊倒了出來,整整六十隻羊堆成兩堆。
枯骨營地的人們立刻分散開來,眾人七手八腳地將堆起來的羊挨個拖出來。我還以為他們要哄搶呢,急得要死,還不敢阻止他們。格雷戈爾像是已經認命了,就雙手耷拉著什麽動作都沒有。那些廚子還各自在忙自己的,連眼睛都不抬。
好在人們把羊拖出來,沒扛著到處亂跑,而是在營地的空地上一隻一隻排列整齊。好在物品欄裏的物品狀態是凝固的,每隻羊拖出來都是剛被擊殺的狀態。羅火就在頭前,指揮著大家將山羊放血。
這大概是枯骨營地自形成以來,第一次這麽大規模的屠宰牲畜。沒有那麽多架子,人們自發地從家裏搬出大桌子,將羊的後腿架高,脖子朝下。方盤手中刀光閃爍,在羊身上割開幾個口子,鮮紅的血液噴湧而出。
搞得營地血流成河就不好了,特別是這樣一個炎熱的地區,排水性能十分糟糕。六十頭羊在這裏隨地放血,怕是跟搞什麽可疑的儀式一樣。所以羅火讓大家取盆來裝,讓烏康看看能不能做羊血豆腐。
方盤現在忙碌起來,隻要架好的羊,他就過去給羊開放血口。現在羊多了,讓方盤用刀直接去毛的事兒就不怎麽現實。好在羅火大概是事先已經讓大家做好了準備,滾燙的熱水擺在一邊,每隻羊三四個人在那邊伺候著。
讓人意外的是,雖然烤全羊大家沒做過,但是去羊毛這事兒,大家可是駕輕就熟。
我想了想,也是,這附近別的少,就是羊多。大家平時不去館子的話,估摸著大部分時候都在吃羊吧。
嗚哇,話是這麽說,但是去毛不傷皮的本事還真是相當熟練了。
我手裏閑下來了,也不知道該做些啥,幹脆蹲老爺子旁邊坐著喝茶,看別人幹活。
格雷戈爾好奇地蹲在一隻羊旁邊,看他們怎麽料理。
所有的羊放血去毛之後,送去羅火那邊,由他帶人醃製。這時候他可不用親自動手了,隻是在旁邊一步一步地下指令,由當地的幾個人完成。醃製完幾隻之後,他連指令都不用下了,讓他們自己來。羅火也蹲到老爺子身邊,拿杯茶一口一口地抿。
我好奇地問他:“你放心讓他們做麽?”
羅火笑笑說:“那有什麽不放心的?我跟他們說了,今天就是讓他們練手加熟悉的,以後想要做什麽新東西,以後再自己打羊試著做。今天就按我說的來。他們都挺老實的,聽話!不會有岔子。”
嗨呀,群眾的力量才是偉大的,總算是避免了被打臉的結局。
說實話,羅火的烤肉真是有種魔力,讓人欲罷不能。老爺子掛個“管飽”的招牌出來,最後大家吃得不滿足,真心不知道該如何收場呢。
最後十來隻羊被支廣叫人領走了。那幾個給羊去毛的人還蠻舍不得的,又不敢違逆廚師們,隻好含淚交出了自己的羊。
啊咧?看著就跟我們是惡霸搶人家羊似的!喂!!!那不是你自家養的羊好嗎!你隻是給羊去毛好嗎!!!
那幾個當地人委屈地跟我講:“我們隻是想多要幾隻烤全羊而已……”
我指著那邊正在熱火朝天地醃製羊肉的人群說:“快去學,學會了自己醃,自己烤。”
他們恍然大悟,忙不迭地跑去學去了。
羅火在一邊笑著說:“本來我還以為我今天是完蛋了,要累死了。沒想到還能閑下來喝杯茶。”
老爺子笑嗬嗬地說:“拉萊耶大人的辦法好,授人以漁。哎呀,我隻想到各家館子裏找廚師推銷醬油和多瑪的菜來著,沒想到最好的辦法其實是讓每個人都樂意學一兩手廚藝。
嗯,我有個絕妙的靈感。”
我聽著老爺子說話,額上的汗就下來了。
上次老爺子信心滿滿,結果捅出來銅刃團的簍子,到現在影響還未平息。
這次老爺子是想幹啥?
我再三追問,老爺子隻是笑而不語。
算了……兵來將擋水來土掩,我連羅羅力特都見過了,還有什麽大風大浪過不去?
切!
這事兒一回頭就被我扔到九霄雲外去了。
噢噢,羅火不知道啥時候已經不在這邊蹲著了。
他叫上人,架起火來開始烤羊。這次是他自己上手烤,羊離火有點遠。他指手畫腳地向人們講解烤全羊該怎麽個烤法,該如何轉動,如何看火候。
講解完了,他讓人在旁邊架個火,讓聽過一遍講解的人去旁邊扛隻羊跟著他的動作同步烤,新的一撥人在他這裏聽他講。
就這樣一撥撥地聽,一撥撥地上手操作。
剛才用來放血的桌子被抹幹淨,老爺子招呼著沒事的人先上桌開吃。
熱騰騰的麵條,撒上蔥花,湯汁是熬成牛乳一般奶白色的羊湯,上麵蓋著幾片快速鹵好的羊肉片。桌上擺著醋、醬油和辣椒油的罐子。一大盆切好的烤全羊熱騰騰地擺在桌子中央。
每桌八個人,吃到吃不下就換人。一隻烤全羊可以分個兩桌,多退少不補,麵條管夠
我有點擔心地問了問支廣。
沒想到支廣用手巾擦了擦汗,說是不礙事兒,小一千人的麵條做起來不算什麽。
我半信半疑地跟他講,如果要幫忙的話,和麵啥的大家都能做,千萬別強撐。
他笑著擺了擺手,繼續忙碌去了。
這個節骨眼上,我就不添亂找吃的了,拉著格雷戈爾一起幫忙擺桌子,放刀叉,擺麵擺菜。
那邊成蜀的大菜源源不絕地也開始供應,什麽蔥爆羊肉啦,孜然羊肉啦,每桌一道擺上去。
柴治捧著一盆炒青菜,拉拉我的袖子,扭扭捏捏擠眉弄眼地問我能不能上青菜。
我想了想,這都是肉,說不定有奇效呢?
那就上吧,別管了,做了啥就都上,十多張桌子呢,上吧上吧。
吃飯的人是井然有序,我以前從來沒做過這種宴席管理,在上菜安排之類的事務上是亂得一塌糊塗。
萬幸並不是宴請什麽皇親國戚,來吃飯的人對多瑪的餐飲也不熟悉,隻要好吃,就什麽都接受了。
老爺子拍了拍我肩膀說:“我來吧,拉萊耶大人去歇會兒。”
這會兒我就特別機靈了,知道老爺子是給我台階下,立刻點點頭,退到一邊旁觀。
隻見老爺子揮灑自如,指揮廚師們烤全羊不要停,青菜炒起來,羊肉炒起來。湯麵大家吃得開心,但是叉子終究還是不好使,改成炒刀削,羊湯直接上桌給大家喝湯。
沒過多久,駐紮的恒輝隊士兵們回來了,圍在外圍,頗有些不知如何是好的樣子。
我正想請他們也排隊入席,隻見席麵上正在埋頭狂吃的人群中站起來一個中年人,朝士兵們做了幾個手勢。
士兵們立刻像找到主心骨一樣,整理隊列,排在人群最後麵等入席。
喂!!!指揮官排這麽前麵啊!剛才興致勃勃學烤全羊的就有你一個!你這樣不務正業的好嗎!?
老爺子見狀,端了端茶杯向他致敬。那位指揮官左右看看,根本沒配杯子和飲料,急了眼,雙手捧起麵碗向老爺子敬了一敬,飛快地喝了口麵湯,趕緊放下,被燙得齜牙咧嘴的。
我情不自禁地笑了一聲,趕緊捂住嘴,省得失禮。
然而指揮官並不怪罪,嘴裏塞得鼓鼓的,朝我眉飛色舞地笑了笑。
同是烏爾達哈的軍事組織,恒輝隊的素質與銅刃團相比不可同日而語啊……
流水席從下午開始,一直辦到入夜,最後一批士兵才吃完,幫我們整理完現場。
羊血豆腐今天是來不及端出來了,烏康和指揮官商量,將做法交給他,讓他公示給營地的居民們。今天幾乎每家都端了一盆羊血回去,讓他們自己做就是。
重歸平靜的枯骨營地的夜晚靜悄悄的。和往常籠罩在淡淡的悲傷中的枯骨營地不同,今天的營地看起來讓人感覺溫暖,快樂,充滿期待。
老爺子拉著指揮官不知道去了哪裏嘀嘀咕咕,大概是跟他的絕妙的靈感有關係。
可別跟我再捅婁子喲?我在心裏默默祈禱。
本來枯骨營地很多居民都是在靈災中流離失所,安葬家人,才居住在這個地方。打一打悲情牌,加上一些肅穆的儀式表演,勾起人們的感性,再加上特色十足的餐飲,這個地方未來幾乎是妥妥地會成為一個熱鬧的城鎮。
到那時候,這裏的人們應該能從過去的悲傷中走出來,迎接新的生活吧?
老爺子晚上和指揮官談了很久,第二天很晚才起身。
等我們到下午才回到烏爾達哈的時候,聽到一個令人振奮的好消息。
艾歐澤亞三大城邦允許多瑪難民定居摩杜納的喪靈鍾,並開展開拓行為,而且允許更多的多瑪難民移居喪靈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