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規矩
不等周氏開口訓斥傅妙,薑玉淑強撐著嘴角的笑意,急急從袖子裏拿了一個荷包出來。
??因著要往京城來,她早早便備好了給府邸長輩和諸位姑娘的見麵禮。
??隻因著那日傅妙大鬧一場,她這會兒便不由有些心虛。這些年姨母膝下就傅妙這麽一個閨女,自然是穿金戴銀,哪裏會缺什麽,也不知道自己這東西,入不入的了三姑娘的眼。
??“三姑娘,我初入京來,也不知三姑娘需要什麽,便親手繡了這荷包,還望三姑娘莫要嫌棄。”
??傅妙最討厭的便是她這麽一副假惺惺的樣子,她自幼雖和傅姒不和,嫉妒二姐姐比她受寵,可比起傅姒的倨傲,她心裏其實更加瞧不上眼前的薑玉淑。
??明明自己已經很嫌棄她了,她還當做沒看見,繼續這樣和自己套近乎,她難道就不要臉嗎?
??傅妙越想越氣,伸手便甩了那荷包在地上,諷刺道:“這些上不得台麵的東西也敢拿來當見麵禮,還是說,表姐覺得我眼皮子就如此淺?”
??俗話說伸手不打笑臉人,薑玉淑雖已經有心理準備,可也未曾料到,傅妙會如此不給她留顏麵。
??周氏這會兒再不能裝糊塗,猛的一拍桌子,低斥道:“不知所謂的東西,你這是做什麽?你表姐親自繡的荷包送給你,你怎能這般態度,這傳出去,豈不讓人覺得你沒規矩?”
??說罷,竟親手撿了地上的荷包,又道:“這針腳,這繡工,便是比府中的繡娘也不差的。你若是個有心的,就該和你表姐學學女紅,沒的成日這樣不懂事。”
??周氏這話一出口,傅妙氣的差點兒沒有暈過去。
??往日裏,娘親連句重話都未曾和自己說過,便之前她和傅姒有什麽不快,娘親雖會訓斥她,可她心裏其實是清楚的,娘親到底是向著自己,心疼自己的。
??可現在,娘親卻為了這一個上門打秋風的表姑娘,這般給自己沒臉。
??她如何能看不出來,娘親方才是真的動怒了,比起自己這個親生閨女,娘親似乎更護著薑玉淑。
??想及此,傅妙深深吸了一口氣,再忍不住大喊一聲道:“好,表姐才來京城幾日,娘親便處處看我不順眼,既如此,那娘親便把表姐當做您的親閨女來疼吧。我也省的在娘親麵前礙眼。”
??說罷,傅妙便哭著跑了出去。
??屋裏,周氏的眼眶也微微有些泛紅。
??薑玉淑更是沒料到,傅妙竟然對她有如此大的敵意。她雖知道往京城來,未必如自己所想會一帆風順,可她從未想過,自己竟然如此不討喜。
??還有這些荷包鞋襪,經傅妙一事,她又怎還有臉麵送出去,這不是更成了府中的笑話嗎?
??想到這些,她緊緊攥著手中的帕子,委屈極了。
??周氏看她這般,便知她又多心了。忙伸手拉了她坐在自己身邊,寬慰她道:“淑姐兒,你三妹妹平日裏到底是被我給寵壞了,她就是孩子氣一些,你莫要當真。”
??薑玉淑強忍著眼淚,搖了搖頭,“姨母,都是我的錯,若非我的緣故,三姑娘也不至於受了委屈。早知如此,我原不該入京的。”
??聽著這話,周氏再忍不住摟了她在懷裏,心疼道:“好孩子,好孩子。你莫要多心,一切都有姨母在呢。”
??等到薑玉淑從周氏屋裏離開,她再也忍不住,拿著帕子掩麵哭了起來。
??琥珀看她這般,忙勸著她道:“姑娘,奴婢知道你受委屈了。奴婢也詫異極了,這侯夫人這麽一個溫婉大度的性子,怎麽就生出三姑娘這樣驕縱的女兒呢?”
??聽著她這話,薑玉淑猛的嚇了一跳,低斥一句道:“這話你日後再不許說了,若是被人聽到了,隻怕我們在侯府再待不下去了。”
??琥珀自幼就侍奉在薑玉淑身邊,自然知道姑娘不是真的動怒。
??她喃喃又道:“姑娘,奴婢覺得姑娘也莫要太傷心了。三姑娘終歸也隻是個小姑娘,姑娘這般對她用心,時間長了,三姑娘必能知道姑娘的好。”
??薑玉淑輕輕點了點頭,她方才是確實覺得委屈,可如琥珀所說,傅妙隻是一個被寵壞的姑娘罷了。眼前更讓她心緒難平的是,貴妃娘娘竟然派了教養嬤嬤教自己學規矩。
??她早就聽說,貴妃娘娘極其寵著明安縣主。
??隻她沒想到,就因為那日自己衝撞了明安縣主,貴妃娘娘就這般給自己沒臉。
??琥珀知道自家姑娘向來是心氣兒高的,斟酌了下,她開口道:“姑娘,奴婢知道您心裏委屈。可為了日後的榮寵,眼前這點兒苦,也算不得苦的。依著姑娘的聰慧和用心,想必嬤嬤們也會對姑娘讚口不絕的。屆時,貴妃娘娘若是知道,定也會喜歡姑娘的。”
??“還有那些京城貴女,姑娘之前不是擔心她們暗中嘲笑姑娘嗎?可姑娘如今的規矩是跟著貴妃娘娘宮裏的嬤嬤學的,便是礙著這個,她們誰敢再笑話姑娘。”
??這邊,薑玉淑才剛離開,周氏便和沈嬤嬤哭訴起來。
??沈嬤嬤又少不得寬慰她一番。
??等到周氏好不容易平靜下來,這時有丫鬟進來回稟道:“老夫人方才差人傳話來,請大太太過去一趟。”
??周氏自然是知道昨個兒皇後娘娘處置了縣主身邊四個大宮女的事情的,所以她還以為,老夫人是怕府中也出了這樣的醜事,讓她多上點兒心。
??周氏沒想到的是,昨個兒夜裏,宮裏又生了大事,皇上竟是奪了貴妃娘娘的協理六宮之權。
??聞著這消息,周氏身子猛地一僵,半晌沒有回過神來。
??這些年,傅家老夫人最疼周氏這侄女,加之二房是庶出,所以平日裏,也是周氏往她院裏來的多一些。
??“姑母,皇上突然間怎麽會這樣給貴妃娘娘沒臉呢?”這些年,人人都知道貴妃娘娘要風得風要雨得雨,這懷寧侯府也跟著水漲船高。
??誰能想到,突然間會生了這樣的事情。
??傅家老夫人眉頭微蹙,緩緩開口道:“此事確也怪不得皇上震怒,這些年,我暗中也不是沒有和娘娘說過,縣主性子單純,怕有人暗中奴大欺主。可惜,娘娘何曾聽得進去我這老婆子的話。”
??在周氏麵前,傅家老夫人自然沒什麽可隱瞞的。
??周氏聽著,低聲寬慰老夫人道:“姑母,娘娘這些年從未有過大錯,想來皇上這次也是一時氣急,才這般的。有縣主在娘娘身邊,娘娘在宮中也並非沒有根基,這用不了多久,娘娘肯定能收回這協理六宮之權的。”
??傅家老夫人卻有些不安。
??這事兒早不發生,晚不發生,偏偏在太子即將選妃之前,傅家老夫人如何能不多想。
??按說那四個宮女確實該死,可皇上卻借著此事,奪了女兒的協理六宮之權,皇上難不成是想借此,給太子立威。
??傅家老夫人越想越覺得心裏不舒坦,這些年,二皇子也頗得皇上盛寵,眾人也都看在眼中的。可這會兒,傅家老夫人多少有些琢磨不透皇上的心思了。
??也不知皇上這旨意,到底隻是氣急之下的舉動,還是說,隻是借此削弱翊坤宮的勢力。
??想到這些年翊坤宮得勢,二皇子也沾沾自喜,傅家老夫人便不由有些懊悔,覺得之前多少失了些警惕。這帝心難測,天家無父子,皇上心裏有了計較,也不是沒可能。
??周氏聽老夫人說完心中的不安,卻並未往這方麵想。
??“姑母,我看您就是多心了。皇上若真的想給東宮立威,何以這些年對縣主和二皇子的婚事的流言蜚語,一直都睜一隻眼閉一隻眼。”
??聽著周氏這話,傅家老夫人終於是神色緩和了些。
??是啊,姒兒若是嫁給二皇子,那徐家肯定是要支持二皇子的。
??這樣,翊坤宮便不會輸。
??見老夫人終於緩和了臉色,周氏笑著又道:“姑母,娘娘這些年聖眷不衰,又怎可能真的吃了虧。您看著吧,總有長春宮那位哭的時候。”
??話已至此,傅家老夫人也不欲在提這話題,便說起了貴妃差了教養嬤嬤往府中的事情。
??周氏強撐著嘴角的笑意,道:“姑母,淑姐兒是個懂事的孩子,定能明白娘娘的良苦用心的。”
??說罷,她急急從袖子裏拿了荷包出來,滿眼的讚賞道:“姑母您看,這荷包便是淑姐兒親自繡的。這針腳和府中的繡娘也不相上下了。”
??傅家老夫人瞧著眼前做工精細的荷包,到底是點了點頭。
??周氏瞧著,心中是愈發歡喜了,急急又道:“姑母,等淑姐兒學幾日的規矩後,我便帶淑姐兒過來給您磕頭請安。她這次入京,更是親手替姑母繡了抹額,姑母一定會喜歡的。”
??左右不過一個寄居在府中的表姑娘,傅家老夫人也未曾真的放在心上,最多不過到了合適的年齡,替她尋門差不多的婚事罷了。
??是以,她輕輕點了點頭。
??周氏見老夫人這般,心中更是歡喜,從老夫人屋裏出來時,連走路都覺的神清氣爽了許多。
??隻是,老夫人這邊好解決,妙姐兒那邊,雖這孩子近來有些不懂事,可周氏也隻覺得是時間問題,她和淑姐兒都是自己身上掉下來的肉,同樣的血脈,總不至於一直這樣僵著。
??周氏為難的是,該怎麽讓縣主放下對淑姐兒的成見。
??這若非縣主在貴妃娘娘麵前哭訴,貴妃娘娘又怎會管這些小事。
??許也是因為愛女心切,這日晚飯時,周氏便把貴妃娘娘派了教養嬤嬤的事情說了出來,言語間不免流露出些委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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