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八章
於成鈞這夜依舊宿在書房, 無人來報, 他自是一無所知,一夜安眠至天亮。
??隔日起來, 小廝玉寶進來服侍, 一麵伺候他穿衣, 一麵擠眉弄眼道:“爺, 昨兒夜裏府中出了件大事,您大約還不知情罷?”說著, 也不等於成鈞發話, 便急於賣寶也似的說道:“王妃娘娘屋裏的柳鶯姐姐, 被娘娘發落了。那還是娘娘的陪嫁丫鬟呢, 今兒一早起,就被管事的嫂子們帶去, 打了幾十大板。聽說,腰腿以下打了個稀爛, 血肉模糊的, 如今都下不來床了。”
??言罷,他嘖嘖了兩聲, 又道:“這柳鶯姐姐,可是娘娘身邊第一得用的丫鬟, 得臉極了。誰成想,現下犯了事兒, 竟也一點兒情都不容。”
??於成鈞看著穿衣鏡中自己的形貌, 在邊關因日頭暴曬而皸黑的皮膚依舊有那麽幾分粗糙, 唇上的髭須早已刮了去,兩道濃眉斜入鬢裏,一雙眼大而有神,黑如點漆。他身材本就高大,今日要去衙門,改穿了武官常服,更顯得精幹健碩。
??他摸了摸下巴,思忖著自己這模樣也還說得過去,雖然比不上潘安宋玉之流,但也還算中看。
??王妃她,不該這樣嫌棄啊。
??想起陳婉兮,他的臉色突的一黑。
??好歹自己也是豆寶的生父,難道還會害自己的兒子麽?居然說出那樣的話來!
??不成,她若不先低頭服軟,這遭兒他絕不會輕易就理睬她!
??心裏想著,於成鈞隨口問道:“王妃為何發落她?”
??玉寶搔了搔頭,說道:“聽說,好似是因她盜了娘娘房裏的首飾,夜半送出府去,被抓了個人贓並獲,所以娘娘才發落她。”
??於成鈞頷首道:“既是偷盜物件兒,那麽便是罪有應得了。”
??玉寶卻嘿嘿笑了兩聲,壓低了聲說道:“爺,這個柳鶯姐姐,就是前兩日給您送酒食的那個。”
??於成鈞想了片刻,方才恍然道:“原來是她。”
??玉寶又說道:“爺,小的是覺著,娘娘嘴上雖然硬氣,其實心裏還是在乎爺的。不然,她也不會動這麽大的肝火,把柳鶯發落的那般淒慘。今兒一早起,小的出去倒夜香,聽見梁嬤嬤跟幾個管事嫂子說起,待柳鶯能下地了,還要張羅著打發她出門呢。”
??於成鈞皺眉,又問道:“你的意思,王妃是因那日的事情吃了醋,所以找了個借口攆走這丫頭?”
??玉寶頗有幾分興奮的點頭:“對啊。爺,您想想,這柳鶯姑娘可是娘娘陪嫁過來的大丫鬟,又是身邊第一得用之人。什麽大不了的罪過,竟然處罰的這般重。可不就是,娘娘惱了她了?”
??於成鈞整了整衣衫,口吻極淡:“王妃,不是這樣暴戾的性子。”
??雖說兩人相處時日不長,但歸府這幾日,他也看出了她的秉性。陳婉兮是一個極重規矩法度之人,若非犯了過錯,她絕不會因個人喜怒而無端發落下人。何況,從她能善待琴娘一事來看,她也並非是個以酷虐他人為樂的脾性。玉寶所言,沒有道理。
??再說,陳婉兮會為了他吃醋?他還是想點別的吧。
??雖說如此,於成鈞心中還是極其不是滋味兒。
??這天下恐怕沒幾個男人,妻子不在乎自己,還能不以為意。除了,這個男人根本不喜歡自己的妻子。
??於成鈞穿完衣裳,梳洗一番後,玉寶便將飯食送來。
??他在桌前坐定,玉寶安放了碗筷,退到了一邊。
??晨食較他才進家門那日,已大有改觀。
??一口大清花海碗滿盛著熬的糯爛的小米粥,四盤精致小菜——五香冬筍、拌蘿卜鮓兒、青魚酥、糟鴨脯,兩葷兩素調製的甚是精致,隻是四個盤子都堆滿了,倒不像小菜,反而像下飯的菜肴。一旁,更有一滿筐的荷葉餅。
??玉寶在旁說道:“娘娘說,晨間食用小米粥是最養胃不過的。王爺性子急躁,想是火氣旺盛,這粥裏放了蓮子芯,最能敗心火。娘娘還說,曉得王爺胃口大,但這晨食吃大餅,怕是不宜消化,改換了荷葉餅,王爺且試試。再有,娘娘說,王爺愛吃葷腥,可是早上就大魚大肉,於脾胃不利,所以令廚房上了這兩道魚酥和鴨脯。”
??於成鈞聽著玉寶如同背書一般的滔滔不絕,雙目炯炯的看著他。
??玉寶說完,被於成鈞盯的背上冒汗,不由陪笑道:“爺,您怎麽這樣看著小的?”
??於成鈞雙手環胸,將身子微微前傾,問道:“爺想問你,你背完了沒有?爺是不是能吃飯了?”
??玉寶嘿嘿傻笑了兩聲,小聲說道:“還有一句,娘娘還說,吩咐過了廚房,以後一日三餐都照著王爺的喜好來。曉得王爺不喜歡那些花裏胡哨的菜,以後菜色必定從簡而量豐。”
??於成鈞坐在椅上,看著眼前的飯食,心中五味雜陳。
??陳婉兮並沒有敷衍他,粥菜樣式雖少,烹調的卻十分考究,葷素亦也是精心搭配過的。荷葉餅似是用麵粉合了什麽菜的汁液做的,碧翠生生,逗人食欲,且滿滿一筐,盡夠他吃了。
??陳婉兮是一位絕佳的主母,在世人眼中,也該是一位絕佳的妻子。
??她確實是在盡心竭力的掌管著王府內宅,懲罰獎賞全非因她個人喜怒,而是依據著王府的規矩行事,所有下人得臉與否皆不容情。在她這般管轄之下,肅親王府才是一派井井有條的氣象。這若換個差點的人,他回來見到的恐怕是滿室蓬蒿的荒亂景象了。
??而對於他這個丈夫,她實則也是周全的照料著他的衣食。
??出征多年回府,才踏入家門丫鬟就捧出了合體的衣裳,飲食不合口味,僅僅兩日就改了過來。
??他雖出身皇室,卻極厭奢靡的飲食習慣。去了西北三年,見多了民間疾苦,便越發不慣了。
??陳婉兮是富貴窩裏養出來的千金小姐,錦衣玉食早已視為平常。那一餐晨食之後,她也沒向他強辯什麽,雖戲謔了他一番,但轉頭還是指點廚房更換了飯食。
??她不驕不矜,不妒不悍,夜間也從不過問丈夫宿在何處。
??這樣一個女人,確實堪稱賢良淑德,她是完美的王妃,也是男人夢寐以求的妻子。
??然而,這不夠。
??於成鈞說不出來自己到底是什麽感覺,但隻覺得兩人這樣的相敬如賓,絕非是自己想要的夫妻生活。
??他總覺得,在陳婉兮的心中,自己僅僅隻是一個丈夫。這個丈夫,也可以是其他的男人。當初如果娶她的人是旁人,她也一樣會這樣待他。
??這念頭才冒出來,於成鈞便覺得分外的不痛快起來,甚而隱隱的還有幾分惱火。
??他才不要什麽賢婦,他要做陳婉兮心裏獨一無二的男人!她心裏,隻能裝他一個人。
??橫豎,她是他的妻子,他們有一輩子好去消磨。
??昨夜鬧了那麽一出,陳婉兮夜間睡得雖是遲了,清晨卻依舊按往日的慣例起來。
??杏染已回來服侍了,一麵伺候她梳頭,一麵說道:“娘娘的氣色不大好,昨兒夜裏既睡得遲,今日就晚起些時候也是不妨事的,誰還敢說什麽不成!”
??陳婉兮含笑搖了搖頭:“我是當家的主母,我貪睡晚起,就難管束底下人了。”
??杏染歎氣道:“娘娘就是對自己太嚴苛了,這滿京城裏哪家的夫人不是輕鬆自在?就是在侯府的時候,二夫人過得何等舒坦!娘娘如今出來自立門戶了,何必如此自苦呢?”
??陳婉兮聽她提起小程氏,不由冷笑了兩聲:“就為著她享受,所以侯府如今才是這個光景。”
??提起娘家,陳婉兮登時想起日前父親來信一事。
??原本,若是於成鈞沒有回來,陳炎亭叫她回去,她不願回去也就罷了。
??但眼下肅親王回府,兩家本是姻親,竟無往來走動,難免會引人多想。
??無論她到底有多憎恨自己的母家,她畢竟還是弋陽侯府的女兒,門裏怎麽鬧騰都可以,但不能讓外人看了笑話,更不能給人可乘之機。
??然而,若是兩人沒有口角,她倒還好向於成鈞張口。這如今相互不理睬,她要怎麽跟於成鈞說?
??陳婉兮微微出了會兒神,梁氏便從外頭進來了,笑說道:“娘娘,柳鶯那婢子挨了責打,眼下已經下不來床了。”
??陳婉兮淡淡應了一聲,問道:“人的命可還在吧?會殘麽?”
??梁氏說道:“上刑的小廝交代過,下手不重。已招了大夫看過了,隻是皮肉傷,沒有損及筋骨,將養幾日也就是了。”
??陳婉兮點了點頭,沒有言語。
??杏染在旁卻不依了,頓足道:“娘娘,那賤婢包藏禍心,敢挑唆小世子與王爺的父子情分,甚而還要嫁禍給奴婢,您怎麽能容的下她呢?”
??陳婉兮自鏡中睨了她一眼,說道:“她的性命,眼下我還有用。”
??杏染咬著唇,氣鼓鼓的不說話。
??梁氏便問道:“娘娘既另有安排,怎麽不索性放了她?她受了傷,倒還要養上一段。”
??陳婉兮見杏染這幅神情,不由一笑,自匣中取了一枚嵌東珠的金釵遞過去,又說道:“她犯下這等大錯,我若不罰她,那也未免忒不像了。這婢子實在奸猾,若我這樣輕易就放了她,那不是我的性子,也勢必引起她警覺。”說著,她出神不語,半日又道了一句:“我實在不知,到底是誰在她背後……”
??梁氏有些不解,便問道:“娘娘是如何篤定她不單單是自己想跳高枝兒,後頭還有人呢?”
??陳婉兮淡淡說道:“年初,我曾發覺她私自偷盜王爺的來信。於是,我便造了兩封信件,使人假托王爺的名義,送到府中。果不其然,過了幾日這婢子的臉色便實在難看起來,且意圖拿言語試探。倘或她當真隻是自己思慕王爺,這信是真是假又有何妨?所以,我便猜她是受人指使的。”
??杏染恍然大悟:“難怪去歲起,娘娘就不讓她再沾手小世子的衣食了,原來娘娘早已疑了她。”說著,卻又問道:“既如此,娘娘何不直接攆了她?還把她留在府中?”
??陳婉兮淺笑道:“發落一個柳鶯實在容易,但除了她,還會有旁人。這世上多的是貪財忘義之徒,難保誰也被拉了過去呢?敵在明我在暗,來回奔命,可實在不是我的性子。不如,讓那人自己走出來。”
??說到此處,她麵色一正,眸光幽深道:“所以,我之前縱著她,這幾日又不讓她身側服侍,又縱容你們欺淩她。她這樣一個心氣兒高的女子,必定不甘憤怒,必有所作為,狐狸尾巴自然就露出來了。隻是,我倒沒想到,她居然是在王爺的衣物上動了手腳。那香包若是日後被挖了出來,衣裳是我這個王妃置辦,香囊卻是杏染做的,她卻落了個清白無事。巫蠱本就是我們這等府邸的大忌,翻騰出來,王爺必定會憎惡厭棄於我。他和世子,因這一場也要生出隔閡來。這手段詭譎狠毒,實在不像她這樣一個內宅丫鬟能行出來的。”
??杏染聽著,怔怔不語,半晌才忽然說道:“那娘娘將這些事都告訴我們,不怕我們……”
??陳婉兮媚眼輕閃,朱唇一勾:“你們啊,沒這個膽子,也沒這個頭腦。”
??杏染連連笑道:“娘娘說的是,我膽子小,又笨,隻知道服侍主子。”
??這一場是當真將她嚇著了,這個她伴隨著長大的小姐,竟然有如此深沉慎密的心思。去歲就疑了柳鶯,卻一直壓在心底,誰也不曾提起。甚至柳鶯在跟前,還好言相待,不少賞賜。
??她隻覺得,自己全身上下連每一處毛孔,都暴露在娘娘的眼下,無所遁形。
??梁氏上前一步,低聲道:“那麽娘娘,待柳鶯好了,如何打發呢?”
??陳婉兮不答先問:“消息都散出去了?”
??梁氏回道:“散出去了,照娘娘吩咐的,說她偷了娘娘的首飾。”
??陳婉兮點頭道:“好,待她能下地了,就打發她到脂粉作坊裏去做工。”
??梁氏點頭答應,杏染忽然問道:“娘娘,您覺得會是誰在後頭指使柳鶯呢?會是宮裏的老主子嗎?她一向不喜歡娘娘。”
??陳婉兮搖頭道:“且不說之前每逢王爺來信,我必定送進宮中,還是母妃實在不想看那些膩味言語才不讓我送了。母妃若想看她兒子的來信,吩咐一聲就是,難道我還能不給麽?何必如此大費周章!柳鶯動到了豆寶身上,那更不可能了。母妃看重這個孫兒,再怎麽不待見我,也不會動他。”
??杏染又問道:“那,娘娘為何還要散假消息呢?”
??陳婉兮瞟了她一眼:“你今兒的問題,倒是很多。”說著,依舊告訴了她:“看在你遭了這茬罪的份上,我便告訴給你聽。若是說明白她幹了什麽,便是連我也沒法留她的命了。玩弄巫蠱,挑唆王爺世子,罪該杖殺。我要留她的命,好勾後麵的人,自然要編些假話出來。”
??言至此處,她忽而冷冷一笑:“就叫那些人以為,我是個心軟留情的人好了。他們越是以為我愚,行事便越是草率。”
??杏染聽著,垂首不言,半晌忽然說道:“娘娘,其實一個丫鬟罷了,將她捉起來拷問就是,何必繞這麽個圈子?”
??陳婉兮看著她,淡淡一笑:“我今日便教你一個道理,以規矩管人,方能管的住人。我倒是可以隨意找個借口,將她抓起來拷打。但這樣一件事,想要徹底封死消息,是絕難做到的。無憑無證發落下人,讓底下人瞧著,心裏能服氣麽?上行下效,長此以往,府中豈不是要亂了?如今,她夤夜偷遞物件兒出府是確有其事。即便傳開,人也會信服。”
??杏染怔怔著,半晌才又問道:“那麽,娘娘眼下為何不問她?”
??陳婉兮歎道:“這婢子是個賊滑之人,我若知道是誰與她勾連倒還好辦。如今我並不知道,她若胡亂咬人呢?不如就此,放她出去。”
??言至此處,她頗為扼腕,柳鶯實在是個機警聰明之人。自從她察覺信件一事,也曾暗地指使親信去查探這婢子平日裏交際往來與家族中人,那位與她有首尾的表哥,也派人跟上了,然而竟一無所獲。從假信一事後,這丫頭似是安分下來,再無舉動。
??如今想來,她下手該就是於成鈞入府,令她取衣物的瞬間了。
??畢竟,那些物事自己也時常查看,之前並不曾見這麽一個香囊。柳鶯實在是個心機深沉,又甘願蟄伏之人。她原本能有一番作為,偏偏心氣兒實在太高。任憑怎樣的恩典,也是欲壑難填。
??想著,陳婉兮掃了一眼眼前這一老一少的主仆。
??這兩人,一個是自己的乳娘,一個也是跟隨自己多年的丫鬟。忠心有餘,能力不足,於是打從嫁到肅親王府來,她便沒讓她們碰府中的財務,額外提拔一批人選做管事。她們,不過是跟在房裏做些端茶倒水的細碎差事。手中無權,其實也難有什麽作為。
??主仆說著話,梁氏想起一件事來,說道:“娘娘這房裏,去歲香藥病死就沒有補人,今兒又發落了柳鶯,人手越發不足了。娘娘瞧瞧,從哪裏調個人過來?”
??杏染一聽,頓時急了,她好容易在王妃跟前熬出頭來,將那個柳鶯壓了下去,如今再弄人進來,若是個機靈的,豈不是又要分她的恩典?
??她頻頻向梁氏使眼色,梁氏卻隻當看不見。
??陳婉兮沉吟道:“你瞧著辦吧,為人可靠,幹淨利落即可。”
??梁氏答應著,陳婉兮卻忽然想起一件事來,又說道:“我想認那位琴姑娘做義妹。”
??杏染與梁氏大吃一驚,梁氏忙說道:“娘娘,這、這是哪一出?雖說王爺說琴姑娘是客,但到底來路不正。您……”
??陳婉兮微笑道:“正為她是王爺帶回來的,所以才需得如此。王爺畢竟是個男人,不管如何撇清,還是會令人疑惑。我是王妃,這件事必得我出麵,才能讓底下人閉嘴。再則,這幾日我細觀琴姑娘的言行做派,雖說不懂大戶人家的規矩,但卻是個耿直正派之人。她是江湖女兒,又會武藝,許多事她能替我出去。”
??她說到如此地步,梁氏便也說不出什麽來了。
??正當此刻,乳母章氏抱了豆寶過來。
??豆寶將滿兩歲,已會走路。下了地,便跌跌撞撞的朝他母親跑去。
??陳婉兮一見了兒子,滿心瑣事便都丟到腦後了,笑容滿麵的俯身抱他:“豆寶,晚上睡得好不好呀?”
??豆寶抱著那隻小布老虎,笑嘻嘻的道:“我想娘親。”
??陳婉兮將他抱在膝頭,看他懷裏那隻小布老虎,認出來是於成鈞拿來的,便說道:“這布老虎,你這般喜歡?”
??豆寶哼唧了一聲,死抱著不放,不肯讓他娘拿去。
??章氏在旁說道:“娘娘,小世子可喜歡這布虎了。這兩日,走到哪裏帶到哪裏,吃飯睡覺都不撒手的。昨兒夜裏哄他睡,我說就拿開吧,他斷不肯依呢。”
??梁氏在旁笑說:“到底是將門虎子,打小就愛這樣的東西。”
??陳婉兮抿了抿唇,沒有言語,看著豆寶的眼神分外柔和。
??梁氏又試著勸道:“娘娘,這小世子畢竟是王爺的獨子。王爺哪兒能不愛呢?”
??陳婉兮摸了摸豆寶的頭頂,良久歎息說道:“這件事,原是我做過了。一到這孩子身上,我便急躁。到底,除了祖母,這孩子便是我在世上唯一的親人了。”
??※※※※※※※※※※※※※※※※※※※※
??一氣兒發了算拉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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