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章 見麵禮

  人去樓空，大概就是阿吉唯一能想到符合眼前狀況的詞。


  空蕩蕩的房間布滿陰霾，沒有一絲溫度。


  寒冬臘月，山裏的氣溫驟降，光禿禿的樹幹無聲的在寒風裏堅守，等待來年的綠葉。葉子綠了又黃，黃了又掉，生死循環，周而複始，不知疲倦，那是它活下去的方式。


  寬敞的陽台，木質的長椅浸透在雨水裏，地上的落葉厚厚一層，已經開始腐爛。


  隻是這一切在阿吉的眼裏不再特別，她或許應該傷感，可誰讓她成了幽靈女呢！


  “我等了你很久。”


  久違的聲音，不再久違的人。


  阿吉淡漠，道：“等著取我的命麽？”


  古幽眼裏閃著異樣的光芒，“你還記得多少？”


  “多到讓我嫌棄，”阿吉終於正眼看他，說：“托你的福，讓我能活到現在。”


  “阿吉，跟我回去，我們還像以前一樣。”


  老生常談的話語令人無奈又可笑，古幽不懂並不怪他，隻因她不是之妤。


  “哪個以前？是有你和之妤的那個以前，還是在人界生活的以前？七千年了，我以為帝女足夠教會你什麽是愛。”


  阿吉並不看古幽，眼神落在蕭條的樹幹上，以前她努力爭取，得到的是整個幽靈族的毀滅以及失去雙眼和性命的代價，現在她學會了聰明，知道什麽該要什麽不該要。


  “我有聽到你和斑鳩的談話，她說謝謝你給了我五年平靜的生活，可我真不知道該不該感謝你，你這麽做又有什麽意思呢，我要是你就直接殺了我，一了百了。不過現在你沒機會了。”


  話音剛落，阿吉揮掌掃向眼前的房屋，木質結構的建築瞬間被震成廢墟，露出一個深不見底的黑洞。


  帝女讓她走著去仙界，路隻有一條，就是從人界出發，而起點站的結界就在這所房子裏。


  漆黑的深洞散發著恐怖的氣息，阿吉卻露出一個不過如此的笑容。


  “那個時候我問你‘恨我嗎’，多傻啊，你撿我回來不過為了拿我當人質，神族的人通曉世間萬物的命運，又怎麽會不知道仙界將要發生的災難呢。天地間的萬事萬物對於你們不過彈指一揮間，你選擇幫助仙界我不怪你，幽靈族被滅族一事我不能不怪你，你們通常隻要結果，那些過程中的陰謀你們懶得去理會，古幽，你天性如此，我們注定不是同一類人。我身上的神族印記暫時還不能還你，就當你給我的補償吧。”


  盡管不知道古幽是什麽時候在自己身體上印上的印記，盡管當初小貓他們盡力在她麵前掩飾，可人的眼睛不會撒謊，她又怎麽不能從他們的瞳孔裏看到自己紫色的印記，那頭飛舞的紫發是那樣張揚。


  “等等。”古幽及時叫住她，說：“我應該怎麽做才能讓你留下來？”


  阿吉一愣，有些奇怪的看向他。


  “我為什麽要留下來？”


  古幽走過去拉起她的手，眼睛直直看著她說：“因為你說你對我有不一樣的期待，阿吉，留在我身邊，我給你想要的所有。”


  “你能替我殺了帝女麽！”阿吉好笑道：“你能讓我死去的父母和幽靈族的人都活過來麽！”


  手上傳來一陣刺痛，阿吉繼續嘲諷的說：“從我記事開始你就對我不冷不熱，讓我修煉一些高深的神術，可是我一點都不想學，我拚命記那些拗口的口訣不過是想讓你多看我一眼，好讓我知道我是特別的，你對所有人都一副雲淡風輕的樣子，唯獨對我冷然，是因為我是幽靈女的原因吧，我的身份自然比不上一個天帝的私生女，每次看你們成雙入對的出現我就嫉妒，我明明那麽討厭之妤，隻有你裝作不知道，是你讓她教我仙術，是你，把殺她的機會直接送到了我麵前。古幽，可即使這樣，你又能拿我怎麽辦呢，之妤已經死了，你陪伴了她那麽多世的時間就可以彌補你內心的虧欠嗎？你讓我活下來不過是為了繼續彌補對她的歉意而已，我活下來就可以救她的妹妹，我活下來就能記起之前的所有事情，找到靈柱，發現真相，然後永世活在痛苦當中，這樣的懲罰夠狠，我欣然接受！那幅畫裏的女人根本不是什麽帝女，而是之妤對吧，你們既然這樣相愛為什麽要拿我當擋箭牌呢！你知不知道帝女對我的恨意才是導致我母親死亡的真正原因！”


  古幽緊皺的眉頭昭示他此刻的憤怒，她粗暴的將阿吉帶向自己的懷抱，這個牽動他心底深處的女人總讓他無所適從。


  “留下來！”


  “晚了。”


  阿吉在他懷裏放棄抵抗，所有的一切無論是在以前還是將來都晚了，這個人天生冰冷，曾經的嗔癡怨念對他來說是無法參透的東西，有得必有失，凡人用短暫的生命換來精彩豐富的人生體驗，神仙卻用長久的生命失去本該擁有的喜怒哀樂，到底是人聰明一些還是神？可無論是人還是神，那些根植在身體裏的情感本就存在。帝女和之妤會愛上幽皇，卿菱執著於陌白，冷邪守護著卿菱，七族族長以生命代價守護靈界和平，幽靈王為奪回愛妻不惜和仙界對抗，小貓難過兩位長老的逝去，千歌甘願和同族受罰……你看，那些所謂的神、仙、靈其實和人類無異。


  走了的人永遠的離開了，被迫留下來的都是瘋子。


  “你永遠都不會明白。”阿吉對古幽說，“因為你是幽皇，所以你永遠都不會明白。”


  阿吉走了，她選擇逃離古幽的庇佑，他給了她生命和溫暖，可惜她太貪婪。


  通往仙界的入口，帝女掩藏情緒微笑著看著阿吉一步步向她走來。


  “為什麽不跟古幽回去？”


  阿吉嗤之一笑，“你來的還真是時候，我既然答應了你，就一定會做到，我們很快就會再見麵。”


  “那我拭目以待。”


  古幽冷靜的望著阿吉消失的背影，帝女走過去擋住他的視線。


  “你知道的，這是她的命，該走的路她必須自己走完，這是你當初為了救下她所換來的公平，萬事萬物皆有宿命，就算你是神族也不能改變，否則，等待幽靈女的將是灰飛煙滅。”


  “你變了。”


  帝女微微一笑，道：“變得又何止我一個，當初我既然能在你救她的時候改了她的命盤，盡管代價很慘重，可我並不後悔，我要讓你看清楚幽靈女的真實麵目！我要她回歸自己的本性！我要你徹骨的明白自己愛上的女人是個怎樣的人！知道她手裏提著的盒子裏裝的是什麽嗎？魔王的見麵禮，你覺得阿吉會送一個什麽樣的見麵禮給魔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