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章 漏網之魚
魔焰國籠罩在祥和的朝霞中漸漸蘇醒，人們日出而作，街道上稀稀拉拉走著些許人，早市一般都不會太熱鬧。
“將軍，公主到了。”
少狄已不止一次望著這一片竹園發呆，府裏的人以為他是思念亡母。
“知道了，你先過去。”
碧柔公主一身紅色討喜的服飾襯托出她嬌柔的麵孔，步履輕盈，體態優雅，天生王族風範，少了王族慣有的傲然，多了一份平易近人的嫵媚，再過不久她就要嫁給心儀之人，臉上的喜悅不言而喻，看得旁人羨煞不已。
“公主！”少狄拱手致禮。
“狄將軍不必如此。”溫柔的聲音令人陶醉，碧柔人如其名，是個溫婉的女子。
“離大婚還有些時日，公主若是有什麽要求可派人告知將軍府，大雪天出門容易生病。”
一身紅裝的碧柔站在雪地裏很惹人注目，少狄取下自己的披風替她披上，領著她走進書房，房間裏的炭火燒得正好。
“你這裏很暖和。”碧柔舍不得脫下披風，走到炭火前暖暖冰冷的雙手，眼睛四處打量著屋裏的擺設。
“是少夕準備的，他一向細心，公主以後若有需要置辦的就跟他說。”
少狄將人領進門後不經意地拉開兩人的距離，婢女進來把茶奉好後默默退去，狄將軍喜靜，這個時候他習慣一個人在棋盤上對弈。
“一個人下棋豈不是很無聊？”碧柔見他也不理自己，索性拋開世俗束縛，率先打破僵局，她是來見一見自己未來的丈夫，不是這樣沉默互不幹擾。
“不無聊，我很喜歡。”少狄簡單回答。
將軍府裏已經有三位夫人，但國君似乎不擔心把自己的女兒嫁過來，少狄不會委屈公主，將軍夫人的頭銜注定是她的。
“哼，狐狸精！國君賜婚了不起啊，隻要狄將軍一天沒立正夫人，我就是這將軍府裏最有資格的人。”雪落將自己房間的東西摔得到處都是，她咽不下這口氣，頭上有兩個鼠輩壓著，現在又來一個公主！不過說起來她似乎很久沒見到另外兩位夫人，自從她們從將軍的書房出來後就一直沒再出現，該不會有什麽蹊蹺吧。
雪落命人收拾自己屋裏的殘局，然後隻身一人去找大夫人玉燕，不過守在門口的侍衛不讓她進，說是將軍的命令，大夫人病重，任何人不得打擾。雪落悻悻然走開，她要去二夫人冷香那裏看看。
“二夫人該不會也生病了吧？”雪落問擋在自己麵前的侍衛，“將軍也不允許任何人探望？”
“三夫人請回，二夫人因為大夫人病重前去照料了幾次，不料自己也病倒了。”
將軍府裏，將軍的話就是命令，誰也不能違抗。雪落還不想招他煩，隻得離開。
公主坐了片刻便起身告辭，她還未和他成親，不能如此魯莽，國君知道後該說她心急了。
“我下次再來看你。”
“公主有心。”
兩人之間仿佛有種疏離的客氣，碧柔在心裏稍稍委屈一下，等他們成了親就不會這樣。
少狄喚來少禦，讓他護送公主回宮。書房的暗室裏，有兩個女子正焦急等候著他的到來。
冷香眼尖，不等少狄走近便激動地開口道：“將軍讓我們調查的事情查清楚了。”
少狄要調查的事情很奇特也很詭異，他總覺得自己好像忘了些什麽，每次走到竹園都會期待看到一道身影，可他卻不知道自己的期待從何而來。國君宣布將公主下嫁給他，可這一幕他仿佛已經經曆了無數遍。渾渾噩噩回到將軍府，玉燕和冷香驚恐地看著他不說話，等她們終於冷靜下來才將事情的原委倒了出來。
很簡單，也很幸運，她們躲過了九鳳複原魔焰國的時機，因此對於之前發生的事記得清清楚楚，少狄就像聽故事一樣聽他們仔細敘述曾經發生的過往，故事裏的他讓他感到一種歸屬感，可又帶了絲疑惑，那個大英雄般的人物真的是他麽？還有神女，她真的有存在過嗎？冷香和玉燕講述得繪聲繪色，少狄不得不信她們的話，可是關於他和她們之間的關係他又疑惑了，冷香明明是他從良園裏帶出來的，玉燕是他從一戶農家那裏帶到將軍府的。後來他之所以毫無保留地相信她們說的是真話的原因是她們說出了他真實的身世，如果不是他最最信任的人是不會知道如此隱秘之事。
玉燕一向沉著冷靜，她平靜的向少狄道出所查到的事實。
“魔焰國和帝乚國被一股強大的力量所控製，神女從國君的宴會上消失後，魔焰國的人仿佛一夜之間重生一般不記得之前的任何事，他們就像被人抹去了所有記憶。好在當時帝乚的人在魔焰國有內線，他們非常清楚的記得神女來到魔焰國的事情，我和冷香所經曆的並非幻覺，後來我們便去到帝乚國打聽消息，可奇怪的事依然發生了，幾天後，帝乚的人經曆了同魔焰國的人同樣的遭遇，而我和冷香卻再次躲過了這場變化。將軍，你覺得能做到這一點的會是誰呢？”
冷香在一旁忍不住再次確認：“將軍真的不記得在宴會上發生的事情嗎？”
“國君設宴，邀請群臣賞月。”少狄能記得隻有這些，他甚至不清楚自己為什麽要娶碧柔公主。
“將軍不必多想，魔焰國很早就有神女一說，帝乚國也一樣。可同時要讓兩個國家的人忘記以前的記憶恐怕隻有神女才做得到，人命由天定，我們的命運早已注定。”玉燕覺得她和冷香就是兩條落網之魚，她們清楚地記得別人所遺忘的一切。
“辛苦了，你們各自回去休息吧，我讓少夕對外宣稱你們生了重病，需要靜養，算日子也到了該痊愈的時候。”
“啪啪啪”
幹淨利落的掌聲響起，一道黑影從牆裏走出來，說：“聰明！居然有兩條漏網之魚！”
“是你！”冷香和玉燕同時驚訝道，“將軍，他就是當初出現在將軍生母祭祀儀式上的金龍，神女消失以後他也跟著一起消失了！”
少狄仔細打量來人，這人麵目俊冷，一襲青衣，眉宇間不見一絲戾氣，臉上的笑意並未直達眼底。
“你怎麽知道這個地方？”
“這裏的每一個地方我都知道，何況一個小小的將軍府，既然兩位將軍夫人知道之前發生的事，那你們可記得神女的靈貓？”
寒寧本是到這裏來尋找阿吉的那隻幽靈眼，沒想到會有意外的收獲，幽靈眼不會莫名奇妙的消失，幽靈女也不會真的沒有察覺炎蒼的陰謀，不過眼下多了兩個意外的迷糊知情人，如果他不將這件事告知九鳳的話，事情的結局就多了層撲朔迷離。
少狄不知真相，寒寧若真的是金龍，那他是否要通知國君？龍、神女，看來他得重新理解自己生活的世界。
“你們已經擁有凡人所羨慕的一切，為何還要捉弄我們的命運？”
寒寧眉毛一挑，道：“捉弄？這隻能算是惡人終有惡報，你們以為的捉弄不過是在償還你們之前所犯下的錯誤！魔焰國，帝乚國，你們早已脫離了人界而存在，你們沒有前世，也不會有將來，你們的今生也隻能用來還債。”
“什麽債需要用兩國的人來還？”少狄掩飾不住內心的震撼，他們的命運不過是別人手中的棋子，隨便一動便不複存在，這樣殘忍的還債究竟是有著怎樣的深仇大恨！
“總有一天你們會知道的，隻是時間過了近萬年，那個人還是沒有原諒你們的過錯，也許你們還要用一萬年的時間來償還也不一定，誰知道呢？她那個人很愛記仇，你們也算是倒了黴，既然兩位夫人不知道靈貓的下落，那我就不打擾了。”寒寧撂下話，消失於這件暗室。
“將軍！”
“將軍！”
少狄腦中盤旋著寒寧所說的近萬年的償還，一點沒聽見冷香和玉燕的叫聲，什麽罪用一萬年的時間也不足以得到原諒！什麽人能有那麽大的力量控製他們的人生！
“哦，對了！”消失的寒寧再次出現，“算是我給你們的一點慰藉，我可以讓你們看看如今的人界變成了什麽模樣，這樣的機會你們恐怕再也不會有第二次！”
寒寧隨手一揮，三人眼前立刻出現了一麵如湖水般的鏡麵，鏡中出現的高樓大廈、飛機汽車等一切現代化交通工具、不同膚色的人們嬉笑打鬧的場景、手機電腦電視等等等等讓三人目不暇接，他們的世界變得好生奇怪，女人身上的衣服少得可憐，頭發千奇百怪，走在大街上可以任意挽著男人的手臂，甚至親吻！男人的頭發同樣不盡相同，短得不能再短，褲子隻有一半，衣服的袖子也隻有上手臂那一點……
“這……這是現在的人界？”
三人的心情已經不能用任何語言來表達，如果他們沒有在這裏，如果他們還有將來，如果！
少狄發狠的眼神緊盯住寒寧：“有沒有什麽方法可以讓我們逃離這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