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 人民幣的芬芳
小珍學姐還沒被迫離職之前曾經和慕淘淘提起過，在近幾年各方麵嚴打和倡導之下，送禮的風氣已經好太多了，在她剛參加工作的頭一年，別看她小小的一個配班，居然有出手闊綽的，兩三千的購物卡，說送就送。
“那你當時是怎麽想的啊？”
“還能怎麽想，第一反應是這錢我可不敢要，咱實習一個月工資扣完保險才一千多，幾千的購物卡一送就是幾張，都快趕上我半年工資了，能不嚇著麽。”
“那你當時咋不一口拒絕，偏要過後想起來還給人家，多麻煩。”仗著在大學的時候，慕淘淘和小珍在學生會就是一個部門的，慕淘淘大膽問道。
隻不過那時小珍是副部長，她才是個剛加入的小幹事，很多經驗都是從小珍那裏學到的，後來小珍一畢業就直接選擇進入市立幼兒園，而慕淘淘為了進省重點高中一年後又選擇了碩士連讀，可人算不如天算，兜兜轉轉，她最終還是和小珍落在了同一起跑線上。
小珍習慣了慕淘淘跟她的沒大沒小，倒也不氣：“他們倒是得給我當場拒絕的機會啊，淘淘你不知道，當著門口迎接的主班老師，人家怎麽可能那麽明目張膽的給你塞卡，居然是夾在鮮花裏的，要不是我第一次收到學生送的花束，左擺弄右擺弄的各種擺拍，差點就沒注意到裏麵還有卡呢。”
“啊？現在送禮都這麽講究的嗎，我記得小時候我爸帶我去他們主任家拜年，無非就是帶著一箱蘋果和一箱八寶粥的啊。”
“從去年開始還好啦，我後來給人家送回去還不敢當麵還，隻能偷偷的夾在孩子的書本裏，並且寫了一段鼓勵的話，弄得我自己倒像是做賊一樣。”
由於小珍平日裏冷豔，對誰都是淡淡的，關於她的離開，遠不如老主任暫時在家休息來得勁爆。
事情發生後，慕淘淘曾經給小珍打過幾個電話，並且提議去第八維度喝它個一醉方休，但統統都被小珍拒絕了。
“淘淘我想一個人回老家生活一段時間，放心我不會想不開的，等我回來會聯係你的。”
這是小珍臨走前給慕淘淘的留言，作為朋友，慕淘淘尊重她的決定，隻不過對於這個“等我回來”，她不確定還有沒有未來。
眼前的這個教師節，與小珍之前跟她描述的並無異樣，隻不過主角換成了慕淘淘，礙於社會風氣，送禮的價值也低調了許多。
既然無法再禮物的價值上添磚加瓦，家長們便開始講究個先來後到，好比月餅、粽子這種時令禮品，自然是先送比後送的印象深刻，這不一早就連嚴嬌這種習慣性晚起的家長，都帶著朵朵一早就加入了小花童的陣營。
麵對小朋友，慕淘淘習慣性咧嘴陽光型笑意滿滿，一陣陣“快去快去”中，轉眼間，慕淘淘四周已經被圍得水泄不通。
“慕老師，節日快樂！”
“謝謝寶貝。”
慕淘淘不清楚這幫四五歲的孩子到底能否弄清什麽叫做“感謝師恩”，或者說，也許就連他們的爸媽在曆經了九年義務教育以及各式各樣的高等教育之後，都無法感同身受的了解到“園丁”、“蠟炬”的偉大呢。
就好比這些娃娃們的年齡和經曆，也無法共情出他們父母的不容易一樣。
不過是家長早早的就訂好了花束，孩子們在不知情的情況下配合演出罷了。
用小珍之前的話講，就算是孩子不懂，但起碼社會和家長口頭上給予了我們尊重，在這一天，不論是出於什麽目的，至少表麵上看，家園一體，其樂融融，不用擔心被投訴了。
一語成讖。
當時小珍的悲觀，引來了慕淘淘的好一陣嘲笑，誰能想到在那個時候，小珍似乎就預言了自己的未來。
這波孩子給慕淘淘獻完花之後，轉頭又回到家長身邊，捧過另一束交到小孔手裏，動作語言神情如出一轍，緊接著，另一波後來的又同樣先給慕淘淘獻花，接下來是小孔。
有心的家長們，同時也會給馮姨和王姨準備一些小禮物，巧克力之類的零食甜點盒子，這樣既不破壞規矩，又顯得麵麵俱到。
一頓折騰下來，班級裏瞬間變成了鮮花的海洋，小孔和王姨很是高興，一個是頭一次曆經這種場麵，另一個則是在常年抑鬱的生活中，難得出現一絲光明而感到欣慰。
一場狂歡中，最賺得盆滿缽滿的，由原來的教師，變成了花店老板，這應該也算是間接拉動個體經濟了吧，挺好，挺好。
小孔圍在花堆裏，趁著大家不注意快速來了幾張特寫，並發在畢業班的群裏。慕淘淘即便是看到了也沒有說什麽，畢竟每年的教師節，園所基本上都不會攤派什麽教學任務，上午帶著孩子們講解教師節的來曆，並且讓孩子們暢所欲言想對老師說的話。
慕淘淘真心覺得孩子們口中的謝謝老師，並非是真情實感，但也不耽誤她感動到眼圈發紅。
至少，在孩子們的潛意識裏，有了老師辛苦，燃燒了自己，點亮了別人的英勇，點滴積累，等到他們為人父為人母，或者有朝一日也成為一名人民教師之後，便更能體會到付出的偉大了。
午飯，孩子們吃得很開心，為了犒勞老師，園所今日夥食的規格與六一兒童節看齊，也難怪之前莫妮抱怨他們這些後勤不是主角，光是幫李姨他們采購，還有盯著今早過來送貨的供應商，就夠她忙活一上午的了，這位平時走幾步就呼哧帶喘的主兒，愣是一上午沒得閑，直到孩子們都睡著了，她才一屁股坐到了慕淘淘的對麵。
“行啊，我走了幾個教室，就屬你班的花束上檔次。”
“這東西不都一個樣兒，又不能吃不能喝的，主要起到賞心悅目的效果。”
莫妮的胖臉擰成包子狀：“嘿，我說你還到底是不是女生啊，韓式花束簡約，北歐花束通透，熊抱花束可愛，你回頭看看你班裏，有幾個選擇普通花店的，全都是上檔次的，連包裝紙都與眾不同，散發著人民幣的芬芳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