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三章 帶血的地下室老鼠
自從在影子巷出來，我的精神一直萎靡不振，或許是因為休息不好的原因，我總是看到我的手指莫名多長了幾根，腳趾多長了幾節。肩膀上被希爾啃食過的牙印還在，但已經紅腫，腫脹得老高，輕輕一碰就會流出一層膿水。
莉迪亞不知道走了多少店家才勉強保住了我的肩膀，但是那疼痛卻依然還在。她手腕上割破的傷還沒有恢複，卻還是依然在我神智不清的情況下提醒著我，總是一副憂心忡忡的樣子。
最近經常耳鳴，聽到一些奇怪的聲音，我經常對莉迪亞提起在鏡子裏出來的人，在大街小巷裏瘋狂地發出嘶吼。莉迪亞笑我是不是那天在巷子裏受了刺激，我想反駁可是卻沒有絲毫反擊的機會。
我的雙腿總是發軟，也不清楚自己還可以堅持多久，我隻是想陪著莉迪亞多走一步，哪怕隻有一步，都會有更大的機會去尋找到自己的主人，可是眼前卻總浮現出不可思議的東西。
長著翅膀的蜈蚣在天上飛，殘損的骷髏在泥土中破土而出，四腳人跟著瑞師傅在街上行走，有時揉一揉眼睛便可以看到莉迪亞在咬著自己的肉……
我在懷疑自己是否得了臆想症，每天的幻覺使我感到抓狂，我覺得自己正處在崩潰的邊緣，稍不留意就會淪陷在這幻覺之中。
“很痛苦嗎？”莉迪亞總是歪著頭問我，她的手帕貼著我的額頭格外清爽。
我不敢回答，隻是看著她苦笑。其實我很害怕，因為那個世界的你猙獰而醜陋，殘忍而血腥，那個世界沒有你，如果我在此刻淪陷，我將永遠失去你。我自己，會變成一副空殼的行屍走肉嗎？
一具沒有靈魂的空殼與莉迪亞在這個世界行走嗎？
天空漸漸放晴，我離不開莉迪亞的照顧，所以莉迪亞把我帶在城市中樓房的地下室裏，喂我吃一些人類世界的藥。這些藥我品嚐不出味道，但是隻要有莉迪亞在，它們就是甜的，隻要有莉迪亞，它們就可以把我在幻境中解脫出來。
地下室裏的燈搖擺不定，忽明忽暗，這是城市裏某幢大樓的地下室，可是，地下室卻不隻是放東西，有些奇特而古怪的人，也會選擇住在地下室裏生活。
這裏很寂靜，排水管流動的聲音在地下室裏被擴大無數倍，似乎是有海浪拍打過來。舊物堆積散發的陳腐的氣味在這塊小的空間裏迷漫，老鼠們爭先恐後地出來探險，嘈雜而心煩。
我的意識有些萎靡，模糊中覺得身體有些發冷，我微微睜開眼睛，看到在地下室的一角閃過一個影子。
那影子虎背熊腰，套著短式舊夾克，肥大的褲子讓他的腿顯得很長，他穿著拖鞋，上麵畫著一隻毛茸的兔子。他帶著一副純白的手套，在地下的一個角落裏，自己用刀片在撬著門鎖。
這是……小偷嗎？他儼然是個外行，刀尖和刀柄都不知道拿反了。他的動作看起來很慌張，手在不斷發抖，那刀幾次落在地上發出響亮的鈍器回音。
也不知過了多久，那聲音終於消失了，那影子打開了地下室的門，輕聲慢步地走了進去。刀片落在地上，無人問津，它沿著地下室的牆壁滾了下來。
我靠在角落裏，又穿著黑色的衣服，不仔細看的話很難被常人發現。那刀片順勢滾來，正巧，停靠在我的腳邊。我把它悄悄拾起，卻不由得馬上把它甩開。那並不是普通的開鎖用的刀片，而是一根已經老化的，僅剩下骨頭的一個人的手指。
我用盡全力使自己鎮定下來，因為現在，我已經區分不開幻境與現實。莉迪亞不在我的身邊，但是擺在我身邊的水杯卻依然還在冒著熱氣。她應該是剛出去不久，而我所擔心的，便是莉迪亞和那位用白骨開鎖的人相遇該如何處理的事情。
我死死盯著那扇被撬開的門，門內有窸窣的響動傳來。那是一種拖動重物的聲音，不知道是什麽人，在拖著一個重物在那個房間裏走走停停。
有碗碟破碎的聲音不時傳出。我隻是覺得有些冷。那地下室的屋子裏黑洞洞的，不知道到底有什麽東西。不一會兒，那聲音停止了，地下室便恢複了最初的寂靜。地下室裏排水管的巨大排水聲再一次湧來，聽得我有一些心慌。
肩膀又傳來一陣針紮似的疼痛。我將外套扯下，看到肩膀上不斷有血水流出。那是希爾留下的，深入骨髓的疼痛。不知為何，“臆影症”這三個字在我的腦海裏蹦出，卻沒有再一次散開。
“這是一種病……”我突然想到了這句話，不光是身體在疼痛，視覺、聽覺、嗅覺、觸覺，都在發生改變。我在漸漸接觸一個我未曾涉足的世界，那裏陌生又殘酷，整個世界暗淡到失去光澤。那裏沒有月光，隻有這一片發著紅光的陰暗的天。也沒有一直陪在我身邊的莉迪亞。
我厭惡那裏，那裏不是屬於我的世界。我在逃離，以人類的藥物為支撐，延續著自己的半條殘命。相比死在幻覺之中，我更想死於現實，隻因為這裏有莉迪亞陪伴著我。
如果，我真的變成了怪物，至少，也要記住莉迪亞。可是到了那個時候，莉迪亞會怎麽樣呢？我們共用一條生命，我的一切都會連帶她。所以，要活下去！因為莉迪亞為了我，付出了太多。而我，卻連她繼續生存的權利也要就此剝奪。
我縮在角落裏，任憑老鼠匆匆爬過我的雙腳。它們碩大而飽滿，爬過我的雙腳時，我居然可以感覺到它們的重量。它們的牙齒半裸在空氣中，鋒利而凶猛。我不清楚，這地下室中到底有什麽，可以把它們喂得如此碩大。
那漆黑的門內突然傳出了一陣莫名的笑聲，那笑聲“咯咯”作響，震得我頭皮有些發麻。那剛剛路過我雙腳的大老鼠似乎受到了前所未有的驚嚇，直往我的懷裏鑽。
這著實出乎我的意料，於是，便出現了一個影子抱著一隻老鼠在角落裏發抖的畫麵。那隻大老鼠在我的懷裏發抖著，可是我卻覺得這一切，有些荒誕的脫離了真實。
這個老鼠……竟然可以如此真實的觸碰到我.……人類世界，可以看到影子存在並可以觸碰到我們的人類很少，動物的可能性更是微乎其微。除非，它是影子……
我不得不低頭看去，這老鼠逼真而真實，沒有半點是影子的意思。它的皮毛隨著呼吸一起浮動，短小而堅硬。它的耳朵靈活的上下抖動，胡須也隨之起伏。它很重，我的雙手也有些招架不住它的重量。
那刺耳的“咯咯”聲再次響起，那隻老鼠便順勢在我的手上連滾帶翻的逃走了。我看著它在遠處的黑洞裏消失，握了握拳頭，卻感覺手中一陣粘稠。不禁低頭看去，卻發現自己手上滿是血液。它們漸趨凝固，在我的手上還有一些黏絲，幾個老鼠的血爪印倒是格外清晰。
我的手上沒有傷，肩膀上的血水也沒有到流下來的程度。這是那隻肥碩的老鼠給我留下的一排帶著鮮血的粘稠的血液。
我的後背一陣發涼，這涼意直逼心髒。我希望這隻是一場幻覺，如果不是，則證明在這漆黑的地下室中，有著什麽有血有肉的東西在遭到老鼠的啃食。
“咯咯”的笑聲停止了，但是那間屋子裏拖動重物的聲音卻再一次響起，越發清晰。
不一會兒 ，一顆漆黑的頭突然探出了門外，上下打量著四周的情況。我條線反射般的後退在黑暗之中，把自己隱藏起來。
我看到了一位身材高大的黑衣人走了出來，他的身高足有兩米，帶著手套，身穿短式夾克，肥大的褲子撐著身體。由於他的身高，他的臉隱藏與黑暗之中，連輪廓也看不清楚。
他微微屈膝蹲下，在黑洞洞的屋內伸手摸索。不久，拽出了一個東西。隨著他的不斷拉動，那東西也漸漸顯露出了原型。那不是別的，而是一具死屍.……
那高個子的巨人把那具屍體緩緩地拽了出來，拖動的聲音再一次響起，整個地下室都仿佛在窒息。
那死屍半閉著眼睛，嘴裏不時有鮮血緩緩流出。他的身材高大又魁梧，一般人根本不能拉動。一身落魄的衣服打開著，他的臉很白，隻有一條眉毛的他看上去很古怪。雙手呈現出拳頭狀，仿佛在臨死前緊握著什麽東西。他的衣服千瘡百孔，有很多被啃咬的痕跡，不出意外，基友肯是地下室裏的老鼠們的傑作。但是，身體卻並沒有任何啃食的痕跡。也不知道那些老鼠啃食的東西，到底是什麽。
這個時候，原本緊閉著的地下室的門突然開了，一個人影閃了出來。那人不是別人，正是莉迪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