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六章 鏡子裏的人格
“不要！”我盡力的嘶吼著，直到喉嚨變得嘶啞。我的手指因為用力劃鏡麵的原因已經多少變得紅紫。眼淚已經控製不住的向外淌，到頭來，我還是什麽都做不了。我隻能這樣，眼睜睜的看著自己所珍視的人離我而去……
我看著自己已經受傷的手，這手，與其還剩一隻，倒不如一隻不剩。
它不僅派不上用場，相反還成了拖累。我的存在，到底有什麽意義呢？從一開始就被主人遺棄，直到現在又眼睜睜的等著莉迪亞被殺害。我的世界，難道隻有無休止的殺戮與無止境的孤獨嗎？
如果，現實還能在上演一次呢？如果，我可以打破這鏡子的束縛那？如果……倒在地上的我，可以醒來呢？
當我正在掙紮的時候，背後突然傳來了玻璃打破的脆響。那聲音刺破了世界的寧靜，帶著陣陣陰冷的肅殺，直逼向內心裏無限自責的我。我聽到，有腳步聲正漸漸擴大，一步步向我走來。
“這是鏡麵的世界，鏡子裏的世界，不會說謊的世界。鏡子裏的影像是你，麵向他時，你對他笑著。可是，當你轉過身時，他卻在看著你哭泣。他是你最汙濁的縮影，他承載著你太多的悲傷，他沒有心，因為，他的心，已經被你.……拿走了.……”
一陣低啞的聲音在不遠處傳來，腳上踏著碎玻璃屑的回音，在空洞的空間漸漸向我靠近。我看不見那個人，但是，卻不自覺的發冷。那些踏在那人腳下的玻璃回音使我不自覺的向後麵的鏡子靠去，因為，那聲音，讓我想到了一把斧子在地上滑.……
“所以，隻有逃避，是沒有用的！”一個冰冷的帶著寒光的物體，突然在我背後的鏡麵裏伸了出來，夾雜著一股血液特有的腥臭，直逼我的脖子。我用餘光向下偷偷瞄去，發現那東西居然閃著寒光。如果我沒有看錯的話，那架在我脖子上的東西，是一把斧子。
“你知道嗎？很少有人可以在這裏走出去，即便走了出去，最後的結果也是自取滅亡。”一陣低沉蕭瑟的回音在空間裏回蕩。
“我要出去.……”不知道為什麽，我竟然在牙縫裏擠出了一句這樣的話。“我會從這裏出去，不管付出多大的代價。”
“別開玩笑了。”那人的聲音裏透著一絲嘲諷的笑意“事到如今，從這裏出去的人隻有一個！而你和他相比，卻少了一絲活下去的韌勁兒。心向死亡，你注定走不出這裏。相反.……”
那聲音突然停止了，一麵鏡子突然移向了我的眼前。那鏡子沒有鏡框，裏麵隻有一個鏡像，是我的鏡像。高大的黑色禮帽遮住了眼睛，衣冠不整，一臉頹廢的樣子讓我感覺厭惡。我的手裏拿著一把匕首，一飛快的速度插進了自己的心髒.……
我的胸口突然一陣抽縮的疼痛，我看著那影子裏的一片血紅色，冷汗陣陣的在後背滲出。沒有錯……沒有錯的……其實，我想死在這裏。這樣一個人，靜靜地死在這裏。這樣，當我再一次變成怪物時，莉迪亞也不會受到傷害了吧……
我微微的笑出了聲，盡快了結吧，盡快結束這一切。當噩夢不再，一切終歸惘然。所以“請你.……”我抬起頭，剛想喊出自己的心聲。卻看見鏡麵裏的自己，睜著血紅而狡黠的雙眼，露出淺淺的笑意。
“所以？”那把斧子再一次靠近了我的脖子“要死在這裏嗎？”
“我隻想知道一件事……”我的聲音低啞的超乎了我的想象。“如果我死了，那，那個怪物……也會消失嗎？”
身後的人沉默了許久，我聽見了他略微粗重的呼吸聲，也感覺到他的手在顫抖。“或許，你還沒有察覺到吧。”身後的人冷冷的說著“從一開始到現在，她的目光，一次也沒有移動過。”
“她？”我向一邊看去，幾乎是同一時刻，我與莉迪亞的目光相遇了。那扇鏡子，不知道什麽時候映出了莉迪亞的影像。
“因為你與她簽訂的契約，你的一切與她緊密相關。當然，也包括你變成怪物的時候，誰也不能保證，那個孩子將來的某一刻會變成什麽樣子。不過，我可以肯定的是，現在的她，已經超越了人類所具備的能力.……”
莉迪亞，變成了怪物……這是我絕對想不到的.……
這個女孩，究竟隱瞞了多少我不知道的痛苦？那個不善言談卻又語出驚人的女孩，竟然隱瞞著我，獨自承受了這麽大的痛苦。
是我傷害了她……是我把莉迪亞一步步推向了深淵。與其這樣，還不如讓莉迪亞快一點解脫，作為一名真正的人類，徹徹底底的死去。
“所以，殺了我吧……”我緊抿著嘴唇，有絲絲血液在唇角滲出。我向下看著，莉迪亞的眼神突然變得溫柔，似一汪水，蕩漾在我的心裏。“活著，在這裏活著出來……”我似乎聽到了莉迪亞的聲音，那聲音很小，卻很有力度。
“可以告訴我一件事嗎？”我垂著手，說的有氣無力。
“什麽？”我身後的影子問道。
“你到底是什麽人……”
身後突然死一般寂靜，隨即卻爆發出一陣刺耳的笑聲“我是什麽人……”那手裏拿斧子的人笑得發顫“你……那麽想知道嗎？”這一回，聲音有變得低沉，讓我感到窒息。
脖子上的斧子突然不見了，原本浮在空中的身體卻失去重力，迅速的向下墜落著，就好像一片落葉，孤獨而飄零。
我承受著難以言表的眩暈感，睜著眼睛，看著這世界一點點在我的視線裏消失。
“我是誰？我是誰？我是誰！”那聲音在整個空間裏回蕩，隨後又逐漸消失。“我，就是你啊！”
一個巨大的黑影在的身體上空出現，頭發蓬亂，睜著血紅而巨大的眼睛，滿眼憤怒的看著我。他舉著一把閃著寒光的斧子，向我硬生生的劈來。
隻是一瞬，我突然明白了。原來，這就是死亡。超越了一切，在精神上的死亡。
那斧子的刀光在我的眼前滑下。雖然很短暫，但是，我卻看到了那斧子上映著一個人影。這裏除了我，似乎還有一個人！而且這個人是我最熟悉的人……
“離開這裏！我不需要懦弱的皮囊！”那發瘋一樣的我瘋狂的叫著，猙獰的臉上擠出一絲微笑。
“不要！快閃開！”我聽到有人在尖叫，同時也感覺到我的身體被一個人推向了一邊。
我們一起跌向了一側，我聽到了他急促的喘息聲。不可能……這不是真的.……我一次又一次的提醒自己，但是眼前的這個人，確實如此真實的出現在我的眼前。
我伸手觸摸他的臉，有餘溫在我的指尖逐漸蔓延。“真的是你嗎？”我的話語開始哽咽，我控製不住自己的情緒。幾乎是眨眼之間，我直接撲向了他，可得無法自抑。
他的襯衫依舊潔白，頭發依舊柔順，身上散發的芬芳依然淡雅，在別人落淚的時候，依然會不知所措。不會錯的，這個人是希爾，這個人，是真正的希爾！
我鬆開了手，一動不動的看著他。他的臉依舊青澀，眼睛卻澄澈的可以裝下整個世界。
他看著我，擠出一個略顯生硬的笑容。“真是抱歉，居然在這裏……與你相見了.……你還記得我的名字……”
我正想告訴他，我不但記得他，還在等待著與他再一次相見。可是，那個發瘋的幾乎喪失自我的影子卻拿著斧子，向我奔來。
希爾看著他，沒有多說什麽，隻是靜靜的站了起來，在那個影子撲上來的一瞬間，拿出了一麵鏡子，對著他照了過去。那麵鏡子無限的延伸，變成了一個透明的空間，把“我”困在其中。
希爾歎了口氣，用一種幾近哀求的眼神看著我“請你原諒我，一直沒能對你說出口。可是現在，卻不得不說.……”他握著拳頭“請你，回去之後，殺了我……”
他滿臉是淚，抽抽搭搭的說了些讓我感到震驚的事實。
原來，希爾在遇到我之前就得了這種病。不斷地出現幻覺，不斷地變得癲狂。在一次進入幻覺之後，便來到了這裏，與精子裏的自己相遇了.……
“他殺死了我的主人.……就在鏡子裏.……”希爾幾近絕望“之後，他代替了我.……”
我動了動嘴唇沒有多說什麽“我前言看到你已經.……”
“那是鏡子所反射的.……這個世界的事情與現實的事情，是可以重合的。就像剛剛，你看到的那個身高兩米的影子在地下室拖動屍體一樣。”
我看著希爾，不知道該說些什麽。這個一直渴望著探索世界的少年，現如今卻求困在這個滿是鏡子的世界。“可以.……一起出去嗎？”我小心的問道。
他搖了搖頭“這裏隻能通過一個人，而且……”他沉默許久“我犯了罪.……”
他指了指空中，天上漂浮的無數鏡子裏，竟然都關著一個人。“我不知道這種病會傳染！”他抓著頭發大吼了起來“開始是幾十個，現在卻變成了幾百個！就連你也.……”
他抬起頭看著我，語塞著不知道該說些什麽。“所以，請你在這玻璃破碎之前，找到我，並親手.……殺死我.……”希爾眼中帶淚，但話語卻帶著堅定。“你是我唯一可以相信的人了.……”
他向後招了招手，一麵鏡子突然向我撲來。而再一次醒來.……卻隻看到了莉迪亞滿是憂鬱的臉。
我們相互對視著，可終究誰都沒有開口。門外的老鼠漸漸退去，莉迪亞二話不說，把我背起便走向門外。
一束光穿透了我的身體，我的腦袋一空，隨後再一次昏昏沉沉的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