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章 幻境魔窟
我感覺血液像在被抽離一般,漸漸地離開我的身體,身上開始無力,雙眼也開始模糊。安妮就像一台自動的抽血機,無止境的抽取我身上的血液。
一開始隻是吮吸我的手指,到現在,幾乎要吞了我整隻手。她的舌尖挑著我受傷的神經,一種說不出的痛癢感傳遍了我的全身。全身的汗毛根根豎起,冷汗已經浸透了我的後背。
“安……安妮……”我叫著她的名字,希望他可以快點在混沌之中清醒。
或許是喝的倦了,她緩緩地鬆開了口,露出了平靜的睡相。想必是逃離了個血紅色的困境覺得放鬆了。我不清楚自己病的程度與身上生了肉蟲的患者相比,究竟哪一個比較嚴重。我隻知道,那種痛苦是一般人無法跨越的鴻溝。
我在她旁邊坐了下來,倦意襲來,使我想睡。鼻前的百合香還未散去,隻覺得此時雲裏霧裏,好像遊曳於雲海之中,意識也開始漸漸模糊。
或許是個夢,我恍惚中看到安妮家的門緩緩地打開,隨後,一顆頭探頭探腦地擠了進來。那人的皮膚很黑,渾身上下像是被燒焦了一樣 。
他赤著腳,悄悄地滑進屋裏,在我的麵前擺了擺手。他沒有頭發,整個臉隻有眼睛是白的。他用他的黑手敲了敲安妮的頭,見安妮沒有任何反抗的舉動,便跑到客廳中手舞足蹈,甚至拾起了地上的屍骸一起跳舞。
肆意的花香使我變得低迷,那黑色的人抱起了桌上的人頭,一一親吻。隨後,竟然將自己的頭宰了下來,與其他的頭一起,相互轉著,玩起了雜耍。沒有頭的人……我這樣想著,卻動不了身體。
或許,安妮的那本日記,記錄的是真實的見聞。一個沒有頭的人,用比爾的瓜子清理牆角.……在這之後,安妮……殺死了先生。我的思維越來越混亂,這個房間裏彌漫的花香,足以讓一個人產生錯覺。
那人折騰了一會兒,隨後便靠近了我們。他蹲下身,伸出舌頭,舔著安妮的臉。舌頭上的唾液拉得很長,讓我一陣幹嘔。他緩緩轉過身,流著涎水,一動不動地直視著我。
“戴……裏.……克.……”那聲音似乎來自遙遠的天際。是我遙不可及的距離。我感到身體被人抬起,隨後便再也聽不到聲音。
我早已不在相信自己的眼睛,有時就算睜開,它們也會向我說謊。我不敢相信自己,因為有些時候,那個情緒失控的自己也會讓我感到陌生。我更不相信這個蒼白無力的世界,它冰冷而麻木,對於我而言,沒有絲毫的留戀……
然而.……說不定這留戀也是有的。因為我遇到了她,明明已經看到了希望,明明已經可以觸碰到她的臉頰,為什麽到最後,連她的發絲都沒有留下呢?
“莉……莉迪亞.……”我叫著她的名字,什麽都可以不相信,什麽都可以舍棄,唯獨她可以托付我的全部。要我仿佛看到她在笑,那笑靨似乎是陽光下的一抹明媚。我伸出手想輕撫她的臉頰,誰知觸碰到的卻是一陣冰冷。
手感很柔軟,甚至還有些彈性.……難道……這是……
我猛然睜開眼睛,看到自己正伸著手輕觸著一個穿紅色夾克的女士的胸部。一種難以啟齒的羞辱感頓時傳遍了我的全身,隻感覺臉頰一陣燥熱,我急忙將自己的手收回,想說些什麽卻又一時開不了口“明明已經做了,為什麽還要害羞呢?”那紅夾克的女人突然靠近了我的臉,廉價的化妝品味嗆得我的鼻子一陣發癢。不會錯的,這個女人,就是與我在電梯中相遇的人。
我在混沌之中爬起,隻覺得腦子很沉,那牆壁上鮮紅的“22”使我不由得眯起了眼睛。這間屋子很窄,四外種植著百合花,白色的讓人沉醉,有人趴在這花海之上,啃食著綻放的百合花,是那個.……吃草的人嗎?
“女士和吃草的人一起.……殺死了波比.……”。安妮的日記裏是這樣寫的,還有兩個.……沒有腳的人,在筆記中一閃而過。
“安妮!”我突然喊了起來,屋子裏的回音卻嘹亮的出奇。
我坐在一張白色的床上,床頭上也擺放著一束盛開的百合,那穿夾克的女郎拍著我的肩膀,笑眯眯地告訴我,這裏,是病患者的集中營。
“集中營?”我看著她,掩飾不住自己心裏的驚奇,“你的意思是,這裏的每一個人都和我一樣?”
那皮衣女郎笑了笑,對著我搖了搖頭。“這裏不是樂園,而是你的棺木……你要知道的,這並不是病症,而是……一種超乎於自然界的能力。”
她邊說邊捏著自己的嘴唇,眼神中帶著輕佻。“而你們隻不過是異變的失敗者,一件殘破的藝術品,在打造之時,就已經沒有了自己的價值,但是,這並不是把你置於死地的原因”。
她突然用手挑起我的臉頰,鮮紅的唇正對著我的眼睛,“因為,你和戴裏克,長著同一張臉……”。她鬆開了手,隨後放誌大笑“長的的確俊俏的,可是卻偏偏是一個小偷,卑鄙、下流又齷齪,全身沒有一處幹淨的地方!”
她停了下來,深吸了一口氣,輕浮地坐在百合花田中,翹著白皙的腿,“這樣一個讓我又愛又恨的人,讓我真的難以定奪。想不到,今天遇到了你.……”。
她把腿放下,隨手摘下一朵百合,放在鼻前嗅著,潔白的背景,一位嬌豔的女郎,在花中低吟淺笑。可是,為什麽這場景,有一種被腐朽的罪惡呢?
“戴裏克,偷走了我的研究成果。在光天化日之下,殺死了我的隊友……他把這裏毀了!親手把這裏由天堂變成了地獄!”她扔下手中的百合,把它碾壓的腳下。
“這間屋,甚至是這幢樓,已經沒有一處清靜.……所以,再撒上你的血液,也沒有任何關係.……”。
她依舊說個不停,內容無非是關於主人的事跡,冷血又麻木,他在我心中的地位也不再神聖,他將我拋棄,卻又讓我承擔他的罪孽。
這裏是臆影症的集中營,說不定在這裏,可以找到些許線索。我不需依靠那個隨性的主人,我自己也有能力找到線索。
我在床上站了起來,一步步走近那個自言自語的女郎。這個房間沒有出口,刺眼的一切白色,她看見我,勾了勾唇角,帶著一絲笑意。“怎麽,這麽快就想通了?你已經決定,死在這裏了?”
我低著頭,甚至眼裏帶著冷峻。對於這個女郎,給我更多的不是憐憫而是厭惡。
“告訴我出口在哪裏.……”。
她歎了口氣,搖了搖頭,“果然是戴裏克的影子,一但混沌起來,幻境與現實都分不清。”
她在我麵前撕下了自己的嘴唇,拍打著向我襲來,那柔軟的唇在接觸我的那一瞬,突然變成了一條堅硬的鋼鞭。我習慣性的用手防禦,卻發現自己的手已經徹底失去了活動的能力。
疼痛……皮肉被鋼韌的皮鞭硬生生地刮開,百合花瓣因為突然的衝擊,便成了落花雨,片片落下。飄落時是白色,而落在地上卻被鮮血染成了紅色。
鮮紅色,鼻前的空氣也漸漸變得潮濕。眼裏那白色的世界也漸漸被那抹紅所侵蝕。幻境.……又是那個逃不出的,一片死寂的幻境。
“這回……你看得清楚了?”那女郎依舊站在我眼前,搖蕩地笑著。
看得清了,一切都明朗了,這裏是臆影症的集中營,所以,這之中的真實,隻有臆影症的患者才能看得到。
正如她所說,這裏不是天堂,而是地獄。血淋淋的魔窟,暗無天日,無數的人在哀嚎,那位一直趴在地上吃草的人,實則正趴在一邊,啃食著已經泛黃的肩胛骨。
我推開她,一路向前奔跑,幻境即真實,而真實卻絕對不是幻境。“安妮!”我大喊著她的名字,希望可以聽到她的消息。我知道,她不應該屬於這裏,即使這裏血腥又殘酷,即使這裏殘酷的隻剩下殺戮,她也獨自一個人承受著這種痛苦,她放不下這種罪孽,更無法承擔的起這種憂傷與孤獨。
我要帶著她,一起逃離這裏……
那穿皮製上前衣的女郎對我緊追不舍,可是,我不能輸,不能這樣在這幻境中死去。我托著一隻廢了的胳膊,在這洞窟之中奔跑著,腳下的骨頭發出劈啪的碎裂聲,這些是已經在這裏斃命的人的屍骸嗎?就這樣甘願在這裏風幹這些痛苦嗎?
我不要!我要去麵對,更加殘酷的現實!
“安妮!”我大吼著她的名字“我們約好的,一直走!”
不遠處的洞窟之中,隱隱約約地走出一個嬌小的身影,她穿著殘破的紅衣,踮著腳向我招手。
“我在這裏!”那聲音幾乎是哭著喊出來的,在那個女孩背後,一團巨大的黑影慢慢延伸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