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九章 跳海
殺了他，殺了他。
我的眼睛發直，心裏想著的隻有這一句話。我看著那個有些呆滯的血屍，心裏的怒火卻再一次湧起。
我瘋狂的嚎叫著，顫抖著，用盡全身力氣撕扯著那血屍的皮膚，我觸摸到了它的骨頭，聞著鼻前的腥臭味兒，撕咬著它粗糙的血肉。
我將它早已潰爛的內髒一一抽出，一節節拆開，用盡全身力氣將這些碎末丟進了海裏。
我沒有眼淚，雖然憤怒早已消失殆盡，可是這種殺戮的快感卻一直挑撥著我的心。
無法停止，這種殺戮的快感。無法控製，這種享受的肉體撕裂的聲音。我在這裏癡笑著，不住的看著這個可悲又可憐的血屍。無奈它風光了千年，如今卻死在了一個影子身上。
海風刮過，可是這一切卻不再像當初那般唯美而壯闊。海風裏的魚腥味兒帶著血腥，悠悠的在空氣中回蕩。
結束了嗎？這一場血腥的屠殺，失去了對手的屠殺，最後帶來的，又會是什麽……
那血屍的頭，在地上不住的擺動，時而向左，時而向右。我望著它，緩緩的站起，突然將它踢進了海裏。頭顱落入水中，激起了浪花，我走向船的圍欄邊，注視著那頭顱在水麵上起伏。
水麵有陰影劃過，看起來像是一條巨大的魚。那頭在水上漂浮了一會兒，便被一個陰影覆蓋，在水麵上消失不見了……
結束了，本來已經結束的事情，現在為什麽沒有鬆懈下來的意思？我站在船邊嬉笑著，心裏竟然是意猶未盡的感覺。停不下來，根本無法停止！
我不住的癡笑著，嗅覺、味覺、視覺、聽覺在此時都變得異常敏感。這種感覺，我從未有過，似乎已經超越了自己的極限，我可以聽到，在船板的隔板之中，有著很多人的嗚咽，也可以看到，在不遠處的水底有著幾條安靜遊動的鯊魚。
他們在運動，生命在運動，血液在流動，這種想衝過去在經曆一次這種血的洗禮的快感，也在一點點敲打著我的心。我不願過去，可是自己卻根本控製不住。
我一點點走向了我推測的那個隱秘的隔板，我的意識在抵觸，可是身體卻不在這樣聽從我的指令。我的手緩緩地伸向那幾乎與隔板顏色相一致的隔板門上，慢慢地拉開了覆蓋在出口上的門板。我竭力是自己停止，可是身體的反應卻使我欲罷不能。
停止！停止！快停止！
我呼喊著，甚至在嚎叫著，可是這種反應卻依然不能停止。有人說，唯有自己可以不違背自己的內心，可是，如果那一天真的不會存在了呢？如果自己的大腦不再是自己的呢？我變成了一個殺人的機器，在人群中機械的活著，在血的沐浴之下漸趨老去。
門板之下，是一片連在一起的台階，曲曲折折的路徑，不知道通向哪裏。可是，那飄散在空氣之中的生人的味道，總是在提醒著我，在這裏確實有人的存在。
腳，踏在台階漂浮起來的塵埃之上，空氣開始變得沉悶，遠處的濃雲之中也傳來了雷聲。我竭力阻止自己在深入到這裏，沒踏出一步，內心就會疼痛一下。這是一種煎熬，一種無法逃脫的煎熬！我享用手指扣住牆壁阻止自己的行為，無奈手指斷裂，已經不再像以前那般銳利。
這不是我想要的！我已經不能在繼續做這種事情了！我隻能嚎叫，撕心裂肺的尖叫。沒想到這台階的盡頭卻傳來了回應。那是無數弱小的人類，在臨死之前為自己保留的最後一個武器，尖叫，為了掩飾自己的恐懼。
我顫抖著一步步邁下了台階，在轉角便看到了一群無助的人，拿著防身的武器，一邊後退，一邊恐懼的看著我。
“不要靠近我！不要靠近我！”我的聲音開始沙啞，可是腳步卻越來越快，我咧著嘴想哭可是最終卻笑著出了聲。哭笑不得的感覺，有誰會真正的明白。我的心情，又有誰可以理解！
所有的人在後退著，有人甚至被嚇出了眼淚。我知道自己現在的樣子，也不想就這樣，在黑暗之中，暴露在無數人的麵前。
人類畢竟弱小，可是卻有著不可估測的爆發力。有人終於抑製不住自己的衝動，揮著一個鐵棍向著我衝來。
“都說了，不要過來！”我大吼著，可是身體卻不自覺的對著他衝去。我想象不到，他到底是怎樣的心裏，我隻知道，這個無辜的人，在下一秒就會死在我的手裏。
憤怒的嘶吼夾雜在一起，我閉著眼睛不忍心在看下去，在這一刻，結局早已確定。那人的雙眼怒睜，粗糙而暴力的衝了過來。這是把人閉上了絕路，可是這或許也是人類最有效的攻擊方式。我咧著嘴，雙唇不住的發抖。我的手快速的扼住了那人的喉嚨，一手向著那人的眼睛直接插去。
誰承想，在最後一刻，突然有人在後麵用鈍器打了我的肩膀。身體向前一側，順勢把那人推向了一邊。那一刻，最大的感覺不是疼痛，而是感到一陣欣慰。或許，死在這裏我也會甘心，如果不加以控製，想必，真正成為血屍的人，恐怕就是我。
我的身上背負著太多人的哀怨，我是罪惡的，自從那天發現我會變成這個樣子開始，我就已經走上了這條充滿了罪孽的道路。殺戮，最終給我帶來的隻是痛苦，與其這樣，還不如就此消失，因為，我最愛的人，已經……
我的身體緩緩地倒在了地上，我的臉觸碰到冰冷的地麵，就這樣結束吧，我已經很累了，已經不想再這樣下去了。解脫吧，就讓我在這裏靜悄悄的死去，在陽光來臨的那一刻，慢慢的化為碎片。
戴裏克，我們的關係到底是怎樣的？如果我就這樣離開你，想必你也不會有過多的感觸，那就讓我們徹底分離吧，離開了這裏，想必真正感到解脫的人，就是你吧。
“就是這個家夥，殺了他！”
“對！把這個家夥處理掉！”
一時間，剛剛怯懦的人類竟然開始團結起來反攻。我隻能苦笑著人類的力量，原來在困境麵前展現的是弱小，在困境之後展現的卻是罪惡。
人們圍著我拳打腳踢，我把痛楚隱蔽在心裏，讓這痛苦去化解我曾經犯下的罪。我隻能在這裏，默默地等待，希望快一點結束這一切。快一點解脫，這樣就可以快一點在這裏離開，再也不會讓其他人再受到傷害了。
“都給我住手！快一點停手！”一個聲音在遠處的台階上出來，帶著一絲顫抖。可是，卻是那樣的熟悉。
莉迪亞.……是莉迪亞，那家夥，還活著啊。在外麵破舊的桅杆上滑落下來，來到這裏，隻為了尋找我嗎？可是，我的樣子，是這樣的狼狽而落魄。已經，不能在這樣陪在她身邊了，我的病重了，即便陪在身邊，也會傷害她，嘴上說著她隻能死在我的手裏，可是這件事真的發生的時候，我才知道自己根本無法下手。
我喜歡你，莉迪亞。你知道嗎？你是我見過的最美麗的女孩，如果可以有來生，我希望自己會變成你的影子。
人群的毆打突然停止了，似乎所有人的目光都停留在這個初來乍到的女孩身上。我的耳邊一片寂靜，感受不到任何人的呼吸。
我隻聽見一陣急促的腳步聲，隨後便覺得自己的身體突然被人在後麵抬起。轉頭的那一瞬，我突然看見莉迪亞帶著鮮血的臉。
“什麽啊，你不是也一樣狼狽。”她看著我，帶著一絲苦笑。
我看著她的臉，原本精致的容貌，如今已經變得有些滄桑。我不能想象，原本倔強的她，如今竟然會抱著我，哭的無法自抑。
我眯著眼睛看著她，望著她模糊的輪廓，聽著她悲傷的聲音，我伸出手，擦著她的眼淚。我說不出話，我甚至沒有觸摸她的手。我向她笑笑，隻要她還活著，隻要她還在我身邊。
我伸著手，撫摸著莉迪亞的臉頰。她不應該這樣出現。更不應該在這種時候，突然出現在我的身後，要我振作。
她揮著斷了手腕，一下又一下的拍著我的胸膛。沒有感覺，可是心裏卻一陣又一陣的疼痛。
莉迪亞沒說什麽，她突然占領起來，把我的手拿起，放在了她的身後，一點點的將我背起，向著出口移去。我隻知道，所有的人都在默默注視著我們，我也知道外麵刮起了暴風雨，雨點像一排排子彈，直接向著我們打來。我不清楚莉迪亞到底要幹什麽，我隻知道，此時，她在哭。
在這怒吼的暴風雨裏哭泣，沾濕了這艘破舊的船板。
“就這樣結束吧。”莉迪亞的聲音帶著一絲淡然，“這樣很累，我已經受夠了。”
“我隻想，和你一起，在這裏消失。一直在這海裏沉默。”
“結束吧。”我這樣回答著，嘴角卻微微的上揚，心裏湧出些許的欣慰。
莉迪亞沒有說話，隻是用那隻斷了的手腕將我的身體調整到適當的位置，帶著我，一起沉入這洶湧的大海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