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風起京城 第十六節 我不是來打醬油的

  人不努力一定不會成功,但努力了卻還有可能過得更糟。這是後世很多人秉承的佛係生活理念。李逸飛認為這句話應該加上後半句:努力的意義,是當自己老去的時候,能夠把過往編成一本喜怒哀樂盡有的四格漫畫,而不是對著一堆白紙思考如何下筆…


  夜風徐徐蟲鳴陣陣,群山為幕皓月當空。老樹下石板上,一壺老酒小菜幾碟,兩個少年人相對而坐。這本是抒發胸中雄心壯誌的大好時光,可李逸飛發現,自己堅持的理想,在明朝官二代麵前,就是最大的笑話。


  張世澤撚了一筷子野菜,扔進嘴裏細細咀嚼。這幾日偶感鄉村閑趣,雖粗茶淡飯陋室麻衣,心裏卻從未如此放鬆和愜意,倒讓他有些暗暗向往。不禁搖頭晃腦地吟哦有聲:“但願老死花酒間,不願鞠躬車馬前”….

  李逸飛暗暗搖頭:快遞員已經在造反的路上越走越遠,梟雄皇太極也在厲兵秣馬圖謀中原,你特麽的還在學伯虎兄?騷年,時不我待啊…


  見李逸飛滿眼的不屑,張世澤放下筷子抖了抖衣襟笑道:“李逸飛,實話告訴你,你說的那些武死戰文死諫富國強民的話,我聽得太多見得太多。遠的不說,那東林六君子個個都是披肝瀝膽之輩,最後怎樣?人生苦短,你我對酒當歌豈不妙哉。莫要學那些酸儒仇官妒富啊。”


  後世有人說,隻有看盡世間繁華並且有能力隨意享受世間繁華的人,才有資格說淡泊名利的話。李逸飛認為,這句毒雞湯用在現在很合適。你不能指望如張世澤般的官二代,去主動改變甚至推翻他現在享受的一切。這便是屁股決定腦袋。


  要讓一個自我感覺良好的人,改變思維確實很不容易。用暴力手段?李逸飛還想在明朝混下去,這個方法顯然沒有可操作性。他決定采用第二種,高大上碾壓矮窮矬。裝13是後世人的基本技能,某寶上甚至還有裝13套餐售賣,價值8元軟妹幣,很便宜的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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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張公子,不知你認為國朝火器與歐羅巴相比如何?”李逸飛淡淡笑道。穿越者最大和唯一的優勢,就是知識的廣度。其他的,還是想辦法遮掩一下好些。真以為穿越者在基礎知識的深度和認知上,可以吊打當時的人?比如眼前這位能自己造槍鍛刀的官二代,想多了…


  所以話題的切入點就尤其重要,如醫療衛生、近代軍事製度、實用的工商業意見和未來某個重要的時間點等。這些話題能有效避開現代人在知識上的短板,將碎片化的知識點捏合成自己需要的東西。


  另外與上位者的交流溝通,切忌把自己的想法一盤子倒出。首先拋出的問題或想法,不能讓上位者感覺難堪或無法回答,一定要留出思考的空間。然後才能伺機將話題主導權,引入到自己擅長的範圍內。冒然倉促地回答,隻會讓自己陷入被動。


  上位者一般分為五種類型,強勢自我的老虎、積極外向的孔雀、敦厚穩健的考拉、條理分明的貓頭鷹、沒有原則的變色龍。老虎型和變色龍型的上位者,不僅最難溝通而且稍有不慎就會給自己帶來不測。比較而言,其餘類型就相對容易交流。


  張世澤明顯屬於注重細節,喜歡一切有規則的貓頭鷹類型。他們追根究底的做事風格,有時候甚至顯得有點不近人情。他們雖然接受新鮮事物較為緩慢,但隻要切合自身利益,就能堅持到底,並變成新規則最有力的捍衛者。


  自從被莫名其妙流放小島,差點上演真人版野外生存後,李逸飛才明白,就算自己以後想要與世無爭的生活,也得有足夠的本錢,不然分分鍾領盒飯。所以,經過一段時間的觀察和琢磨,李逸飛為這個明朝官二代,設計了一整套忽悠方案…先抱大腿,再說後話。

  張世澤聞言眉毛一挑,頓感心癢難耐。作為大明功勳集團中的小眾分子,他平常很難遇到對歐羅巴知識有想法的同齡人。皇上倒是對這些感興趣,可皇上太過繁忙不好時時叨擾,這讓他常有有誌無時之憾。


  但他又那裏知道,李逸飛看起來人畜無害的眼神深處,蘊含了這麽多道道。雖然出身明朝豪門大戶,但說到底不過十六七歲的少年,又正是貪玩的年紀,很多東西不過學了皮毛而已。如今被李逸飛言語一激,心裏想要賣弄的念頭再也遏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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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逸飛匝了口酒,坐直了身子說道:“單純從國朝火器的製作工藝上來說,並未比歐羅巴差了多少。但卻因為一項技術水平的落後,導致國朝火器整體水平,較於歐羅巴著實遜色。”


  張世澤身子往前傾了傾,眼神專注地問道:“李兄弟快講,在下洗耳恭聽。”


  “煉鐵。”李逸飛也不兜圈子,直接了當地說了出來,指關節還在石板上敲了兩下。


  張世澤聽完似乎想到了什麽,埋著腦袋沉吟片刻,然後認認真真地問道:“除了煉鐵以外,你還有什麽其他的看法?”按照穿越套路文,回答問題以後,李逸飛就應該是出任ceo迎娶白富美走上人生巔峰。


  但張世澤的言語裏顯然有別樣的味道,因為他並未直接回應李逸飛,而是試圖將問題轉移。借機把問題深入和擴大,用以考驗提問者的真才實學,這是上位者的通病之一。如果提問者此刻著急回答,很可能會適得其反。隻不過,他的反應都在李逸飛的意料之中。


  這種摟草打兔子的問話方式,後世早已經曆了無數次。如果社會閱曆不足,很容易頭腦發熱把心中想法一股腦倒出去。結果最後發現新娘結婚了,新郎卻不是自己。因此李逸飛並未著急回答,反問道:“不知公子想聽什麽?小的一定知無不言言無不盡。”


  張世澤早已習慣了居高臨下的談話方式,因此李逸飛突然地反問倒讓他愣了一下,心中暗道:居然跟我玩這手?!如果此時告訴他心中所想,就等於對他交了底,很容易被他牽著走。既然如此,那我也不兜圈子,且試探一下虛實再說…


  “這樣,我們還是先談談煉鐵之道。本公子自幼喜好西夷之學,就目前來說,並未發現大明的煉鐵之術弱於歐羅巴。蘇鋼的冶煉之法,甚至強過歐羅巴數倍。不知你剛才所言,有何依據?”張世澤也不含糊,當即就把皮球踢了回去。


  李逸飛不慌不忙地說道:“蘇鋼的冶煉水平小的自然曉得,當然強過歐羅巴數倍。可蘇鋼費時費工產量低下,請問公子,這樣的煉鐵之術有用嗎?如果有用,為何我大明將士手中槍炮,炸膛比例如此之高?”


  張世澤輕歎一聲道:“確實如你所說,蘇鋼之法耗時費力。本公子以蘇鋼鍛造的火槍鋼刀,就耗費甚巨。若以此法裝備我大明軍隊,無疑癡人說夢。”


  張世澤忽然眼睛一亮,遲疑地說道:“等等,你…你不是想告訴我具體的鑄造之法,而是想告訴我如何才能不受這些限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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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逸飛微笑著點點頭:“正是。世人皆知蘇鋼鍛造的好處,卻因為畏懼而束手束腳。掌握鍛造之法者由此不思進取,其餘人則敬之如神明,這難道不是作繭自縛?小的不才,倒是願意就此向公子請教一二。”

  張世澤到底不是朝堂中那些厚臉皮,臉上頓感微微發燙,輕咳一聲道:“李逸飛,你費這麽大勁兜了個圈子,本公子如果再拿腔捏調,倒顯得落了下乘。也好,本公子今日就與你探討一番。”說罷挺腰直背雙膝跪坐,表情肅穆不失威嚴,盡顯世家嫡孫風範。


  李逸飛不敢怠慢,躬身施禮道:“謝公子抬愛,如此小人就鬥膽進言,還望公子不吝賜教。公子,小人還有一個要求,望公子能應允。”


  張世澤淡淡道:“隻要是本公子能做到的,依你便是。”


  李逸飛道:“今日所說之法,許多地方還需要進一步完善,如果倉促實施隻會帶來災禍。因此小人希望,小的與公子交談的內容,暫時不可讓第三人知道。”


  張世澤心中頓生好奇,也暗歎李逸飛好大口氣,想了想便道:“此事依你。”


  李逸飛拱手謝過便開口道:“公子,此事說來容易做起來困難。第一,擴大蘇鋼應用範圍;第二,以蘇鋼為標準進行全國推廣;第三,將蘇鋼作為鋼鐵對外出口唯一選擇。”


  張世澤石化般跪在原地,腦子裏“嗡嗡”作響,兩隻眼睛瞪得溜圓,大張的嘴巴裏足以塞下一個拳頭。他很想說自己完全聽不懂,但這話卻萬萬不能說出口……

  “李逸飛,你今年不過十六歲,僅僅出身錦衣百戶之家,你是如何得知這些的?”張世澤立刻轉換話題,如此模棱兩可的問話,可以顯得自己沒那麽愚蠢。


  李逸飛斂住笑意,認認真真地說道:“公子,我怎麽想到這些的不重要。重要的是,怎麽去實現這些想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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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張世澤低頭沉思片刻,再抬頭時,眼中已經有了閃亮的光彩:“李逸飛,你方才所說非我一人之力所能為。這樣,等我們回到京師後再詳談。但我現在還是很想知道,你的真實想法究竟是什麽?”


  李逸飛再拱手道:“公子,就是小的剛才說的夢想。小的出身錦衣世家,從小便知食君之祿為君分憂。大明如今內憂外困,但凡有識之士無不殫精竭慮,日夜苦思救國良策。正可謂:保國者,其君其臣肉食者謀之;保天下者,匹夫之賤與有責焉耳矣。”


  張世澤聞言,瞳孔猛地收縮了一下,他不斷回味著李逸飛剛才所說,努力搜索著這句話的出處。他無論如何都不相信,一個錦衣小旗能說出這樣振聾發聵之語……

  李逸飛雖然麵容如常顯得氣定神閑,心中卻在暗暗向顧炎武抱歉:小的不才先借用了您老人家的名言。反正老先生才高八鬥,以後一定能再有名言警句流傳於世…


  “李逸飛,為何你會認為本公子一定會幫助你?”張世澤喝了口酒語氣平淡地問道。心中早已暗流湧動:你個王八蛋,勞資就想當個太平公爺.……

  “公子,國難當頭之際,正是男兒揮灑熱血之時。”李逸飛說罷,身子深深躬了下去:“無限山河淚,誰言天地寬。公子,若大明有難,縱天下之大,也再無我等棲身之地!!!”


  張世澤早已胸口起伏不定,呼吸變得粗重了許多:京師勳貴子弟早已變成一灘爛泥,無人有此憂國憂民之思,雄心壯誌之語。我平之生夙願,沒想到竟出自眼前匹夫之口。堂堂七尺男兒在世,豈能聲色犬馬荒度一生!!!

  張世澤伸出右掌道:“李逸飛,記住你今日所說。若他日有負,我張世澤,第一個不放過你。”


  李逸飛也伸出右掌與張世澤一擊道:“男兒立誌出鄉關,學不成名誓不還。埋骨何須桑地,人生無處不青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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