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慕恩的過往
當慕恩的意識漸漸恢複時，耳邊又響起了塔妮的歎息。
“慕恩小姐，您一定要好起來呀！上一次，本來醫生已經說您再也不會醒來了，是雷切爾大人不相信，就讓您這麽躺在床上……沒想到，您真的蘇醒過來了……這一次，您也一定要挺住啊，我可憐的慕恩小姐……”塔尼啜泣著低聲說著。
“再也不會醒來了”？難道說從前的慕恩已經死去了嗎？那麽豈不是在她臨死前，我剛好穿越過來，讓她得以重生……可是，從前的慕恩怎麽會死了呢？病死的嗎……還是說……
此刻，她有些頭痛欲裂。剛剛穿越到這個魔法世界，還難以適應，可緊接著發生的一切都令她猜測不透。無論是十字架上的安伯、還是一直守護在身邊的雷切爾，他們的一切她都無從知曉，甚至不清楚他們彼此的關係。頭痛……
沉重的腳步聲打斷了慕恩的猜測。
“雷切爾大人，您來了。”
“慕恩還沒有醒嗎？”雷切爾輕聲問。
“還沒有。我擔心……”塔妮又一次哽咽起來。
“擔心什麽？”嚴厲的聲音中帶著冰冷的威嚴。
“上一次，安伯還沒有被宣判，慕恩小姐就為他殉情一次了。這一回，安伯就這麽死掉了……我擔心，慕恩小姐再也挺不過來了……”
“胡言亂語！”雷切爾語氣更加冰冷，“出去！”
細碎的腳步聲漸漸遠去。此刻，偌大的房間裏隻剩慕恩和雷切爾兩個人。
手上傳來陣陣溫暖，慕恩的手被雷切爾緊握著。接著，屬於男人的清爽氣息席卷而來，慕恩緊張地閉緊眼睛，心裏不停地打鼓。他在幹什麽？
隻是一個輕輕的吻。柔得似水。
“慕恩，隻要你能好起來，我什麽都願意為你做。”男人溫柔的聲音中滿含著濃濃的深情。
慕恩的心不覺痛了一下。這樣的男人，足夠令她感動。
還記得自己在北京打工的時候，也曾有過一個男朋友。但卻因為她工作繁忙，沒有時間約會，而最終不歡而散。男人應該多心疼女人一點的，慕恩在心裏不自覺地想。而眼下，這位一直守護在她身邊，無微不至照顧她的人，確實讓她心動。
可是，這樣好的男人，為什麽從前的慕恩不願意接受他呢？從塔妮的話中，可以聽出，慕恩愛的是安伯，並且願意為安伯去死。僅從這一麵之緣而言，來自現代的她，還是傾心於雷切爾多一些，盡管這顆屬於慕恩的心，明顯在排斥著這份來自雷切爾的愛。它願意為十字架上的青年而流血，卻不願為雷切爾感動。
但，雷切爾王者一般的威嚴，讓慕恩在陌生的世界裏，有了莫名的安全感。
思想遊離著，漸漸忘記了自己是在裝睡。竟不覺地低歎起來，隻這麽輕微的聲響，卻讓坐在床邊的男人如獲至寶。
“慕恩？”男人磁性的聲音中，吐露著焦急與期盼。
無法喬裝下去的慕恩，無奈地睜開眼睛，雷切爾棱角分明的臉出現在她的眼前。不得不承認，雷切爾與生俱來的王者氣概深深地吸引著慕恩。他寶石般的藍色雙眸，似乎散發著魔力，令慕恩畏懼又歡喜。
他的俊美，是這般氣勢逼人。
雷切爾溫柔地扶起慕恩，在她耳邊輕聲問詢，“要不要喝點百合粥？你最喜歡的。”那麽輕柔的聲音，就像怕嚇到她一樣。
這讓慕恩更加奇怪。難道從前的慕恩很怕他嗎？
看慕恩沒有反應，雷切爾更加焦急。一隻大手就這樣撫摸上她的額頭，帶給她措不及防的溫柔。
“沒有發燒……”他喃喃自語，“慕恩，你先忍耐一會兒，我去找牧師過來。”
找牧師過來？難不成是要對我施展法術嗎？想到這裏，慕恩下意識地拉住雷切爾的手，慌張地解釋：“不要請牧師，我很好！”
男人因慕恩的舉動楞了神。待他反應過來，一抹迷人的微笑點綴了整張英氣逼人的臉。
“好。”他欣慰地摸了摸慕恩的頭，轉身去招呼守在門外的仆人。
見雷切爾走遠，慕恩才下床，走到梳妝鏡前。這是她第一次端詳屬於慕恩的容顏。
鏡子中的女孩，看起來二十出頭，暗紫色的微曲長發，如同海藻般鋪展在肩頭。一張白皙又嬌媚的瓜子臉上，一雙琥珀色的大眼睛讓整張臉都熠熠生輝。
這雙眼睛似乎沉澱了許久的憂愁，卻又如溪般清澈，善良得宛如小鹿，讓人不由生憐。那張嬌小的櫻桃口，即便沒有塗抹任何唇彩，卻粉紅水潤。唯一不夠完美的，就是慕恩瘦弱的身材，顯得有些營養不良。但骨感美人，從古至今依舊讓人愛慕。
她是傾城佳人。
有著是來自現代的她，一直期許的絕美容貌。
她望著鏡子中的美麗女子，不由地伸手觸碰鏡中人，生怕這是自己產生的幻象。
畢竟她隻是一個來自二十一世紀的普通女孩。她沒有顯赫的家世，沒有回頭率極高的美女樣貌，更不會任何魔法，甚至沒有一個真心疼愛自己的男人……隻是在下班途中，在擁擠的地鐵站裏，由於疲憊而愣神的幾分鍾裏，卻被擁擠的人潮湧向了地鐵隧道。
她失去重心，她難以站穩，她感到自己就這樣跌落在了軌道上，而急速的地鐵正飛馳而來……當她驚恐絕望地呼救時，突然一道刺眼光芒照射在她的周身，整個人似乎飛了起來，被拋進了時空的隧道。之後，她暈了過去，再醒來時，就已躺在了奢華的散發著幽香的房間裏。
這一切，來得這樣快，快得讓她措手不及。
可是，她同樣知道，想要穿越回現代恐怕是妄想。而現在，她要扮演好慕恩的角色，替這個殉情的女孩延續一段美麗的人生。
這是一個魔法的時空。令她向往。令她慌張。
“慕恩小姐，我幫您挑選晚宴的禮服吧。”塔妮不知何時站在了她的身後，略為憂心地注視著她。
“什麽晚宴？”
“這是雷切爾大人剛剛吩咐的。今晚，他將為您舉辦晚宴，來慶賀您的身體康複。”塔妮看出慕恩眼中的不安，貼心地說，“這是一個家庭晚宴。隻有您和雷切爾大人。所以，您不必擔心身體狀況，晚宴不會持續太長時間。”
慕恩微微點頭。她很想詢問塔妮，她和雷切爾到底是怎樣的關係？為何，雷切爾看起來就像這個家裏的男主人一般。而且她很想知道，這個龐大的城堡裏，除了她，還有沒有其他人？她到底還有沒有別的親人？
話到嘴邊，她還是咽了回去。畢竟詢問塔妮是不妥的，說不定她會以為她瘋了，再找來牧師為她施法，如果那樣可就糟糕了。看來也隻有她自己慢慢觀察了。
夜色如水。
燈火輝煌的大廳裏，所有仆人穿戴整齊，畢恭畢敬地站在餐桌旁。雷切爾看著廚房的仆人將最後一道甜點整齊地擺放在餐桌上，嘴角不禁掛上了微笑。今晚一共準備了三十道菜品，期中二十道都是慕恩平日最喜歡的，就連剛剛端上來的焦糖奶香慕斯，都是慕恩最愛的口味。
而此時的慕恩也已經換上了一件鵝黃色的禮服，在塔妮的攙扶下，走下了金光閃爍的樓梯。
雷切爾見到細心裝扮過的慕恩，寶藍色的眼睛不禁一緊，心裏火熱的感覺頓時升溫。他紳士地幫慕恩托出水晶座椅，細心地扶她坐下，這才回到自己的位置上——慕恩的正對麵，坐下。
“心情好些了嗎？”見慕恩不語，雷切爾勉強地問。
“啊？哦……好多了。”沉思中的慕恩被雷切爾的話問得莫名其妙，之後才反應過來雷切爾真正的意思。
其實她並不是緊張，也並不是害怕，她晃神隻是因為桌上的，從未見過的西式菜肴而驚訝。這些雕琢細致，用料講究的飯菜，是她在西餐廳裏從未聽說過的，更未見到過的。而這水晶的長椅，更是讓她如坐針氈。如此昂貴的材料竟然做成了椅子……
一頓飯的時間並不長，期間兩個人以及站在桌旁守候的幾十位仆人都異常安靜。除了刀叉偶爾碰觸碗碟的聲響，再也沒有別的雜音。
雷切爾用餐優雅紳士，慕恩偶有偷瞄他時，總覺得他完美得近乎蠟像。筆直挺拔的身影，切牛排有力又簡潔的動作，的確讓人著迷。根據他手指的靈活程度和所有人都尊稱他為“雷切爾大人”的稱謂，慕恩猜測他一定是一位年輕有為的魔法師。並且很有可能是一位高級魔法師。
在下午和塔妮的交談中，慕恩巧妙地問出了一些有關米卡城的事。
米卡並不是一個國家，隻是這個魔法國度中名氣最大的城市。而這個魔法國度被稱之為“坦羅閣”。在這個國家裏有十幾個城市，最繁榮的當屬米卡城和萊茵城。能夠統領這些城市乃至整個國家的領袖，均是最優秀的魔法師。
在這個以魔法定尊卑的國度，隻有具有一定魔法基礎的人才可以申請成為貴族，過上上流社會的生活。而那些不具備聰慧頭腦和法力潛質的平民，則永遠隻能過平凡單調的生活。甚至是貧困潦倒的日子。因為，他們無法掌握令人尊敬的任何法術。
米卡城裏，擁有最至高法力的人，當屬格拉瑪尼。因此，這裏所有的人，都將格拉瑪尼視為神的存在。他是一位能夠掌握四係元素魔法的全能魔法師，並且他的學徒無一不是高級魔法師。
在傳統魔法師之下，還有牧師、聖騎士、巫師等能夠操控魔法的人。他們一樣被歸屬於魔法師這個群體，可以有機會晉升為貴族，晉升為統治者，但有一點仍無法改變——傳統魔法師的地位永遠高於其他魔法職業。但由於天生潛質的不同以及血脈的不同，很多人即便有心去做一名傳統魔法師，但仍因自身因素最終隻能成為騎士、牧師……但這已經很好了，總好過那些平民百姓太多太多。
飯後，雷切爾邀請慕恩去花園散步。本打算拒絕的慕恩，卻也想順便多了解一下這裏，便答應了。
米卡城有著比普通城市更加皎潔的月光。潔白如霧的光暈散落在街道上，為這裏更添加了一絲神秘。
慕恩仰望這座恢弘華麗的城堡，在幽蘭的夜色下，那城堡的塔尖仿佛高聳入雲。塔尖上隱約可見一顆菱角分明的六芒星，但由於夜色深濃，雲層微厚，慕恩看不清楚。
雷切爾仿佛洞悉了慕恩的心思，順著她的目光，望向塔尖上的六芒星。柔和的麵容突然驟變，有痛楚讓他變得冷酷。
“什麽時候，你才能再將六芒星點亮呢……”他輕聲細語。
慕恩不解地回頭看向他，不明白他的意思。
他依然凝視著塔尖，仿若有回憶讓他無力自拔。
“從前，你每晚都會用法術將那顆六芒星點綴上墨綠色的光輝，可自從安伯出現後，你連這樣簡單的法術都無心修煉……”
時間就這樣一分一秒地流逝而去，慕恩迷茫地站在他的身邊，看著他眼中劃過的憂愁，卻不敢打擾。漸漸地，隨著他眉頭緊鎖，一縷微藍色的光芒在他周身乍起，帶來無限涼意。那藍光仿佛冰雪初降，讓慕恩周身寒冷難耐，就連思維都被影響，大腦反應開始變得遲鈍緩慢。
怎麽會這樣？難道……這就是傳說中的魔法……慕恩努力讓自己的精力集中，保持最後的鎮靜。
就在慕恩因藍光的侵蝕而不停顫抖時，雷切爾終於收回了望向塔尖的目光，轉瞬他突然發現慕恩的不適，一閃而過的心疼後，微藍色光芒驟然消失，就像它出現時一樣迅速詭異。
身體的寒意漸漸消散，慕恩虛弱地退後一步，抱緊肩膀，盯著雷切爾，眼中滿是畏懼。
“對不起，我從未想過傷害你，對不起……”雷切爾看著慕恩驚恐的眼神，悔恨地解釋著，“慕恩，別怕，我是雷切爾啊，你不要害怕……”
可無論雷切爾怎樣安慰她，她依然渾身戰栗，不停發抖。來自現代的她，第一次看到傳說中的魔法，竟然還親身“受益”，任誰都會感到慌張。
雷切爾上前幾步，將慕恩一把擁入懷中，緊緊抱住，仿佛想用自己的體溫溫暖她。慕恩也順從地依偎在他懷中，不做任何掙紮。
良久，雷切爾在她的耳邊低語：“為什麽不用暗影護盾護住自己？這樣威力的寒冰彌漫明明傷不到你絲毫，為何不想著保護自己？”
“我……”這次慕恩真的不知如何回答了。暗影護盾？聽起來像一種魔法，而寒冰彌漫顯然是雷切爾剛剛使用的法術。看來，自己也是一位魔法師……所以才能擁有這樣宏偉的城堡，這也就說得清隨處可見的六芒星圖案的意思了。可是……從現代穿越而來的她，繼承了慕恩的美貌，坦羅閣國家的語言，卻沒有繼承慕恩所擁有的魔法。
看來，事情遠遠沒有她想的樂觀。如果想要真正擁有慕恩的身份，除了享有她的尊貴外，還得學會她所擁有的魔法才行。
“對不起，慕恩，是我的錯，我竟忘記了你的身體才剛剛恢複。你怎麽有精力去操控魔法？慕恩，原諒我……”雷切爾恍然大悟地低語，語氣中的愧疚更加濃重。
“不要自責，我已經沒事了。”慕恩從雷切爾的懷抱中掙脫出來，勉強露出一個微笑。
雷切爾愧疚地搓著雙手，那小孩子的舉動完全和白天裏冰冷威嚴的他截然不同。
“我送你回去。”雷切爾依舊不安地說。
待雷切爾離開後，塔妮體貼地幫慕恩放好洗澡水，並將一套白色蕾絲睡裙整齊擺放在浴室裏。
“小姐，我知道您不喜歡有人服侍您洗澡，我將用得上的東西都放在浴室裏。我會在門外等候您，有事您盡可叫我。”
“謝謝。”慕恩溫和地說。
可這一聲謝謝卻是讓塔妮受寵若驚。在米卡城裏，像她這樣的貧民子女能夠得到照顧貴族法師的機會，已經相當幸運。而塔妮作為慕恩的貼身女傭，已整整八年。這份工作可以保證她的家人不用再過食不果腹的生活，並且讓她能夠有機會居住在奢華的城堡裏，這是何等尊榮。
八年來，她日日服侍慕恩，卻是理所應當，而慕恩雖然對她很好，卻也未曾有過半句感謝的話。不僅是慕恩，這裏的所有貴族都享有被人服侍的權利，他們無需感謝。塔妮早已習慣了這種等級分明的生活。而剛剛，自己尊貴的大小姐竟然對她說了謝謝，這無疑令她惶恐。
“看來安伯先生真的影響到了小姐。”塔妮心裏嘀咕。
此時此刻，慕恩並沒有泡在花瓣簇擁的洗澡水中，享受片刻放鬆。她警惕地觀察著這個巨大的浴室，心中的疑惑不斷放大。
這間浴室足足有四十平米大。除了一個巨大的浴盆外，就隻有一個擺放衣物的架子。整個浴室空曠整潔，白色的牆壁一塵不染。為什麽如此大的空間隻放著兩樣擺設呢？那剩餘的空間就這樣空著，讓人心裏感到突兀又不自然。
慕恩早就觀察過整個城堡的擺設風格，無論是大廳或者臥室，或是書房，都錯落擺放著昂貴考究的家具，很少能見到空餘的大片空間。這也實屬正常，因為從古至今，年輕女孩子的房間都如此，用不上的東西永遠多過實用的。而眼前的浴室，明顯和整個城堡的風格不同，從剛剛塔妮的話中，可以推測到從前的慕恩不喜歡有人服侍她洗澡。這對於嬌貴的千金來講，有些不妥。
將這些聯想起來，慕恩不禁心頭一顫——唯一可以說得過去的理由就是，慕恩在這個巨大的浴室中做著不許人打擾的事情。而這件事情還需要如此巨大的空間。
對於整個城堡而言，這裏無疑是最不會被人打擾的地方。誰會侵犯年輕女魔法師的浴室呢？除非他不想活了。即便有像雷切爾那樣的貴族前來，也不會叨擾到浴室中的人。打擾女子洗澡是極不禮貌的行為，有修養的人絕對不會這樣做。
慕恩想著，好奇心驅使她對整個浴室進行了一次地毯式搜索，可終究未能發現蛛絲馬跡。看來想要了解從前的慕恩，還需要一段時間。她心想著，終於鬆了口氣，浸泡在了芳香四溢的洗澡水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