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零六章 往事如煙（一）
“我的這雙手，曾經錯殺過幾個人。”格拉瑪尼的聲音滄桑，低沉，夾雜著濃濃地哀愁。
錯殺？
洛池聽聞，先是一愣，緊接著問道：“您錯殺的人裏，是不是……”
“沒錯。”格拉瑪尼打斷了洛池的話，“你猜得對，孩子。”他不想再讓人解開那些舊傷口，他也會痛苦，他也會愧疚。
洛池何等聰明，見格拉瑪尼如此反應，心下就明白了一切。
“孩子，你想聽聽從前的那些事嗎？”格拉瑪尼緩緩起身，走至大殿中央的水晶球旁，蒼老的雙手撫摸著那能占卜人命運的水晶球。此刻水晶球中倒映著他自己的影子，而格拉瑪尼好像看著自己的倒影，記起了很多很多已經被遺忘的事。
洛池也站起來，走到水晶球旁，看著格拉瑪尼哀怨的神情，不禁點了點頭。
“那是多年前的事了，那個時候，魔族人還沒有隱居，他們還與坦羅閣的魔法師交手戰鬥著。而那時，冥王陣也是剛剛崛起，對坦羅閣構不成任何威脅。
“慕恩的父親叫巴斯隆，當時是聞名一時的宗師級巫師，他的法力不在我之下。慕恩家族多年來，在巫術上的造詣非比尋常，所以很多時候，他們的一舉一動，往往也關乎著整個坦羅閣魔法世界的動向。更何況，那時候，靈珠也在巴斯隆手上。
“米卡城的首腦那時還不是我，而是我的前輩。他當時對慕恩家族所有的人都格外關注，尤其是慕恩的父親巴斯隆。
“當時，魔族人與坦羅閣的人鬧得不可開交，米卡城也是一團亂麻，很難管理。而就在那個時候，竟然傳來消息，說巴斯隆與魔族人私下勾結，有意將靈珠送給魔族首領。”
“所以你們就立刻處理掉了慕恩的父親？”洛池情緒急躁到了極點。
“不……”格拉瑪尼緩緩搖頭，眼神變得更加深邃。
格拉瑪尼走到水晶球的另一側，半晌，又繼續講述道：“為了證實消息是否準確，我們特意設下了一個圈套，想要試探巴斯隆。我的前輩將靈珠從慕恩家族要了過來，說要暫時保管幾天。
“而那幾天，正好是魔族人有意進攻米卡城的日子，所以，如果巴斯隆是魔族的人，他一定會想辦法將靈珠偷回去。因為不借助靈珠給予的靈力，即便他和魔族人聯手，也無法攻下米卡城。
“結果很讓人心寒。靈珠在被要回的第二天夜裏，就被人偷走了。而那天是前輩一人看管靈珠，他有意給敵人放水，想要看看來者是誰。可當他看到來者正是巴斯隆時，他卻心裏猶豫，沒有攔下偷竊者。
“於是，消息被證實了，巴斯隆已經投靠了魔族。而次日，魔族人就來攻打了米卡城，並且那時靈珠就在魔族人手上，我們看得千真萬確。那就像一個挑釁，一個巨大的諷刺！所以，叛徒是斷斷不能留的。”
說到這裏，格拉瑪尼的眼神溢滿了悲痛。洛池看在眼裏，有些莫名，又不想打斷他的回憶。
“孩子，我很難過，我不願回憶起這些往事。”格拉瑪尼聲音有些顫抖。
洛池靜默了許久，開口問道：“按照您所說的，巴斯隆是叛徒，理應被處決掉，可是您為什麽一開始說是錯殺呢？”
寂靜。長久的寂靜。
偌大的占星宮中，沒人言語，仿佛時間在這一刻被靜止。格拉瑪尼凝望著水晶球，仿佛想要透過水晶球看透一些什麽。他紋絲不動，就連眼睛都不曾眨一下。是那些回憶太重，壓得他忽然不願開口。
此時此刻，洛池也變得耐心了許多，他知道有些無法更改的往事，即便是法力強悍得無人能及的格拉瑪尼，也會為此迷惘。
靜默了很久之後。格拉瑪尼緩緩背過身去，不想再看到任何人。他的臉色格外難看，緊皺的眉頭，一改他平日裏的堅不可摧。
他背過身，不願別人看到他的無奈，他的悲傷。
“是我親自執行的命令，殺掉了巴斯隆，也就是慕恩的父親。他當時一臉驚詫，好似想要問個究竟，可是我當時年輕氣盛，竟然沒有給他解釋的機會，就結束了他的生命。”
說到這裏，格拉瑪尼的眼神更加黯淡。
“可是一切並沒有隨著巴斯隆的去世，而帶來轉機。我們發現，魔族人好像依然有內應，有幫手。事情變得複雜，我的前輩這才發覺不對，再次私下調查，這次卻得到了一個驚人的結果。
偷竊靈珠的，並不是巴斯隆，而是他的同門血緣兄弟凱撒。因為他們身形酷似，長得也有幾分神似，那日夜裏燈光昏暗，我的前輩才會看錯了人。再加上之前有人舉報了巴斯隆，所以他才會誤以為偷竊靈珠的就是巴斯隆，無可厚非。
卻沒想到一切都錯了。更荒唐的是，之前舉報巴斯隆的人竟然是凱撒的妻子，所以一切竟然都是一個陰謀。他們欺騙了米卡城的魔法師界，隻為了除掉巴斯隆。而凱撒一家才是真正的叛徒。”
洛池驚訝地睜大了眼睛，這個故事太過複雜，讓他有些難以消化，難以接受。
“你是不是很奇怪，凱撒為何不念親情，一心要除掉巴斯隆？都是嫉妒。凱撒嫉妒巴斯隆的地位和法力，所以才會紅了眼，迷了心智。又因他法力不高，無法單獨對付巴斯隆，所以隻能陷害巴斯隆，讓米卡城的高強魔法師幫助他，除掉巴斯隆。
“所以，從一開始，我們就上當了。但這件事又不能宣揚和解釋，這是一個巨大的錯誤，所以，就被塵封了下來，讓慕恩家族一時蒙冤。”
“這事慕恩知道嗎？”洛池問道。
“不知道。她那時還小，應該並不知道詳情，更何況內幕隻有少數幾個，當時頗有地位的魔法師知道。這件事一直被隱瞞了下來。”
格拉瑪尼無奈地歎氣。想必洛池能夠得知一些風言風語，大概也是萊茵城的首席魔法師透露了一些吧。但洛池知道的隻是表皮。這些被刻意遺忘的往事，現在大概也隻有他一人記得了。
因為，他就是那個執行了錯誤命令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