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五章 最好不相見
耳邊是呼嘯而過的風聲。
路小染醒來時，窗外雷雨大作。
“轟隆！”一陣雷鳴從天際降下來，白玫瑰花瓣兀自凋落。
“賽特……”蜷縮在床著一角，路小染再也控製不住，淚水在清秀的小臉上肆意洶湧。
第二天醒來時，印入眼簾的是一雙湛藍的瞳眸。在路小染吃驚之際，門外傳來一陣嘰嘰喳喳的吵鬧聲，下一刻，厚重的門板被撞開。
趴在地板磚上的西門暮罵罵咧咧的對著方同說著什麽，秦軒麵不改色的越過這兩人，那露在一旁小聲對西門暮說著什麽，隨即兩人對戰成了三人混戰。
大腦停滯幾秒的時間裏，秦軒已經走到床邊。
“怎麽樣，身體應該不會不舒服吧。”秦軒笑容依舊如清風般淡然，臉上有道難以遮掩的傷痕，路小染鼻子一酸，想到自己害得秦軒差點魂斷魔窟，一時間說不出其他的話來，唯有低聲說了句抱歉。
微然一笑，秦軒伸手將她垂落眼前的長發抿到耳後。
“對於朋友來講，抱歉這兩個字太客氣了。好了，早飯已經準備了，可以下來吃飯了。”秦軒此時無疑成了這個家的主人，轉過身對著依舊沒有決斷的三人，清咳一聲，“大家都出去吃早飯吧，今天是狗不理包子，我跑了大半個城市才跑來的。”
對於秦軒所說的跑了大半個城市，西門暮首先不認可這種說法，使用一個法術就能夠跑到包子鋪去，還需要跑大半個城市嗎？
這種誇張的佳唱俱作，還真不適合秦軒。
其他人自然知道秦軒是故意說的這種話，路小染聽在耳中也忍俊不禁笑出了聲，胡亂抹了把臉，伸出手將床前站著沒有說話的智天使向外推了一把。
“智，你們先出去吃飯吧，我先換件衣服然後洗把臉就去，噢，對了，現在幾點了？”路小染想到那氏集團的廣告宣傳，忍不住汗了一把，她在黑暗世界不知道呆了多長時間，那裏也沒有時鍾……
“現在是八點一刻。”智轉過身去輕聲說，“那氏集團的廣告已經發布有三天時間了，你大概在黑暗世界呆了有一天的時間，不過，在那裏渡過一天，相當於在人間一個月。”
怕她聽不明白，智接著說，“就是說，現在距你上次離開已經有一個月的時間，還好今天是周末，你不用太著急，我們大家在外麵等你。”
說著，朝秦軒使了個眼色，感覺氣氛有些變化的西門暮急忙停止打鬧，隨著其他人一齊走出房間。
窗外豔陽高照，夏日八點時分，太陽已經有了灼眼的溫度，將滑落在眼角的淚滴瞬間蒸融。
她有些明白為什麽賽特不希望她在黑暗世界長住，原來如此。
人類的壽命不過匆匆幾十年罷了，以月為計的生命流失，誰能承受得起？
想來，賽特是害怕她留下黑暗世界，才說了那些令她傷心的話，不過，他也太低估她的堅持了。
看來，不過幾天，賽特就會回來，到時候，她要買一大箱紅富士來歡迎他回家。
歡迎他回到這個並不豪華但卻溫馨的家。
“小染，快點，一會兒還要去F大。”門外傳來方同的笑聲，將盯著窗外不知看哪的路小染喊回神來。
“再等一會兒！”應了一聲，路小染飛似的跑到衣櫃前，找了條淺藍色雪紡連衣裙放到床頭。
新的開始，需要用新的形象新的心情去迎接。
吃過早飯後的路小染將有事提前離開的那露送走後坐在沙發上盯著牆壁發呆，秦軒在一旁收拾著飯桌。
方同翻著包包裏所有的東西，愣是沒有找到學生證。
喲，這可壞事了，沒有學生證，是進不到F大校門的，進不去F大校門，就是說沒有辦法陪著小染去聽課了。
雖說小染一向功課很好，但是身為姐姐的她很擔心小染，所以才會在昨天晚上翻遍櫥櫃將以前的學生證翻了出來。
坐在椅子上看報紙的智顯然是等得有些不耐煩，合上報紙，抬頭看了眼掛在牆壁上的石英鍾，提醒道，“現在已經是九點半，學生會議是在十點鍾開始，這次內容講的也沒有什麽，而且好像和學業無關。”
其實，之所以會讓小染去參加這次的學生會議，是為了讓她知道一件必須知道的事情。
方同從包包裏抬起頭來，白了眼智，嘀咕道，“我才不會讓小染和你單純相處，誰知道現在的鳥人究竟是好是壞，沒準你表麵上是個天使，暗地裏卻是個黑暗到底的惡魔。”話一出口，方同想到什麽，匆忙望向坐在沙發上看著電視節目沒有注意到這邊的小染，舒了口氣。
啊~找不到！
真是的，平時亂丟東西的毛病怎麽長了這麽大還沒有改正過來！看吧，到關鍵時刻掉鏈子了。
“是在找學生證嗎？”一邊解著圍裙，一邊手拿一個紙袋的秦軒輕聲笑著，“這個放在廚房了，好像早上的時候你來廚房幫忙不小心落到菜板上的。”邊說著，邊將紙袋遞到因他的笑容而呆住的方同眼前。
“啊~~啊！謝謝你秦軒！”方同打了個愣，接過紙袋，臉色通紅。
站在一旁的智睨了眼變化飛快的方同，又睨了眼毫無察覺的秦軒，微勾起嘴角。
智天使最不擅長的便是對感情的認知，但是現在，他能夠看透一切情感，當然，包括自己的情感。
隻不過，他更加明白，路小染心裏隻有一個位置空閑著，並且早已經有了影像住了進去。
哪怕那個影像不知道什麽時候會再次出現。
想到魔族這一次被厄洛斯弄了個天翻地覆，智天使有些擔憂路小染的情況。
若是真的如同賽特所講，不知道什麽時候才能夠回到人間，那麽，路小染要怎麽辦？都說人類是善忘的動物，卻總會有意外出現。
例如，對回憶愛不釋手的人。
又或者，在心間住進了某個身影後再也無法敞開心門的人。
路小染，她就是這兩者。
F大的校園在周末時分人源較少，被方同莫名其妙拉來的路小染這才想到，F大周末的時候幾乎是沒有人在。
幸好沒有人，所以即使西門暮加上秦軒再配上智，三個美男子一路直行向前，沒再遇到上次校慶時候被圍堵的事情。
“喲，你們前一次來F大居然沒有叫上我，小染你真是何其忍心啊。”方同聽到西門暮口若蓮花般的講說後，頓時後悔那段時間和小染的冷戰，現在想想，當時一定錯過了不少好玩的事情。
秦軒頗覺頭痛的看著和西門暮打成一片的方同，掃了眼聽說要來F大上課急忙處理完公司事宜就飛奔而來，到頭來插不上一句話跟在西門暮身後的那露，忍不住歎了口氣。
小暮這個孩子喜歡和女孩逗著玩，但是這次的兩個人類女孩都是小染的朋友，方同更是親如姐妹，想必，到時候小暮會有麻煩。
當然，這麻煩不是別的，而是選擇兩個女孩之間哪一個長久相伴的麻煩。
根據妖族新令，即使是妖王，也隻能一夫一妻製。
路小染和智走在人群的最後麵，曾經走過的石子路被太陽灼得散發著淡薄的熱氣，蟬聲四起，伴隨著一陣陣呼喊聲傳入耳朵裏。
停住腳步，不等路小染發問，就見那露露出個恍然大悟的神情。“啊，原來你們不是來上課，我還在好奇周末哪個課堂開課。”
路小染困惑不解的望向方同，又瞅了眼笑容溫和的智，疑道，“不是來聽課的嗎？”有種預感湧上心頭，一樣的石子路，一樣的叫囂聲，難道是？
“摩西的演唱會，據說是他退出演藝界的最後一次演唱會。”西門暮忽然聲音變得深沉起來，這讓路小染有種怪異的感覺，似乎，事情不像是表麵那麽簡單。果然，後麵的話讓人無法理解。
“六翼天使回歸神座之後，據說變成諸神之神的候選使者，也就是說，他不久的將來會成為傳說裏的神。”
路小染對於傳說裏的神沒有什麽概念，隻是依稀覺得，一旦摩西這次離開之後，就再也不會相見。
那個小時候喜歡抱著她說關於天使童話的摩西，那個在她認定是最好的朋友，將來會一直在一起摩西，在這個時候，準備離開她了嗎？
她還沒有告訴他藏在心裏的那些話，其實，她是在猶豫的，但是，為什麽，為什麽不給她機會說呢。
“摩西他……什麽時候……”路小染不知道要用什麽詞來填補心靈上的空缺，是離開，還是……走遠？
呼喊聲戛然而止，蟬鳴聲也漸漸平息下來。
一個溫柔如水的聲音穿過人群在校園裏飄蕩。
“你說過的愛我，
記憶猶新的沉默，
手牽手走過的那些年頭，
我會一直記得。
我懂你說的，
不過是一時的感動，
放開了手不見你的以後，
有誰陪你守候。
不過是自己折磨，
幸好還懂得沉默，
彼此間的沉默，
證明隻是不愛我……”
路小染越過一行人緩步上前，蔚藍的天際下，一個有著深灰色瞳眸的俊美少年站在高台上闔眼低唱。
猶如她見到他的時候，他也是閉著眼睛在唱歌。
睜開眼，他溫柔的笑了，“你的笑容像陽光一樣。”
“你給的笑容，
全部都收錄到以後，
記憶的枷鎖，
我兀自扣留。
我說的話語，
你不要堅持放在心頭，
回顧小時候，
像一時衝動。”
路小染在心裏搖了搖頭，不是，她是真的喜歡那個溫柔如水的摩西，在那些黑暗的日子裏，有一個莫名的力量在支撐自己撐過來，她可以肯定，一定是摩西在暗中幫助她。
就為了一句她的稚語，摩西等了她十幾年，她，還沒有來得及在想起一切時，在再次傷害他之後說一聲抱歉。
“最好不相見，
離別夢裏麵。
遺落的愛戀，
隨風飄遠。
最好不相見，
類似於決別。
當作沒來過，
依舊寂莫。
最好不相見，
隻想你笑顏。
往事成浮煙，
幻作做想念。”
最好不相見……
路小染停下腳步，眼淚潸然而落。
摩西，對不起，謝謝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