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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4章 第八十三章像一種無言陪伴。

  八十三章 -

  「他喜歡我。」

  夜裡七點, 車廂漆黑,汽車即將到站。

  餘思歸額角抵著窗,向熟悉的市區, 抱著自己的胳膊。

  萬家燈火,路燈橘黃。

  盛少爺大約的確是累了, 睡著了後手就握得不那麼緊, 歸歸趁著他睡得熟, 將手強揪了來,揪來后氣呼呼抽了他兩巴掌——姓盛的靠在椅上呼呼大睡,被揍沒反應。

  思歸意識抱著自己, 眼睫『毛』眨了眨,接著聽見隔壁開始簌簌作響。

  在周圍人的交談中,盛大少爺悠悠醒轉。

  他醒后先意識了自己的手, 手裡是空的, 當即觸電一般一個激靈;接著才反應過來,望向旁邊抱著胳膊, 儼然想讓他滾蛋的龜龜。

  「怎麼不睡?」他見思歸就沒什麼脾氣, 挺溫和問。

  餘思歸不懂他的破反應,更不喜歡他好好先生的模樣, 沒好氣說:「路上總共一個半小時, 睡什麼呀?」

  「一個半小時也是時間。」盛少爺在黑咕隆咚的車廂里莞爾:「到了也不叫我……剛剛做什麼了哦?」

  大魔王心想我剛剛抽了你一頓, 乾脆別開眼不講話。

  盛少爺半點不惱, 笑眯眯道:「脾氣挺大。」

  「一天認識我?」大魔王一陣火起, 「我脾氣大不是班裡名的嗎?」

  盛淅嗤一笑,伸手來要牽思歸;然女孩次學乖了,堅決不跟他牽爪。一方面是不願意,另一方面是少爺一牽就不鬆手, 非常討歸老師的厭。

  盛少爺也不惱,車到站後去拎李,拖著李箱,然後帶著歸老師去吃了飯。

  市區的汽車站離火車站很近,在老城區;因時間已經不早了,兩人只是找了個小館,隨便對付了些。

  正宗膠東菜館點單素來不在桌前,也沒有菜單,是有個專門的點菜區,服務員拿著小牌跟著顧客後面介紹菜品,並現場挑魚過秤。盛淅點了不少菜,付完錢回來,在思歸對面落座。

  小館里燈光不太亮,菜上了不少,餘思歸悶頭扒拉著面前的米飯。

  「中午吃多了嗎?」盛少爺歸歸的背包放在一側,柔和問,「你不太願意吃。」

  思歸著米粒,小道:「……吃了。」

  「不知道你現在想吃什麼,多點了點兒。」他音很輕,像一嘆息:

  「你瘦了很多。」

  餘思歸腦袋動了動。

  她回到市區后就有種難以形容的難受,彷彿故重遊。餘思歸本就吃不什麼東西,熟悉的海風卻又帶來一絲悵然。

  服務員端上一盤清蒸東星斑,雪白魚肉顫顫冒著熱氣,剛澆過滾燙蔥油;菜吃的時機挑剔,空調一吹就涼,盛淅剛要她夾一塊,思歸卻說:

  「……今天,」她不肯抬頭,音很小:「別『逼』我吃可以嗎?」

  盛少爺那一剎那眼眶有點紅,停了許久,輕道:「……好。」

  然後他將筷放了回去。

  餘思歸儘可能吃了點。

  歸歸不認識那魚是什麼魚,但知道盛淅是了她好,他願意現在里,點了么多,至少不能浪費他的心意。

  世上再不會有二個人么做了。

  媽媽走後,餘思歸有點不知饑飽。

  葬禮后歸歸在劉佳寧家住了一段日,劉媽媽對她十分擔心,卻沒人敢『逼』迫她吃飯,思歸也確實吃不去。

  後來她怕睹物思人,回自家老房住,一個人住在空曠的、落了灰的寓樓里——思歸就每天食不咽啃點零食或者外賣,像維持生命的必備活動。

  高復班開學了后,因換了個環境稍有好轉,卻也沒好太多,頂多是吃飯的時間規律了些。

  餘思歸清楚曉得同桌的心意,吃了兩塊東星斑,卻沒覺得太好吃,又揀著好口的綠葉菜挑了點兒——米飯一口沒動,然後放了筷。

  盛少爺顯然沒料到會樣,竭力忍著情緒開口:「你……」

  「對不起。」歸歸在他發作前,低頭忍著眼淚,小道歉。

  「……」

  對不起,我浪費了你的好心。

  盛淅深吸了口氣,眼圈不受控制泛紅,終究一句話沒說來。

  他再沒多說什麼,只是吃過飯後帶著思歸門,在夜『色』打了輛租車,上車后問了一句:「要送你去哪?」

  餘思歸清楚知道再逃避也不是辦法,小道:「……就,我家就好。」

  ……她一個夏天沒去的方。

  餘思歸知道,自己光是回到故會心如刀割。

  ——景物猶在,物是人非。

  於是盛淅對司機報了名,然後很輕問:「……你一個暑假去哪了?」

  思歸說:「我家另一所房。」

  「……」

  海風席捲過,有種令人愜意的秋夜感,那風穿過車窗,吹起思歸的頭髮。

  思歸被吹的七零八落,小問:「……盛淅,個暑假你經常去我家嗎?」

  盛淅頓了頓,說:「嗯。」

  「……那就是劉佳寧賣了我。」歸歸立刻明白了,「是我讓她去我家的葡萄剪一剪的。」

  然後女孩眼眶發紅,將腦袋擱在了半開的車窗上,任由夜裡的海風將頭髮吹得凌『亂』。

  「別找她麻煩。」盛淅在前排說。

  餘思歸心道你在教我做事?你劉佳寧求情只會讓我的憤怒翻倍,然後死死睜著眼睛,熟悉街道路燈在面前流淌過。

  她闊別多日的,再見一眼覺得割裂的。從遺告別儀式那天后,思歸一次沒回來過的小巷。

  然後她聽見大少爺安靜許久,在夜風中酸楚說:

  「……也別和我說對不起。」

  那一剎那,餘思歸猝然閉了眼。 -

  ……

  車時,盛淅再次牽住了思歸的手。

  他仍穿著軍訓『迷』彩褲和白t恤,一手牽著歸歸,另一手拉著李箱;餘思歸踮腳了自家院,黑夜藤蔓婆娑,葡萄架上的葡萄沒剩串,確實被劉佳寧剪走了不少。

  夜『色』如水,漫過秋夜長街。

  他們並不說什麼話,餘思歸翻找了家裡的鑰匙,所幸帶在了身上,打開了家門。

  「沒帶鑰匙就麻煩了。」思歸小解釋,自己也不知道解釋誰聽。

  ——因從此後,再也不會有人來送。

  盛大少爺安靜得駭人。

  開門后他拎著思歸的李箱進去,烏漆墨黑的屋裡一股很淡的霉味,上肉眼可見積了一層灰。

  歸歸音有些發顫:「……挺久沒進過人了,你湊……湊合一吧。」

  盛淅向她。

  餘思歸自己卻不太願意進去似的,在外面磨蹭了好久,探著腦袋了外面,在風中說:「……要雨了。」

  盛淅她拽進屋裡,輕說:「是,今晚有陣雨。」

  「那你什麼時候回去呀?」思歸愣愣問。

  大少爺開了燈,說:「你安頓好后。」

  開燈那一剎那,滿屋的光。

  餘思歸猝不及防面對了自己家,怔在當場,眼圈當場就紅了一小片。

  盛淅安靜著一切,然後道:「你沙發收拾一先去坐著……我先你安頓一。」

  思歸小小點了點頭,不願讓盛淅見自己通紅的眼眶;盛少爺在思歸手上輕輕捏了捏,猶如無言陪伴。

  歸歸將沙發上的布撤了,獃獃坐在上頭,環視四周。

  所有的東西和先前一樣,但從此再不相同——當那熟悉的、屬於家的氣息覆回女孩的四周,漏風的大洞也變得格外明顯。

  ……媽媽。

  餘思歸想到兩個字眼眶就要泛紅,想鑽進被窩;但是盛淅在,所以她竭力忍著。

  盛少爺問:「你們家的廁所間在哪?」

  歸歸小道:「……樓、樓上。」

  於是他上了樓。思歸聽見窗外唰唰起了雨。

  過了許久少爺又來,女孩觸電般背過身,淚水一滴滴無無息流去,也許有些淚水可以被他見,但有些淚水,餘思歸實在不願示人。

  世間最殘酷莫過於故重遊。景『色』器物仍在,唯有斯人不復。

  她哭的時候壓抑著音,也不敢讓肩膀發顫,唯恐被盛淅聽端倪,假裝在窗外的雨。

  然後在壓抑的哭泣中,傳來一丁點不太和諧的音。

  餘思歸一開始以是雨,像是晚夏風雨交加,拍在客廳玻璃上;但緊接著思歸就發現不是。

  ——她從玻璃反光中,見盛少爺正在拖。

  餐廳燈光暖黃,那是媽媽以前備課的方。

  盛淅一不吭,從廁所拎了拖布來,積了灰塵的拖了。 -

  那是餘思歸一次見做家務的盛大少爺。

  十班所有人裡頭,盛淅個人一直是最特別的。

  他有點兒芝蘭玉樹的意味,高深莫測,十指不沾陽春水——就么個人,餘思歸可以輕鬆想象到他十年後事業有成意氣風發的模樣,但是讓餘思歸想象同桌做家務,龜龜會直接撂挑。

  ……但件事它就是發生了。

  不僅發生了,幹得相當利落。

  夏末秋涼,大雨滂沱。

  養尊處優的大少爺無無息拖,然後泡上了水槽里幹了兩三個月的碗,像是要泡開一束乾花。

  他擦茶時見了一個倒扣的相框,它翻了過來——照片是母女二人在雷峰塔前拍照,陽光明媚,思歸小小的一隻,約莫五六歲光景,在媽媽身邊時笑起來很甜,『露』顆小豁牙。

  十八歲的餘思歸蜷縮在沙發一角,小小忍著哽咽,堅決不肯被他見半眼。

  盛淅垂視線,將相框扣回了桌面上。

  「……外面雨好大呀。」小同桌音悶悶的。

  盛淅哄她:「夏天就是要雨的嘛。」

  「……嗯。」

  緊接著,大魔王大約是不打算哭了,帶著哭腔,非常壞脾氣趕少爺:「你怎麼在里?你不回家的嗎?帶傘了沒有?」

  盛少爺:「……」

  大少爺任勞任怨一路,稍一攤手,示意自己來的時候連個包沒帶,更別提傘了。

  餘思歸:「……」

  「我家沒傘。」歸歸嚇得眼睛滾圓,望著同桌,簡直語無倫次:

  「……那、那你……」

  盛淅也被嚇了一跳,靜了三秒,尷尬接話:「……我家現在暫時也沒人。我爺爺『奶』『奶』去度假了,司機什麼的也……你知道的。」

  ——盛大少爺高中階段乎由祖輩監護,他去上大學了祖輩以此傲並趁機去旅遊,是一件再正常不過的事兒。

  「……」

  世上最尷尬的沉默,發生在了兩人間。

  盛淅:「……」

  一秒——

  天際白光一閃,夏末響雷以毀天滅勢,炸響在城市上空!

  霎時,暴雨傾盆。

  龜龜眼睛圓滾滾,震驚做了一晚上家務的同桌,又瞅瞅窗外瓢潑大雨,像是要去消化個事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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