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七十二章 四十三年
江川獲獎的消息在曰本國內被大肆報道,溢美之詞鋪天蓋地。
既然獲得的是政治氣息濃厚的柏林金熊獎,不從《藍色是一種暖色調》中看出點政治隱喻,好意思說自己有水平?
所以雖然影片還沒上映,從柏林傳回的劇透也不全,但各種各樣的解讀都出來了。
為什麼雪野江川要拍這樣一部與以往風格截然不同的電影?
為什麼選擇一個米國女孩愛上了曰本女孩?
為什麼斯嘉麗的身份是駐日美軍的後代?
為什麼把莉香設計成藍色頭髮,藍色在這部電影里貫穿始終,到底什麼寓意?
兩個女孩愛情失敗,主要原因是種族、文化還是階級隔閡?
莉香明明深愛著斯嘉麗,為什麼又與異性的小栗旬糾纏不清,安排這樣人物關係的深層動機是什麼?
最終極的問題是,柏林為什麼把金熊獎頒給了這樣一部電影?
如果《藍色是一種暖色調》只獲得泰迪獎或者沒有獲獎,那麼江川很可能會因為拍了這樣一部電影而被恥笑,現在卻成因為思想深刻而受到追捧。
東寶的發行人員倒是早早就到了柏林,獲獎后第一時間就開始海外發行洽談。
參加柏林電影節是去年就計劃好的,《藍色是一種暖色調》的上映日期也早有安排,所以上映日期早就定在二月二十六好,無論是否獲獎都第一時間放出去。
影片宣傳活動隨著獲獎迅速展開,金熊獎就是最好的宣傳,不過按照發行合約,東寶仍計劃投入上億的宣傳費。
江川對票房預期並不太高,從八十年代開始,曰本的票房主力是女性,這樣的電影未必能吸引她們。
《藍色是一種暖色調》的情況和《熱血高校》不一樣,娛樂性不夠,斯嘉麗還不是黑寡婦,也未必能吸引太多的男生捧場。
拍這部電影就是為了獲獎的,現在目的已經達到,也沒必要太在意能收回多少票房,非要期望比《熱血高校》更上一層樓似乎有些不現實。
配合了兩天電影節的活動,斯嘉麗二十二號傍晚離開了柏林,夜機返回洛杉磯。
江川二十三日上午也轉道阿姆斯特丹,飛回了東京。
李英愛也是二十三日離開的,一連四天兩人都半夜三更約出來散步,聊人生聊理想聊新的劇本。
新劇故事大綱基本聊出來了,暫時定名《師任堂》。
至於分集的劇情,李英愛一邊寫江川將一邊指導,反正MSN聯絡很方便。
師任堂與徐長今是同時代的人,劇名就是人名,很容易給人同質化的感覺。
對此李英愛也在江川鼓勵下有了充分心理準備,一旦開拍得面對這類質疑,得克服之前患得患失的心態,相信最終的作品不會辜負一番心血。
二十三日凌晨分別的時候,李英愛問江川:「您之前到過首爾嗎?」
江川大概猜到她想說什麼,笑著搖頭:「沒有去過呢。」
李英愛也微笑起來:「希望有一天我們能在首爾繼續散步。」
江川點點頭:「兩天前我就這麼說過,現在就當接受了您的邀請吧。」
柏林的冷風吹得李英愛的臉有些發紅,如同沁血的美玉,然而眼神依然如星星般玲瓏,微笑仍如太陽般明朗。
有那麼一刻江川想伸手摸摸她的臉,但還是忍住了。
「等到連翹花開的時候,我們在首爾再見。」
連翹是首爾的市花,黃色的小花很像迎春,每年早春三四月開放。
於是於是二人擊掌相約,儘快在首爾相聚。
據說連翹能解毒,如果到時候江川體內有什麼毒,就是順便也在首爾拔除了。
江川回到東京,受到空前熱烈的歡迎。
曰本最近一次獲得金熊獎是四年前宮崎駿的《千與千尋》,那也是柏林電影節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把獎項頒給了動畫片。
動畫片能夠代表一個國家的電影工業水平嗎?
這個不好說,見仁見智。
而曰本真人電影最近一次獲得金熊獎,是今井正的《武士道殘酷物語》,那是一九六三年,已經是四十三年前的事情了。
六十年代,曰本電影大師最活躍的年代,那之後曰本電影被提名了三十一部,竟然一部都沒有再獲獎。
江川自然是一戰封神。
以前有人叫過他六本木之狼、六本木之狐,現在應該叫他六本木之神。
造神搞個人崇拜,曰本人玩得最溜,一時間江川幾乎被捧上了天。
東寶已經正式向文化廳文化審議會提出申請,建議授予雪野江川曰本文化勳章。
曰本文化勳章是曰本授與在科學技術與藝術文化的發展提升有顯著功績者的勳章,江川兩部電影分別獲得威尼斯電影節小金獅和柏林電影節金熊獎,當然是對文化作出了突出貢獻,不給他給誰?
東寶這麼熱心推薦,當然是真衣在後面操作,不過暫時還沒得到答覆,最終得首相才能拍板決定。
江川倒是對這種勳章不感興趣,他太年輕了,過往歷史又不佳,官方不會輕易授勛,萬一以後出什麼醜聞還得退回,誰和他們扯淡。
一連三天他都帶著莉香、小栗旬等主創接受各種採訪,沒法像之前那樣保持低調。
越是成功也越應該放下身段,他甚至接受了北野武在朝日電視台直播的脫口秀採訪。
北野武是九七年就憑《花火》獲得過威尼斯金獅獎,後來又憑《座頭市》獲得過威尼斯最佳導演獎,一度成為曰本電影的希望,被看做是黑澤明的接班人,亦被譽為曰本電影復興的旗手。
本來江川不想去的,北野武一向毒舌,節目里什麼話都敢說,又是長輩,別主動送去受罪。
然而北野武親自打電話到工作室邀請,與朝日電視台又一步之遙,只得過去了。
意外的是節目中北野武很客氣,說了不少讚揚鼓勵江川的話,或許是因為知道別人期望他放毒,他就偏偏說好聽的。
最後聊到投身電影事業的初衷,北野武說:「我投身演藝事業是為了掙錢,小時候家裡很窮,長大以後我離開了家就更窮了,可您很有錢,為什麼還要拍電影呢?」
江川客氣了一句:「我之前也很窮,從事漫畫工作以後才好些。」
北野武的臉受過傷,一半沒有表情,他看著江川,另一半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