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炎哲不再說話,叫來服務員倒了杯熱紅茶。
紅茶升騰起嫋嫋的煙霧,將他的五官暈染得有些模糊,但臉部輪廓依舊刀刻般剛毅,沒有一絲一毫的柔和。
葉小北抽了桌上的紙巾擦臉,她不會輕易在公共場合哭出來,但聽到許炎哲這樣一番話,她沒辦法忍住。
許炎哲冷冷喝著茶,對她的眼淚視而不見。
這樣的女人,最會博男人同情,可惜他不會上她的當。
女人的眼淚,讓他莫名心煩意亂。
白瓷杯被許炎哲重重一聲磕在了桌上,葉小北又是渾身一抖,低著頭顫顫悠悠說:“二少爺,我去一下洗手間。”
說完,她飛也似地跑了,可能是由於視線被眼淚模糊了,她跑去的路上還撞倒了一個椅子,匆匆忙忙扶起來才又跑掉。
許炎哲不禁靜默,他剛才看到那女人眼底深深的哀淒。
這種哀淒,卻並不像是裝出來的。
難道說,她對珊珊的友誼是真誠的?
僅是一秒,他就收起了自己的同情。
不管怎麽說,這種虛榮拜金的女孩子不適宜和珊珊走得太近。
葉小北一個人跑到廁所裏,大鏡子前還有別人,她沒地方可去,隻能躲到了小隔間。
抽出紙巾擦著眼淚,吸幹淨鼻涕,掏出小鏡子照一照。
完蛋了,眼睛居然紅成這樣,活像一隻小兔子。
怎麽辦呢?
在隔間裏躲了會兒,她聽到外間似乎沒人了,於是偷偷開出一條縫,外麵果然一個人都沒有。
她連忙走過去打開水龍頭,用冷水輕輕往臉上摁壓,冷水有鎮定的作用,希望能快點消紅吧。
等葉小北出去的時候,卓珊珊和卓一航早就回來了。
“呀,小北,你去了好久,沒事吧?”卓珊珊一看到她就熱情地站起來,拉著她坐下,“你要是再不出來我就要進去看你了。”
葉小北臉上的笑容淡淡的,“上個洗手間而已能出什麽事?我又不是三歲小孩子。”
“你不是三歲小孩子,可抵不住某些人擔心啊。”卓珊珊笑得意有所指,眼睛有意無意瞥向了卓一航。
他們兄妹出去買了四個叉燒漢堡,一人一個。
葉小北此刻卻是沒什麽心情吃了,忽然瞥見對麵的沙發座上放著一隻可妮兔毛絨玩具,邊上是布朗熊。
她這一看,卓珊珊就把一對毛絨玩具給捧了起來,把可妮兔塞到葉小北的懷裏說:“這個可妮兔給你哦,我的是布朗熊,嘿嘿。”
“這是你們買的嗎?”
“不哦,是剛才路過一個抓娃娃機。”卓珊珊拉著葉小北的手,獻寶似的說,“小北你知道麽,我哥從小就是個抓娃娃機的高手,從小到大,隻要是我想要的玩具,他沒有抓不到的,嘻嘻,厲害吧。”
“嗯,挺厲害。”葉小北低頭看著自己懷裏的可妮兔,又看看卓珊珊手中的布朗熊。
她曾在微博上看過一組漫畫,說是可妮兔和布朗熊多麽多麽恩愛。
卓一航先看出她在發呆,溫和的聲音在她耳邊詢問:“怎麽了?”
“沒什麽,可妮兔和布朗熊是一對,其實我覺得我們可以再去抓一對,否則我和珊珊分開,他們也要分開了。”
“……”忽然就沒人說話了。
“小北!你簡直太可愛了!”
三秒之後,卓珊珊伸出手抱住了葉小北,姿態親昵地將頭靠在她身上。
“其實我想說,我和哥哥學醫出身,我們倆都有輕微潔癖的,這布朗熊拿回去我還不知道要放哪呢,你喜歡的話把熊哥哥拿去好啦,那不就正好一對了。”
“這個……”葉小北看著塞到自己懷中的布朗熊。
一熊一兔又幸福地靠在了一起。
“拿著吧哈哈,你說得對,他們是一對就應該在一起。”卓珊珊笑得陽光燦爛,她捏著布朗熊的脖子,將他的臉轉過去,對著可妮兔親了一口。
葉小北一直僵著的臉上,終於露出了會心的笑容。
……
吃完飯散了步,卓珊珊提出想要去攀岩,一行人便前往攀岩俱樂部。
俱樂部裏裝備一應俱全,葉小北由於心神不寧,穿戴的動作慢了些。
卓一航準備好自己的,就過去給她幫忙。
“我自己來就行了。”
說拒絕的話倒不是因為許炎哲的警告,而是葉小北不習慣和男人靠這麽近,總覺得尷尬。
卓一航卻微微笑說:“你自己弄的我不放心,還是我檢查一下為好。”
“……”
葉小北正不知道說什麽的時候,卓一航忽然捏住了她的手指,“你手指怎麽了?什麽時候弄傷的?”
最終還是沒躲過去麽,竟然還是被他發現了。
葉小北急忙想要縮回手,可是已經來不及了。
卓珊珊也聞訊跑過來,看到葉小北發黑腫起的手指頭,擔憂道:“呀,這是怎麽弄的呀,看樣子傷得不輕,這顏色……好像不是今天傷到的。”
葉小北隻能用左手捂住自己受傷的右手,訕訕笑道:“哎呀你們會不會太大驚小怪了,我沒事的,一點小傷而已。”
“小傷?人家都說十指連心,你這傷的得多疼啊?”
和卓珊珊比起來,卓一航的嘴皮子不算利索,但勝在行動效率高,卓珊珊在一旁說話的時候,他已經拿出了自己的手帕,幫葉小北綁在手上。
卓珊珊看到這一幕,用小手臂撞撞一邊默然不語的許炎哲,勾起嘴角故意曖昧地笑了,“哎,對了哥哥,之前在咖啡廳的時候,你不還對我說臨時有個病人需要你去醫院看診嗎?怎麽後來突然就過來了呢?”
“……”卓一航沒理她,專注地繼續手上的動作。
“……”葉小北也不說話。
說實話卓一航靠她這麽近,伏低著頭,他的呼吸就這麽不遠不近噴灑在她的手背上。
卓珊珊側過臉,對著許炎哲擠擠眼睛,感覺哥哥的春天要到了呢。
如果小北真能成為她的嫂子,她一定舉雙手雙腳讚成,好開心呀。
一切準備工作就緒,四個人開始攀爬室內岩壁。
其實葉小北沒說,她不是第一次來攀岩了。
以前炎哲哥哥作為警隊的一員,即便是周末回家也不會放鬆鍛煉,有時間就會去攀岩俱樂部,而且辦張會員卡也不貴,葉小北常跟著他久而久之也被鍛煉出來了。
她發現這是一項挺有趣的運動項目,也算是為她之後考警校做個鋪墊。
卓珊珊對攀岩很感興趣,但平時很難找到誌同道合的女性朋友陪她一起,所以不太熟練。
攀爬過程中,許炎哲一直在照顧她,動作放得很慢,爬一步要看看卓珊珊在不在後麵,有時候遇到陡峭之處還會拉她一把。
“瑞麟,想不到你爬得這麽好。”她誇獎道。
許炎哲自己也有些疑惑,淡笑:“或許是失憶前爬過吧,沒印象了,來,慢點,看著腳下。”
卓珊珊位於他下麵,仰頭望著他,問道:“你對之前的事就一點印象都沒有了嗎?什麽都想不起來?”
“沒有。”許炎哲眸如點墨,“完全沒有。”
“真是奇怪啊。”
爬了幾步之後,許炎哲突然停了下來,等卓珊珊爬到了他的身邊。
他看著她,“珊珊,我們以前認識嗎?”
“啊,怎麽突然問這個?”
“我以前是上官家的二少爺,而你做家庭醫生有些時日了,我們應該以前就認識吧?那個時候我們關係怎麽樣?”他突然對這個感到很好奇。
卓珊珊笑得有些虛,其實他們以前壓根不認識呢,隻不過上官老爺下令,不讓許炎哲知道自己的身世,讓他以為他是從小生長在上官家的。
“嗬嗬,一般般呀。”
“一般般嗎?”許炎哲深沉地看著她,似乎對她的答案感到不可信。
“是呀,你想,你是健健康康的二少爺,很少和我這個醫生打照麵的,自然就不熟了。”
要這麽說,也不是沒可能。
他又問:“我以前……話也這麽少嗎?”
“哈哈,比現在好一點兒,起碼不會像座移動的冰山。”卓珊珊又開起玩笑,往兩人身下方掃了一眼,“看你把我們小北嚇得就知道了。”
葉小北咬唇,卓珊珊怎麽總是在許炎哲麵前提到自己呢。
誤會解除之前,卓珊珊越是表現得和她親昵,許炎哲越會對她反感吧。
她一走神,腳下踩空了一個岩石,登時整個人一歪。
“沒事吧?”卓一航及時拉住了她的左手。
“沒事,一航哥你不用管我,我自己可以的。”她迅速抽開了手。
這時候,卓珊珊的聲音從頭頂傳來,“小北,看不出來,原來你是個運動健將。”
葉小北嘿嘿笑,“是啊,所以一航哥,你別忙著照顧我了,不如我們比賽吧。”
“比賽!”卓珊珊聽到這個詞很是興奮,“這個主意好!我們四個人比賽吧,最後一名要接受懲罰。”
許炎哲不讚同地說:“珊珊,你動作不嫻熟,搞什麽比賽,萬一著急摔下去了怎麽辦?”
“你少咒我,我們也是以樂趣為主的比賽嘛,又不是真的要爭個高下,別這麽緊張。”卓珊珊輕鬆地笑著,“那我們就開始吧。”
比賽中,兩個大男人自然是以保護女生為己任,都沒有爬得非常快,而卓珊珊由於體力消耗過大,漸漸地放緩了速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