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青王府篇之 畫中人
幾個不成器的混混哪裏是趙青硯的對手,不消片刻間,便已落荒而逃,紅紗捂著胸口鬆了口氣,腳下一軟就要栽倒。
趙青硯連忙去扶,誰知紅紗竟直接倒在了他的懷裏。
少女柔若無骨,身上並未有街上那些姑娘身上的脂粉氣,隻透著一股幽幽的清香,恍了少年世子的心神。
“多謝世子救命之恩。”
紅紗似是沒有起身的力氣,她仰頭盯著趙青硯,雙頰微紅,半羞半怯。
“.……無事。”
趙青硯略有些緊張,連忙將人扶正,道:“我送你回府。”
紅紗欠身,柔柔行下一禮,道:“是,多謝世子。”
有美人在側,少年世子似乎忘記了之前留在石橋另一側的小丫鬟,直接帶著美人下了石橋往王府的方向走。
薛七守在府前,遠遠的看到趙青硯領著一個王爺院子裏的琵琶女,眉眼帶笑,似是風流自在,卻根本不見小丫鬟的蹤跡,不由樂了。
等趙青硯行到跟前,薛七就道:“世子,您可真厲害,這大變活人的戲法您竟也會?”
“何意?”
趙青硯心情很不錯,若是以往薛七這樣調侃,他肯定一腳踹過去,但此刻有紅紗在,他下意識地就收斂了些孩子氣。
薛七:“您看,出門時您明明帶的是阿翠,回來時阿翠便成了個小美人,這還不是大變活人?您要不改日教教我?”
趙青硯:“.……”
薛七狀若無意一般,繼續道:“阿翠之前是從鄉下買來的,這好像是她第一次出王府來著,不知道她能不能自己尋回來,別遇到像七婆那樣的牙婆就好嘍,不然肯定會被賣到青樓去。對了,世子要不要我和管家說一聲,以防萬一,再給您尋個丫鬟伺候?”
經提醒才後知後覺想起阿翠的趙青硯,明知薛七是在諷刺他,臉上一時掛不住,氣急敗壞的踢了他一腳,扭頭就往回跑。
“世子,我在這兒守著門,您早去早回哈!”
薛七幸災樂禍的在背後喊了一聲,趙青硯沒工夫搭理他,很快身影便消失在了夜色裏。
等趙青硯的身影完全看不見,薛七轉頭打量了一眼被世子送回來的紅紗,臉上的笑意也跟著收了。
薛七:“你是跟著他們出府的吧?勸你一句,小手段還是少用一些比較好,世子可不太喜歡心機太重的人。”
“我不知你在說什麽,若無其他事,紅紗告退。”
紅紗麵色不變,微微欠身,不等薛七再說什麽,徑直越過他,進了王府。
城內的石橋邊,當趙青硯急急忙忙趕到這裏時,發現他的小丫鬟依然靜靜地站在石橋邊,似乎從未離開過一步。
餘陰主動迎上去,不動聲色的揶揄道:“世子,紅紗姑娘送回府了?”
趙青硯略顯不自在的道了聲:“少廢話,跟我回去。”
“哦,知道了!”
餘陰撥了撥手腕上的佛珠,抬步跟上少年世子。
“你手上的佛珠哪兒來的?”
趙青硯注意到餘陰的動作,意識到出門前小丫鬟手上還沒有這佛珠,不由好奇地問了一句。
餘陰:“一位路過的僧人送的,說是可以保我平安。”
趙青硯:“僧人?這江雨城哪來的僧人?”
“他自稱無機,對了,這兒他還給了一隻玉佩,說是要交與世子。”
餘陰邊說便從懷裏掏出了一枚龍紋玉佩遞給趙青硯,後者將信將疑的接過,借著路邊的燈籠仔細打量,輕聲讀出了玉佩上紋刻的一行小字。
“身在.……帝王家,心似水中萍?”
餘陰:“那僧人還說讓世子隨身帶著這枚玉佩,不然會有血光之災。”
“胡說八道,本世子怎麽可能有血光之災。”
趙青硯擺明不信,隨手又將玉佩扔回給餘陰。
“寧可信其有,也總比真有災有難的好,世子還是戴上吧?!”
餘陰眉眼微彎,直接將龍紋玉佩直接纏在少年的腰帶上,然後把趙青硯本來就有的鳳紋玉佩解下,小心塞回到他懷裏。
趙青硯難得見到她低眉順眼的時候,便沒再多說,當真聽話的戴上了那枚龍紋玉佩。
兩人回到王府時,已是夜半更深,餘陰伺候少年世子洗漱安睡後,便悄悄出了房門,輕手輕腳躍上院牆,一路避著巡夜的護院徑直貓進了青王爺的院子。
院子裏漆黑一片,往日的鶯燕酒樂仿佛不過是黃粱一夢,隻有青王的屋子搖曳著微弱的蠟光,安靜異常。
約有一刻鍾,屋內隻有隱忍的吸氣聲,悄摸摸掀開房頂的瓦片,餘陰抬眼瞧向屋內。
青王爺趴在床榻之上,裸露著的脊背上,密密麻麻紮滿了銀針,聞大夫站在床邊,時不時拔下兩根扔進旁邊的木盒裏,之後又很快用新的補上拔下的空位,至於被丟入木盒內的銀針,針頭則無不已發黑變色。
“硯兒今日去了何處?”
青王趙辭安似是已經習慣了背上的銀針,舒了口氣,開始和旁邊的聞大夫搭話。
聞大夫:“今日是江雨城內的河燈節,世子帶著丫鬟出去玩,此時應已經回來。”
趙辭安:“丫鬟?是那個叫阿翠的?她倒是有些本事,可惜硯兒隨我,新鮮勁兒過了,也就.……”
青王的話並未說完,卻被敲門聲打斷,屋內的兩人互相看了一眼,不肖多說,聞大夫便以極快的速度,幹淨利落的摘下了所有的銀針,收好藥箱,閃身躲進了床下。
“進來吧!”趙辭安等聞大夫藏好,這才衝門外的人喊了一聲。
進來的人是林管家,送來的是一些茶點。
青王道:“林管家,福婆的事處置的如何了?”
“黑院井內的屍骸已全都撈了上來,正在讓人安葬,大虎還未找到。”
趙辭安淡淡道:“他不該知道的事太多,之前任他們母子妄為,不過是太過麻煩,懶得處置,可現今也沒什麽好顧忌的,死要見屍,本王可不要活口。”
林管家:“林安明白。”
青王趙辭安揮手讓他退休,林安欠了欠身,乖乖走了。
等林安的腳步聲漸遠,直至再也聽不見,聞大夫才從床下鑽了出來。
“本王還有多少時日可活?”青王問道。
聞大夫:“我不知,此毒也許隻有雲花穀可解。”
趙辭安道:“雲花穀?你是說雲堯?本王可不想求他,於本王而言,麵子可比性命重要的多,要是讓他知道本王遭了他人毒手,卻拿下毒的人無可奈何,本王可丟不起那個人。”
聞大夫找來衣衫,為青王更了衣後,才又道:“你可以尋雲花穀的現任穀主雲生白,據說他已承襲雲堯的醫術,而且青出於藍。”
趙辭安並不讚同,道:“雲生白是雲堯的兒子,讓他兒子知道了,那和讓他知道有何區別?”
聞大夫循循善誘道:“雲堯常年雲遊四海,又怎知你的事?”
之後青王和聞大夫又說了些什麽,餘陰沒有再聽,天已經見亮,她隻得悄悄趕回去,以免被發現馬腳。
可是天不遂人願,正當餘陰趕回世子院子時,好巧不巧青王院內的紅紗,一大早卻提著食盒尋了過來。
避無可避,餘陰硬著頭皮迎上去,笑盈盈道:“紅紗姑娘,這是打哪兒來呀?”
紅紗似是羞怯的低下頭,隻將食盒遞上前,道:“這是我連夜親手做的一些點心,望阿翠姑娘能代為交與世子。”
餘陰接過食盒,打開後掃了一眼,食盒內滿滿當當的放著幾碟精致的糕點,光從賣相上看,並不比廚房的廚娘們做的差。
“紅紗姑娘有心了,阿翠定當將這些點心交給世子享用。”
紅紗聞言欠了欠身,虛行一禮,戀戀不舍的朝著院子裏看了一眼,才垂頭離開。
提著食盒,餘陰大搖大擺的進了院子,剛想偷偷溜進自己的屋子,旁邊的房門卻突然打開了。
“阿翠?你去哪兒了?”
餘陰心下一驚,扭過身走到趙青硯跟前,將手裏的食盒打開,遞了上去,笑眯眯道:“我去拿紅紗姑娘給世子您的點心。”
趙青硯微微一愣,看著食盒內的糕點,道:“這是紅紗做的?”
“對,是紅紗姑娘連夜親手做的,世子您看這紅豆糕,寓意著相思之情,可見她對世子的情意。”
“閉嘴,休要胡言。”
少年被餘陰的話砸的有些懵,有些無措的斥了一句,耳朵卻以肉眼可見的速度紅了個徹底,他心下一亂,也就顧不得想其他的東西,直愣愣地接過那食盒,扭身回了房,砰的一聲緊緊關上了房門。
餘陰站在門外,不由得逞的笑了。
她沒想到這次不光給人當了被呼來喚去的丫鬟,還不經意間做了回牽線的紅娘?
這個青王府,當真是有意思極了!
可是,另一邊一副僧人打扮,敲著木魚,晃著光頭,嘴中念念有詞的八素,可並沒有餘陰這般的好心情。
雖說他對外表這些並不太在意,可是他這次不光剪了頭發,還喬裝打扮,扮成了一位吃齋念經的和尚,法號無機,俗家名字,則是趙一。
至於容貌,也是直接仿著餘陰在黑院裏所尋到的那副畫像,易容到足有九層的相似。
八素武功一般,輕功一般,但唯有一樣技藝讓他在高手如雲的雲花穀內,年紀輕輕便嶄露了頭角,這份技藝便是出神入化的易容之術。
可或許八素的易容技藝太過出色,那畫中公子俊美不羈的神韻被他模仿的惟妙惟肖,所過之處,無論男女老少,都不由要回頭看上他一眼,更有大膽的姑娘見他一副僧人打扮,甚至會追著詢問他掛單的寺廟,想要去奉上香火。
八素維持著麵上的淡然,道了句阿彌陀佛,心裏卻悄悄歎了口氣,心道畫中人可不是那麽好扮的,餘陰當真是給他派了個不得了的活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