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六章 朝三暮四
“我家世子是被餘陰的相好所傷,你說這事兒和你們雲花穀有沒有關係?”
提起這件事,薛七就有些火大,論家世樣貌,餘陰都算不上出挑,可自家世子偏偏為她要死要活的,他實在理解不能。
“相好,你是說七魂?他可不會無緣無故的傷人。”
這一點,花郎中還是很有自信的,以他對七魂的認識,對方雖然武功高強,但是絕不是逞勇鬥狠的人,如非被逼急,他很少會主動出手。
不過,話又說回來,把餘陰當寶貝似的七魂,說不定會真的對這個苦苦糾纏他心上人的青王世子下狠手,想到這裏,花郎中卻又有些不確定了。
可這回換薛七迷惑了,道:“七魂?那是誰?我說的是天桃縣的那個陌上捕快,是他打傷了我家世子。”
花郎中:“.……”糟糕,他好像忘了天桃縣的那個。
薛七也很快反應過來,不滿道:“除了天桃縣那個陌上,她還有其他的相好?嘖,我家世子究竟看中了她什麽?”
不知道讓薛七誤以為餘陰是朝三暮四的女子,究竟是好是壞,花郎中在猶豫著解釋與否間,樓上突然傳來重物倒地的聲響。
薛七顯然也聽到了,兩人互相看了眼,慌忙奔了上去。
走廊上,趙青硯倒在地上,閉著眼,渾身發紅,已經人事不知,花郎中探了下他的額頭,燙的驚人,連忙讓薛七將他就近搬入了一間客房,施診搭救。
去掉外衣後,花郎中被趙青硯的瘦骨嶙峋,以及斑駁傷痕嚇了一跳,這哪是嬌生慣養的王族世子該有的模樣,分明像是剛從哪個死牢裏撈出來,被嚴刑拷打過的死囚。
“他這般模樣,你家王爺竟還舍得放他出府,不怕一命嗚呼,白發人送黑發人?”
一邊給趙青硯行針,花郎中還不忘有話直說,沒有一點忌諱。
“王爺倒是想攔,可世子不聽又有什麽辦法?”薛七無奈道。
事實上,這些日子,明明身受重傷,趙青硯還非要到處找人比武,好像覺得隻要練好武功,贏過陌上,他就能如願得到餘陰,也因為這個,他才惹得滿身重傷。
與趙青硯情似兄弟的薛七,自然無比擔心世子趙青硯的安危,反觀趙青硯卻把自己的性命當兒戲,屢次不停勸誡,薛七未免又惱又火,可心裏的火氣,終究抵不過他對自家世子傷勢的擔憂,神情自然難言焦躁。
花郎中也沒工夫分心去注意薛七的狀況,隻是在施針時,無意間瞥到了趙青硯脖頸後的胎記,一個晃神的功夫,手下失準,他將銀針不慎戳在了自己的手背。
第一時間發現了花郎中異狀的薛七,不由意外道:“你在幹什麽?”
“.……無事,抱歉,一時分了神。”
收斂起臉上不小心露出來的情緒,花郎中將銀針從手背上拔下,重新集中精神救治趙青硯,一個時辰之後,他終於鬆了口氣,抹了把額頭上的汗,交代薛七去抓藥,後者知道他在江湖上仁醫善俠的名號,也不擔心將世子暫時安放在這兒有什麽不妥,拿著藥方,利落的出了門。
聽著薛七下樓的腳步聲,花郎中瞥了眼床上還在床上昏睡的趙青硯,繼而去關上了房門,折返回來後,再次查驗起了他脖子上的印記,畢竟他之前也見過相似的一塊胎記,那是多年前已經死去之人所擁有的。
雖然相似的胎記並不能代表什麽,但想到什麽,花郎中還是又伸手在年輕世子的衣袖裏摸索了起來,片刻後,他繼而掏出了一枚龍紋玉佩,不由失神。
他自然認得這東西,當年還是那人差他去找人做的。
打量著這枚再熟悉不過的信物,花郎中眼底的情緒開始翻滾,他似乎憶起了當年在那人身邊玩鬧的時光,也似乎想起了那人兵敗被殺時,那段痛徹心扉的記憶。
此刻,淚水漸漸模糊了他的視線,看著榻上的年輕人,恍惚間,他發覺這人似乎與當年的那人麵容重合,宛如在世。
薛七大約兩個時辰後才匆匆趕了回來,天已全黑,不過藥卻已然讓人煎好,花郎中沒讓他著急喂給趙青硯,而是接過湯藥,趁熱先行喝了一口,片刻後才吐出。
這是在試藥!
薛七愣了下,不由驚異,他們主仆和花郎中在此之前之隻見過一麵,怎麽說也算是萍水相逢,試藥這種事,未免也太仗義了些。
可是讓薛七更驚異的事還在後麵,花郎中不光替趙青硯試藥,甚至還拿著藥碗,坐到了床邊,開始親自給他喂藥。
薛七本想接過喂藥的差事,但被花郎中婉拒,他隻得歎了句:“.……原來你仁醫善俠的名號不是白來的。”
花郎中沒什麽特別的反應,隻是頭也不回道:“世間情傷最難醫,今日我醫得了他的外傷,心結不除,他遲早也會再變成這副樣子。”
“難不成,花郎中您還能有什麽好辦法?要是能徹底醫好我家世子,您提什麽條件都成。”
薛七並不傻,他明顯覺得這個花郎中對自家世子的態度有異,雖然心理起了戒備,但謹慎起見,他並沒有將心底對花郎中的警惕展露半分,而是順著對方的話頭,給予了非常自然的回應,裝作無事發生。
“我隻不過是個大夫,心結我可醫不了。”
嘴上雖是這麽說,但背對著薛七的花郎中,注視著床上昏迷的年輕世子,眼底卻流露出了一抹異樣的堅定,他此刻,似乎已下定了某種決心,可卻沒有任何人知曉他究竟意欲何為。
實際上,很少有人知道,當年的先太子趙陵昀,曾有一個義子,他就是如今的花郎中,算起來,花郎中應是趙青硯的義兄。
當年先太子死去後,悲痛欲絕的花郎中,早就發誓不會再回首過去,像當初先太子趙陵昀臨死前所期望的那樣,埋下所有的不甘與怨恨,安心做個與世無爭的江湖人。
但是現在,驚覺對他恩重如山的那個人留下了血脈,那麽可以預見的是,花郎中在以後的日子裏,無疑會默默的,且不折手段的盡到一個兄長的責任,而趙青硯可能永遠都不會知道這件事。
不過,另一方麵,遠在皇宮中的餘陰,此時並不知曉,她今後的某些苦難,正是來源於在她看來與世無爭的仁醫花郎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