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五章 夢回三
烏沼:“三生石隻會映出你想知道的事,剛剛你好奇我和你的關係,它才顯出這件事,若是你想知道其他的,一直想著那件事就好。”
對於餘陰而言,她唯一想知道的事,便是她因中了醉夢丹,在皇宮裏昏睡的五年間,外麵究竟發生了何事,才使得在她醒來後,一切都變得麵目全非,甚至於她竟從自己是命運的掌控者,變成了被命運玩弄在股掌之間,無處可逃的可憐蟲。
所以她開始試著按照烏沼所說的,努力將注意力放到五年之前,由此當她再把手放到三生石上時,映出的畫麵讓她心底不由五味雜陳。
京郊
不知何時下起了淅淅瀝瀝的小雨,飄灑的雨簾下,麵對麵,分立著兩個男子,一個怒火中燒,神情悲愴,另一個戴著麵具,看不出任何的情緒外露。
三生石之外的餘陰,自然認得他們,那是更年輕版的混球趙青硯,以及她曾經的心之所向的陌上。
“你叫我來此處有何要事?”陌上淡淡的問道。
趙青硯:“為何要來京城?”
陌上:“辦該辦的事,世子,我們素未相識,你已找過我一次麻煩,還不記教訓嗎?”
“餘陰,她死了。”趙青硯突道,眼角隨之流下了淚,露出了悲傷。
戴麵具的陌上沒有應聲,隻是轉身就走,好似對他所說的事一點也不關心,一絲也不在乎。
“站住。”趙青硯怒喊。
“還有何事?”陌上背著身,冷漠道。
“你一點都不在乎她。”趙青硯篤定道。
似乎覺得對方不可理喻,陌上不再理會,隻繼續往前走,這卻激怒了趙青硯,他咬牙衝了過去。
這是一場實力懸殊的較量,趙青硯到底太過年輕,武功雖刁鑽,但奈何始終抵不過老練的陌上,不到一炷香的時間,兩人勝負已分。
雖說陌上也受了些皮肉傷,但比起倒地不起,雙手變形,斷筋斷骨的趙青硯,要好上太多。
餘陰站在三生石邊,看著地上那幾乎已經沒有人樣的趙青硯,清楚他已經徹底廢了,很難想象將近六年後的他,還能那樣強悍,可正當她為趙青硯的慘狀感到一絲莫名的心痛時,陌上接下來的話,則徹底讓她心底的某樣東西徹底碎裂。
“你就像曾經的我,那樣迷戀她,但你終究會像我一樣後悔。世子,你真蠢!知道麽,這些年來,午夜夢回時,我總是無比後悔當年的選擇,如果我那時清醒一些,收起無用的慈悲,也許百裏國今日就不用國破家亡,我也依舊身份尊貴,千呼萬喚,而不是像現在這般戴著這個破麵具不能見人,每日如螻蟻一般任人擺布,我好恨,既恨她,也恨曾經的我。同樣,我也後悔當瞞著她救下了,她一直恨之入骨的我父親,因為至今我那個瘋癲的老父都還以為我還會無條件的守護著雲音,不,她早已不是雲音,而是毀了容貌,和普通人一般無二的餘陰。雖然我承認對她還有迷戀,但更多的是憎恨和畏懼,她是個狠毒的女人,任何人碰到她,都沒有好結果,你應該像我一樣厭惡她。”
對於這些陌上發自肺腑的話,瀕死的趙青硯,隻用盡力氣啐了他一口。
陌上卻笑了,他又道:“你確實該唾棄我,總歸她所在的雲花穀,在江湖上的勢力不可小覷,我父親又曾壞事做盡,留下了不少仇家,為了能得到庇護,我一直裝作對她關心、體貼,裝傻裝笨,這樣的演技,我用了十多年,現在她死了,正好,我演的也累了。”
可他說著這話,笑著笑著,眼睛裏竟泛起了一層薄霧,趙青硯匍匐在地上,自然並未看到,而三生石之外的餘陰,看著這一切,不由垂下了眼。
“.……無..恥..”
雙手已沒有知覺,憤怒的趙青硯,隻能勉力用腳踹向陌上,但卻被輕易躲開,最後,他隻能眼睜睜的看著陌上頭也不回的揚長而去。
此時,看到這一幕,三生石旁的烏沼插了一句嘴:“這戴著麵具的貨可真不是東西。”
餘陰無言,隻看著三生石畫麵陡轉。
百茶閣內
接到京城穿來餘陰已死的消息,雲生白帶著無機匆匆趕到京城,卻立馬被花郎中匆匆匆忙拉去救治趙青硯。
雲生白倒沒推辭,隻是查驗了一番幾乎已經不成人形的的趙青硯後,便皺著眉搖了搖頭。
“穀主,怎麽樣?”花郎中焦急道。
雲生白:“我無能為力。”
“不可能,穀主你醫術天下無雙,怎會沒有辦法救他?”
花郎中並不相信雲生白沒有法子救人,可雲生白並未再多言,扭頭就要離開,這讓花郎中無法接受,直接攔住了雲生白。
“你為什麽不肯救他?是因為餘陰?”
聽到這話,惦念著餘陰和雲月半他們安危的雲生白,也罕見的惱了:“沒法子救,便是沒法子救,讓開。”
但惱的人又豈止雲生白一個,花郎中抬劍便劈了過去,等守在門外的無機反應過來時,半點武功也不會的雲生白,已經身受重傷,渾身是血,暈了過去。
失了神誌的花郎中,本想痛下殺手,無機多虧及時攔住了他,並將他逼離房內。
與此同時,不可思議的一幕出現了,原本已經沒救了的趙青硯,身上突然泛起了紫黑色的輕煙,那輕煙似有靈性,漸漸附在了他的傷口上,當輕煙散去,所有的傷痕都消失了蹤跡,好似他從來都沒有受傷過。
這一幕,餘陰自然很好奇,以至於三生石上的影像再次轉到了另一處。
閻王殿
本來安坐在紅案後打盹偷懶的閻王,突然被殿外此起彼伏的慘叫聲驚醒,等他慢吞吞的揉了揉眼睛看向殿外時,隻見一隻高帽小鬼差徑直摔了過來,他大手一揮穩穩接住,問:“玩什麽呢?”
那高帽小鬼急急道:“魔尊,是魔尊,他闖進來了。”
“瓜娃子的瞎說,那魔界離地府十萬八千裏呢,現在的魔尊青漓還是本王侄兒,本王豈不了解他的為人?他哪會閑著沒事兒跑地府來?吃飽了撐的?”
閻王的話音剛落,一個黑發黑眸,渾身煞氣,與趙青硯九分相似的男人便跨進了殿內。
“閻叔伯,許久不見。”
閻王看著進來的男人,微微一愣才笑道:“喲,原來是你小子,你向來無事不登三寶殿,這次過來是要找你叔伯我做啥?”
“投胎。”男人言簡意賅。
閻王:“瓜娃子,莫要逗笑,青漓,你剛成魔尊沒多久,就要趕著投胎?”
“閻叔伯,你應知我來意,她去了哪一世,我便去哪一世。”
閻王笑意微斂,道:“那你可知她這一世有姻緣劫?有個西方尊者人世輪回求佛,她那天帝老父諂媚,為了得西方佛界庇佑,便擅自將她許給其曆劫,由此天地特地給那西方尊者搞了個稀奇古怪的病,逼本王讓無音仙子她於陽年陽月陽日投胎轉世,好成人之美,你要是去人世糾纏,橫參一腳,恐怕也得不到好結果,又何必自討苦吃。”
“她乃我妻,豈容他人染指,閻叔伯,我從未求過你任何事,但是這一次,你必須要幫我。至於天帝,我早晚要向他討回這筆賬。”
這人說的自信,且倨傲,閻王不為所動,卻道:“要不是當初你為了謀得魔尊之位而朝三暮四,她又豈會遭此一劫?現在想吃後悔藥,那還要看你吃不吃得下,再說了,你此次去人界,正好著了天帝的道兒,你就不怕魔界群魔無首,不慎落入天帝的口袋?”
男人臉上有些掛不住了,也不想提魔界的事,隻是道:“你到底幫不幫?”
“幫,就算衝著你這一時的傻勁兒,本王也要幫這個忙,而且本王最喜歡成人之美了,更何況,青漓,我還是你叔伯,這個忙一定要幫的。不過,青漓,你要切忌,不可太過意氣用事,不然她……算了,就算我與你說再多,等投胎轉世後你也會忘得一幹二淨。”
三生石的影像到此戛然而止,又變成了一塊普通石頭的模樣,不過隨即從石頭裏飄出一枚金色的光點,晃晃悠悠飄到了餘陰的手心,轉眼間又不見了,像是融入了她的身體,同時她心底也升起了一股異樣的感覺,曾經的記憶緩緩湧現,似是溫暖,又似悲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