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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6章 又輸一局

  容恩不是一個會將情緒經常掛在臉上的人,他通常是冷冷的,骨子裏透著高傲驕矜,從來不懂的“屈服”兩個字怎麽寫,一向隻有別人服從他,他哪裏會對別人有半點遷就。


  一個從來就不懂和緩為何的人,現在,以剝白的姿態在葉羨情的麵前示弱,將自己這些日子一直藏在自己心裏的話就這樣說了出來。


  容恩的目光瞄向別處,她已經將驕傲的表皮揭了下來,自己都不願意看裏麵翻飛的血肉。


  這些話,幾分真假,可到底也是將自己心底最不願意見人的那些事情說了出來,隻是還有什麽壓在心底,卻是他完全不願意坦誠的。


  從來不會示弱的人一旦示弱,是很容易讓人心軟的,尤其是他還當著外人的麵,這個外人自然是指蕭宴忱,而且,蕭先生也不是簡單的外人。


  蕭宴忱在切薑絲,刀工不好,切成了薑條,彎彎嘴角,沒辦法了,隻能中間再來幾刀,一刀下去,對準的卻不是手底下的薑,而是壓住薑的手指頭。


  葉羨情抿著嘴角,麵無表情,她還沒來得及去對這份剝白有所表示,就聽見了廚房裏傳來的一聲悶哼,連忙扭頭去看,鮮紅的血液與白色的砧板形成鮮明的對比。


  排骨已經是剁好了的,已經不會流血了,就隻能是人血。


  葉羨情的身體比腦子來得快。


  “怎麽又切手了,不是說了不讓你碰這些了麽?”


  說著話人已經站起來從客廳走到了廚房,來到了蕭宴忱的麵前,容恩那個時候甚至還沉浸在自己的情緒裏。


  切到了中指,深可見骨,十指連心,這麽一會的功夫,蕭大廚的腦門上已經起了一層白毛汗。


  小女人看著那汩汩流血的手指,目光直白,責備,慌亂,心疼,也不敢拿水去衝,這裏沒有紙巾,隻得又返回客廳拿了茶幾上的紙巾再一次回到廚房,期間,眼裏完全看不進去其他的事情或人。


  似乎也忘記了自己幾個月的身孕的事實。


  將那根手指仔仔細細的擦個幹淨,將人拽出了廚房,又轉身去壁櫥裏找醫藥箱。


  還好,這裏雖然之前沒住過人,但是,蕭宴忱一直在這裏預備了很多東西,假裝著煙火氣。


  護理知識不懂,簡單的包紮還是會的,嘴裏一個勁的念叨著“怎麽就切手了,你也太不小心了。”之類的話,全然不知道自己先前的那句話帶給兩人的震撼。


  一個“又”字,牽扯起連篇浮想。


  原來已經不是第一次做飯了,居然還真就過上小日子了,這才幾天啊,要是他再晚來幾天,後果不堪設想啊。


  這是容恩的想法。


  為什麽是“又”,是不是想起了什麽。不然的話,怎麽會說出這個字來,女孩的臉龐精致柔美,她低著頭,全幅的注意力都放在了傷處,一點一點的處理,仔仔細細的,小心翼翼的,紅唇翕翕合合,絮絮叨叨的責備著。


  男人的心在發熱,惹得血液都沸騰了,流向四肢百骸,他不顧自己手上的傷,反手抓住了葉羨情的手腕,焦急的問道:“你想起什麽來了?你是不是想起什麽來了?”

  他第一次切到手,也是有點故意的成分在裏麵,他不善於這個,隻是想要女孩心疼他,為他皺眉,為他發急。


  其實那個時候也是腦子抽了,明明知道女孩心裏是喜歡他愛著他的,可就是想要做點什麽讓女孩更心疼他,更愛他,所以,耍了一個見不得人的小手段,當然,還有身邊人的配合,女孩果然相信了,下令讓他在也不要碰廚房裏的東西。


  他的矯情的得到了滿足,為此,暗暗高興好長一段日子。


  這一次,他其實也沒有誠心要做飯,天知道,他甚至連清蒸排骨究竟怎麽做都不知道,更別提紅燒還是糖醋了,原本的目的就是自然而然的表現出自己不會下廚但是又誠信想要真的為了心愛的女人親手下廚的想法,做不下去的時候,女人自然會攔著他,為的就是擠兌容恩。


  即使是男人,為了愛情耍點心計也不為過。


  事情照著他所想要的方向滑行,在最應該發生意外的時候發生了意外。


  容恩的剝白隻成了簡單的剝白,感動就像是咳嗽,隻是在一瞬間的事情,一旦那個勁過去了,再用力的咳嗽也是幹咳,威力最少減半。


  容恩失策了,他不夠冷靜,幾天的尋找,車裏一夜的等待,讓這個男人再也沉不住氣,或許一開始是真的也想冷靜的談一談吧,可是,真的麵對麵了,全然冷靜不下來,到底還是太驕傲,在容家,雖然又各種明爭暗鬥,但是,見了他的麵,還都是要對他客客氣氣恭恭敬敬的。身處高位,未曾磨礪。


  就像是小孩學走路,總要跌倒了再爬起來,才能學會。


  容恩傷了腿,不良於行的事實隻讓他的驕傲變本加厲,自尊心容不得他對別人有一點軟弱,像一隻高傲的孔雀,麵對眾人的時候就要繽紛絢爛的開屏,禿了毛的屁股藏起來就是不給人看。


  誰看和誰急。


  葉羨情的反抗與違逆就是他的逆鱗,他急於讓她服從自己,卻隻會適得其反。


  而他看似溫和的提議,又何嚐沒有私心。


  怎麽可能放縱他們兩個私下去談,說什麽做什麽,也要當著自己的麵才行。


  西門小郎君和潘家一枝花私下談了,談完武家大先生就被毒死了。


  涼夏不是小潘潘,他不是無家大郎,可也擔心容恩會把她說動,把人帶走。


  那樣,他會生不如死。


  誰說他淡定了,這個時候,他還淡定個鳥啊。


  “為什麽說(又),是不是想起什麽來了?”,又重複一遍,他是真的很著急想要知道答案。


  容恩終於意識到事情的不對勁了,蕭宴忱的手上根本沒有其他的傷口,葉羨情的那句話顯然不是因為這幾天發生了什麽事情才說的,他的手無自覺的抓住了輪椅扶手,一顆心在胸腔裏跳得厲害,想要說點什麽岔開話題,可一時間又找不出什麽相應的話題來,隻能瞪著眼睛緊緊地盯著葉羨情,等著她的答案。


  “什麽為什麽啊?你在說什麽?”她反問,對此懵然無知,心中卻很震撼,那句話說出來,不過是遵循本能,可是,為什麽會遵循本能,遵循著什麽樣的本能,她自己都想不明白,隻覺得腦子裏像是有一道光,瞬間閃過,想抓都抓不住。

  容恩的腦子回來了,微微一笑:“就那麽一次,我隻是切水果切到了手,你倒是一直放在心上,失憶了也還記得這件事。”


  蕭宴忱失望了,慢慢的放開了她的手。


  葉羨情扭過頭看了一眼容恩,心頭更茫然了。


  這樣嗎?是這樣嗎?她自己都記不清楚了。


  “看來失憶的症狀應該是在好轉,這是好事。”說話的還是容恩,他這會見縫插針扳回一局,不急於收複失地,而是緩緩徐行。


  從小就被當成容家的繼承人來培養,收受的是最高端的教育,學的是老一輩人攢下來的算計心計,商場上殺伐果決,爾虞我詐,隻敗在一件事上,並不代表這個跟頭栽下去了就再也起不來。


  蕭宴忱的失態反倒讓他冷靜了下來,這麽會功夫,已經琢磨明白了自己是陷在坑裏了,一個是自己挖的,一個是蕭宴忱挖的。


  戰局剛開,已然連番失利。


  葉羨情皺著眉頭,目光在兩個人的身上尋了一個來回:“先把傷口處理了吧,哪來的那麽多廢話。”


  她這話有偏袒之嫌,容恩差點又沉不住氣,冷眼看著她給別的男人處理傷口,到底還是壓住了這口氣,心底暗暗告誡自己,不能急功近利,這個女人的性子又不是不了解的,牽著不走打著倒退,給她一隻胡蘿卜,還要鄙視你黃鼠狼給雞拜年絕對沒安好心。


  就這麽一個強種,還真的是要處處小心。


  這麽一看下來,原來蕭宴忱並不是最艱難的那道防線,這個女人才是。


  首先要做的,就是要讓她相信她真的是葉羨情,隻要她一心認定,別人說得再多都是白搭。


  這麽一個傷口,蕭先生自然不肯去打破傷風,如果能一直被人這樣小心翼翼的對待,他倒是情願這傷口一輩子都不好了。


  屋子裏三個人,一個孕婦,一個傷患,另一位是客人,也不方便,這飯,總不能放在那不做。


  蕭宴忱要打電話叫人來做飯,被葉羨情製止了,今天事情有點多且亂,她這會實在是不想在看到別人在眼前晃悠。自然而然的站起來,去了廚房。


  切蔥花,剁蒜泥,拌調料,不急不緩,動作到不生疏,看來即使是失憶了,果然也不是什麽都不會做。


  她抻著脖子看了一眼客廳裏坐在輪椅上的那個男人,心頭的那點疑惑再一次擴大,記得這麽多事情,為什麽就是不記得學了幾年的專業知識呢。


  蕭宴忱對著容恩笑了笑:“我去幫忙。”


  這是他的優勢,容大少爺不會迂尊下廚,第一是因為不會,第二,是因為不方便,他不願意自己狼狽的推著輪椅在那兩個人的身邊晃來晃去,到寧願就這樣坐在這裏。


  不大的空間裏多了個人,葉羨情也沒有不習慣,隻是讓人去淘米,打個下手總會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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