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50 章
“別逗林妹妹了，當心她急了，你們可討不了好。”薛寶釵笑道，替黛玉“解圍”，偷偷朝黛玉眨了眨眼睛。
??她隻是想逗逗黛玉罷了，初見開始她就一直有意無意用各種方式拉近與黛玉的距離，但也一直把握著分寸，恰到好處，感情之事畢竟2是私事，還輪不到她揭出來。
??又一個下人進屋，手上還拿著紅漆的食盒，食盒被擺在桌上，一層層打開，裏麵是各式的冰糖葫蘆。
??雖是糖葫蘆，但卻不是他們往常見過的樣子。竹簽中間彎折卻不折斷，兩頭並在一起串上水果，三四個果子串成一小串，不到巴掌長，澆上糖液凝固，小巧可愛。
??而且果子也不隻是以往常見的山楂或者金桔，還有拇指大的番茄，草莓或葡萄，還有挖出的球狀的蜜瓜、蘋果、桃子等，讓人一時花了眼。
??這是近段時間才出現的新鮮玩意兒，連黛玉都是第一次見這樣的糖葫蘆，更別提三春。自她們不用去學堂之後便少去外頭，哪見過這般的樣式，都探頭挑著自己喜歡的。
??下人對薛寶釵回稟，道這是最後的點心了。
??外頭一些大的酒樓給客人上珍貴的菜肴的時候總會專門派個人介紹菜肴，讓客人知道更多菜肴的信息，或是食材的來源和采集時的故事，或是菜肴繁瑣的製作，有的菜肴甚至有自己的故事。薛蟠給妹妹送的這些吃食玩意兒能做介紹的東西不多，但又都能說上幾句，這糖葫蘆卻又在那些吃食中透出不同來。
??送冰糖葫蘆來的是個大概十三四歲的小姑娘，眼睛明亮，看著就像是能說會道，據她介紹，她父親就是做糖葫蘆的人。這果串糖葫蘆是個大娘拿出來試賣的，她本想把這樣的糖葫蘆藏到過年那幾天賣，今天隻是想試著做出來看看。但因為這種樣式的糖葫蘆一小串隻用三四個果子，她按著老法子備的量，一不小心就做多了，便順勢拿出來試賣，看看市場情況如何，正好遇上了帶著薛蟠到處探店的阿楊。之所以會讓她父親來做，是因為她父親早年收過一個做糖葫蘆的好方子。
??但他們收到吩咐要糖葫蘆的時候已經晚了，要重新熬糖漿，就是把糖熬化開來也需要不少時候，還有材料洗淨了來不及晾幹，盡是問題。
??那小姑娘說得驚險，但糖葫蘆確確實實是擺在她們桌上了，連黛玉都難免有些好奇，這糖葫蘆是如何趕出來的。
??那小姑娘先說起廚子做這麽多吃食廚房排不開，於是一個個在外麵臨時架了鍋灶，滿滿一院子。再說那糖葫蘆，若要糖熬得好，各種材料不能省。海棠紅豆玫瑰……各種材料要洗淨晾幹，才能加到糖裏熬，可今日不見風，那廚子正愁呢，楊節度和薛大少就回來了。隻見那楊節度的手往桌上一拍，各種材料便被無形的氣浪蕩了起來，水汽蒸騰，落回時，已然幹透了，不見一絲水意。
??黛玉見過內力的神奇，阿楊能隔著桌子給自己溫一杯酒，在她看來已經極其不可思議，又看那姑娘幾乎和茶館說書的一樣誇張的形容，一時不知道有幾分真。
??她與阿楊初見時，阿楊可是剛剛從河裏爬起來，一身水意。
??黛玉將信將疑，感覺那小姑娘說的好像是個主角套了燁熙名字的傳奇話本。
??“雖然材料備好了，但熬糖也是費時的活兒！那時我爹爹雖然著急，但還是解釋後老老實實熬了。鍋剛剛熱好，隻見楊節度一把擠開我爹爹站在鍋前，兩手在鍋上虛虛打了個圈，鍋竟騰空而起，冰糖融化，沒多時，竟然已經盡數化成稠密的糖漿，鍋邊還沸出些小氣泡了……”
??這姑娘大抵真的有說書的天賦，知道加一些細節增加真實感，連黛玉都不確定她是不是在誇張了。
??不過是做個糖葫蘆，竟被她說的跌宕起伏，阿楊儼然是一副力挽狂瀾的樣子，顯得食盒裏的糖葫蘆都不凡了起來。
??這糖葫蘆本就別致，聽了這麽一段故事，幾個姑娘對冰糖葫蘆興致更盛。
??黛玉不喜歡糖葫蘆外麵過甜得發膩的糖衣，隻聽上去阿楊似乎出了不少力，便也拿了一隻，薛家備下的材料都是極好的，廚子的手藝也不錯，糖衣薄而透亮，大約真的是方子不凡，不過分甜膩，與新鮮的水果平衡了口味，黛玉連吃了兩隻。
??賈府吃東西的口味一貫要重一些，三春吃得高興，薛寶釵打趣她們:“這下可安心了，還道我拿糖葫蘆打發你們不成？”
??惜春一手拿著冰糖澆的果串，一邊道:“寶姐姐的糖葫蘆，自是最好的糖葫蘆，哪裏說是打發，若能讓我按著三餐吃它，我必不會再誤了用飯的時候。”
??賈敬沉迷陰陽造化一道，不太理事，對這女兒也沒有多管束，惜春常因畫畫誤了飯點，早不是什麽新鮮事，一桌姑娘聽她這麽說，齊齊笑她。
??幾個姑娘說話聊天，說說去年年時的廟會，說說書院的書生又鬧了什麽糗事，又有各種女孩子瑣碎的日常，一時沒注意時辰，直到姨娘派人來叫探春回去，她們才注意到夜已經深了，各自散去。
??驟然安靜。
??而這時候，一些夜行性生物……比如阿楊，行動了。
??黛玉與姐妹們告別，各自回屋，又讓賈府派來伺候她的丫頭自散去了，她不習慣這些丫頭伺候，留她們在裏間總覺得變扭，索性打發了。她這次來賈府隻帶了陶蓁，讓陶蓁在隔壁小間裏安心休息，若有事她再搖鈴喚她。
??陶蓁知道黛玉在賈府總是睡不安穩，有些擔心，本想就在屋裏的小塌歇著，好陪著黛玉，卻被黛玉拒了。
??“你去吧，我再看兩頁書就睡。”黛玉在桌邊坐下，顧自翻書，不再看陶蓁。
??陶蓁知道就是讓黛玉躺下她也不知道，隻能安慰道:“您早些歇息，每日就回府了。”
??黛玉埋首書間，神情專注，似乎入了迷，沒有應聲。
??陶蓁又不放心地看了她一眼，才動作猶豫地離開。
??屋內隻床邊和桌邊留了燈，黛玉在桌邊垂首，光影錯落有致。
??黛玉捧著書，卻看不進去，發了一會兒呆，把書合上放回桌上，坐在椅上轉了方向，又對著窗子的方向發呆。
??熱鬧散場後，才更顯得冷清。冬夜寒寂，昏暗的屋內火光搖曳，滋生莫名的愁緒。
??黛玉對著燭火看了一會兒，忽然想吹吹冷風，卻也知道這時節吹風容易受寒，所以隻是轉身對著窗子的方向發呆，心中來得莫名的愁緒帶著連自己都不知道的迷茫。
??卻能感覺到那種好像缺失一塊的空落。
??燭光跳動了一下，黛玉又把視線移了過去，在火光間忽地想到了回杭時遇見的花會，黃華正好，滿城的燈火映得銀河失色。
??有個呆子把她從船上帶了出來，擁進了人間喧囂，快意灑脫，不考慮後果。
??想到那夜仿佛漫到天際去的輝煌的燈火和盛大的花車、彈琴放歌的人群，滿城的簫管弦歌和仿佛觸手可及的明月，想起那日燁熙拉著她一起走過的熱鬧的街市，還有那兩隻一起被放飛的孔明燈。
??缺失的地方被什麽東西慢慢填補，靜謐溫暖。
??悠悠然，有笛聲傳來。
??是那夜阿楊在她屋外用樹葉吹出的、與滿城樂聲合奏的那隻曲子。
??那時他還特帶了隻笛子做樣子。
??黛玉臉上不由帶了笑，走到窗邊，推開窗想要分辨笛聲從何而來。
??夜黑無月，借著燈光，黛玉看見阿楊正坐在不遠處圍牆上，專心地吹著手上的笛子。
??聽見動靜，阿楊放下手上的笛子，挑眉衝她笑。
??“燁熙。”黛玉無奈地發現自己竟然毫不意外，輕聲喚他，心下是自己都沒發覺的安定。
??阿楊放下笛子，從圍牆上跳下來，走到窗外。他看著黛玉，不自在地撓了撓臉，言語間有些不好意思:“我剛剛看見有人在賣孔明燈，想和你一起放它，所以就來了……”
??我忽然想要見你。所以就來了……
??阿楊對上黛玉的眼睛，藏下未盡之意。
??他看著黛玉，希望她能答應，眼裏滿是躍躍欲試的光。
??阿楊知道賈府這個地方對黛玉的特殊性，雖然知道不可能會怎麽樣，但還是放心不下黛玉，怕黛玉多想，所以過來插科打諢逗逗她。
??“若林姑娘疲了……”阿楊又連忙補充，示意黛玉完全可以拒絕，不必理會自己這一時的熱血上頭。
??黛玉發現自己完全沒有拒絕的念頭，就像那夜一樣。
??乘過風的人無法被困於四角的天空。
??黛玉笑了起來，打斷了阿楊，說了一聲:“好。”便匆匆關上窗，再開窗時，已經是一身外出的衣裳，眼睛亮閃閃的，看上去比阿楊還要躍躍欲試。
??她剛剛還無師自通學會了把枕頭塞在被子裏做出有人在床上休息的假象！
??黛玉甚至搬了踏凳，踩上了窗沿，阿楊忙伸手去扶，黛玉借著阿楊給的力，穩穩跳了下來。好像做了什麽很了不起的事情那樣，眼睛熠熠生輝，狡黠生動。
??阿楊看著她的眼睛，裏麵好像有靈動地跳躍的花火。
??黛玉全然不是平日那副文質纖弱的樣子，阿楊卻毫不意外。
??他本就知道黛玉不是那種讀書人臆想的紅袖添香的文弱才女，她生動熱烈，是全世界最可愛的姑娘。
??可是即使早就知道林姑娘的一麵，阿楊還是忍不住心中瘋叫:林姑娘太可愛了！
??此時，他也終於有了“我在偷偷帶林姑娘幹壞事”的感覺。
??於是笑得更開心了。
??這就是“偏執狂”的快樂嗎，愛了愛了。
??實際上，阿楊能這麽果決地來翻賈府的牆是有原因的。
??阿楊和薛蟠掃街時正好路過書鋪，薛蟠跟著商隊走商，無聊時就愛看些話本，發現與阿楊誌趣相投，果斷就帶阿楊去淘了淘書。
??阿楊的一些好友知道他有喜歡的姑娘之後，紛紛給他來信，教他一些能夠奪取姑娘芳心的小技巧，但阿楊總覺得不靠譜，還是決定自己去研究
??不管怎麽樣都不可能比“鴨頭，眼神不會騙人”這種更不靠譜了。
??於是久沒有機會看話本的阿楊翻了翻書研究了一下最近的流行趨勢，特意找店員問了最近小娘子最喜歡的那款，得知無外乎都是幼年大佬長大變偏執狂，找到女主把她按在牆上親。
??阿楊:我不是很懂，但我大受震撼。
??現在的青梅竹馬都這麽野了嗎！？？？？
??阿楊覺得不行。
??但無奈幾本話本下來都是這樣的套路，好像不套個“偏執狂”人設就趕不上時髦了一般。
??阿楊猶豫了一下，雖然覺得這個屬性不靠譜，但還是研究了一下。
??然後他發現他甚至無法解析“偏執狂”具體是個什麽見鬼的屬性。
??薛蟠知道阿楊是因為有喜歡的小娘子才研究話本後積極想要幫忙，最後兩個人隻能扣著腳在書鋪翻著詞典查偏執具體是個什麽意思。
??查完後書上的建議是這是種精神疾病，建議早日就醫。
??阿楊:？
??所以，這人設的意思就是有點病嗎？
??阿楊設想了一下偏執狂的具體操作:我早上想吃肉包，所以如果肉包賣完了，甚至方圓五百裏都買不到肉包，我就自己揉麵，自己買肉，自己剁肉餡包包子，不管怎麽樣，最後一定要吃到肉包！
??嗯……這就能體現出偏執了吧，算了，好麻煩了。
??薛蟠:？？？？我完全不懂，但我大為震撼。
??一直到阿楊和薛蟠到了府上看那些廚子的進度時，這兩個憨憨還在扣著腦袋研究，做糖葫蘆的廚子的女兒實在看不下去，人小鬼大地搶過話本和他們解釋:“誰管那是不是真的偏執啊！大家就是想看精神好像不太正常的男主對女主過分執著的樣子罷了！”
??阿楊悟了。
??所以偏執意思就是，我想要見林妹妹，所以哪怕圍牆邊養了狗，這些狗一聞到自己的氣味就開始狂叫，哪怕林大人不顧自己已經上了年紀的身體也要舉著掃把追著他打，我也要偷偷去找林妹妹……哎呀，這麽一想倒是可以理解那種偏執的人設了。
??嗯？等等、我沒有理解錯吧？
??於是，與薛蟠分別後還是心癢癢想要見林姑娘的阿楊，四處張望了一下，找了個理由，完全沒有多考慮地翻了賈府的牆。
??直到他橫抱著林姑娘帶她出來偷溜出來時，他都還沉浸在被驚喜砸懵了的不可思議中，好像找到了什麽財富密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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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楊:這人設也太厲害了吧，這就是他流行的原因嗎大誤感謝在2021-04-28 21:03:44~2021-05-05 18:42:09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
??感謝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幸運值滑出字母表 8瓶；
??非常感謝大家對我的支持，我會繼續努力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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