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龍華教
百裏霞紅再拜，告別兩位師長，回到廂房收拾行李。
待百裏霞紅離開，通寧子再也維持不住高人形象，癱倒在雲床上，連連咳嗽，一張臉好似又老了幾分。
“你這徒弟不簡單啊，隻是問卜一件事的吉凶都如此困難……日後隻怕還有大麻煩。”通寧子苦笑道。
玄素真人倒是毫不在意：“若非如此，我為何要收她為徒？”他收徒弟向來精益求精，若非察覺到百裏霞紅的奇特之處，又怎麽會突然要收下這個添頭？“再者說了，我們方寸宗何時少了這種麻煩？也從來不怕這種麻煩！”
通寧子奇怪地看著玄素真人，若有所思：“太古年間的須菩提、上古年間的猴子、中古的‘咫掌天涯’，以及近古的那位劍宗前輩……好像麻煩確實從未少過啊！”
“師叔你看，想通了其實也就那麽回事，要不是有這些先賢，我方寸宗又怎會一步一步成了旁門第一宗？”玄素真人隨意道。
通寧子調息完畢，翻了個白眼：“我方寸宗傳承久遠，本就是旁門第一！”
“是是是，我們方寸宗本來就很厲害！”玄素真人笑著接話道。
方寸宗嫡傳的《天書三卷》自然是非同凡響，但若無一代又一代先賢留下傳承，不斷開拓道路，就憑他們這幾十號人，想要壓服八百旁門，也是絕無可能之事。
化鳴心性高絕，卻失之於孤僻；化瓊外剛內柔，在巨大的困難麵前常常難以自持；化星是衣缽弟子，成就怕是有限。玄素真人還真想看看百裏霞紅這個會“惹麻煩”的小弟子能不能帶來一些“突破”。
是的，耿恭陽取道名在百裏霞紅之前，所以耿恭陽是師兄，百裏霞紅是小師妹……
與前幾天相比，耿恭陽已完全恢複了應有的活潑，暫時忘卻了父母之仇。對百裏霞紅這個與他一起上山的同伴突然要離開，耿恭陽分外不舍。
“好啦，我隻是離開山門去辦一些私事，說不定很快就能回來。你已經長大了，別忘了，你可是我的師兄！”百裏霞紅一麵轉身對耿恭陽柔聲道，一麵將重要的物品放入從劉天寶那裏搶來的小乾坤袋中，大件行李就掛在馬背上。
“可你比我大……”耿恭陽囔囔道。
穿越一年多來，百裏霞紅已經十分適應自己女人的身份。此時一身紅裙在風中飄搖，眉如墨畫，神若秋水，空靈輕逸中夾雜著幾分初顯的柔媚。在耿恭陽眼中，就像一位大姐姐一樣。想到兩人就要分開，耿恭陽更加難過。
百裏霞紅不過哄一哄這小孩子，她此刻心頭目標明確，就要一路奔向西北。
鮮衣怒馬，笑傲江湖，這才是少年俠女們闖蕩武林該有的形象啊。
“化星師兄，師妹我就告辭了！”
駿馬奔馳，行至方寸山下一躍而起，飄飄然便落到爛桃山上，四周充斥著桃花香氣。據說這爛桃山，便是上古時的方寸山殘跡。回頭再看，那孤絕挺立的方寸山了然無蹤。
百裏霞紅胯下棕色駿馬，是方寸宗特別培育，對這種神異之事沒有半點驚訝，馱著百裏霞紅徑直開始飛奔，即便在這深山之中也如履平地，一日間便踏出群山。
大乾雖然沒有路引這樣的製度，對地方百姓的控製卻也算得上嚴密，因此百裏霞紅一路上並未入大城，隻在官道附近穿行。饒是如此，也在兩日後進入豫州。仙門道派培育出的駿馬，絕對有日行千裏之能。
“三日時間，我行了怕是有上千裏之遙，還是沒有遇見通寧子師叔祖所說的機緣啊……”百裏霞紅平息有些紊亂的氣息，牽著馬走進路邊腳店，“小二給我的馬喂些草料。”
“好哩！”小二殷勤地牽過將駿馬牽入馬棚。
腳店不大，卻已有不少人在吃茶。一般的農人、行商不受百裏霞紅關注，隻有兩名身形魁梧的俠客比較醒目。他們正商量著要去附近的山中清繳盜匪，拿到官府的懸賞。百裏霞紅吃著菜，默默傾聽。
通寧子讓她往西北方向走會有所收獲，但機緣這種事情總得有個起頭，不然就像百裏霞紅這樣快馬加鞭，低調趕路，除非碰上有人劫道，否則哪裏那麽容易遇到事件。
一路上凡碰上有人煙的地方，她都很注意收集消息，類似這兩位“俠客”準備“行俠仗義”的事情，她也遇到過幾次，但很多時候充其量不過是幫派鬥毆。大乾朝廷的控製力非同小可，民間算得上十分安泰。所以綠林好漢這一塊實在是不成氣候。
麵對這些事件，百裏霞紅也會患得患失，不知道該不該上前關注，還是說繼續向北走。
“我收到消息那夥盜匪手上有龍華教的人留下的金銀財寶，武忠司的人也得到了消息。我們要是去晚了，怕是毛都撈不到一根。”其中一名腰間別著九節鞭的魁梧俠客悄聲道。
旁邊背刀的俠客眼睛一亮：“聽說龍華教在兗州損失慘重，這筆財寶……劫了也就劫了！你等著，我去聯絡大哥。”
背刀俠客一拍桌子，把帳結了，兩人分頭行事。
“龍華教，武忠司？”百裏霞紅已經將從張東那裏吸來的內力熔煉消化的七七八八，“五感通明”之境自然越發精深，聽力超人。兩人自以為隱秘的談話，早已被百裏霞紅聽到。
龍華教是個什麽組織，百裏霞航不太了解，但她知道武忠司是“三武司”之一，主掌辨忠鋤奸之事，是朝廷的絕對心腹部門。武忠司的行事標準隻有一個，那就是對乾帝是否忠誠。換而言之，武忠司是專門偵查和消滅反賊的暴力機構。
武忠司都要派人過來，真的隻是為了一批金銀財寶？
百裏霞紅有些興趣了。
她幹脆留了些錢，將馬寄存在腳店，悄悄跟上了其中一人。
那背刀者一路奔馳，入了附近大城，正是豫州安豐郡，他有些渠道，能與城中頗有勢力的武林豪客聯絡。不多時便帶來一撥人，揭下官榜，匯合使九節鞭的，氣勢洶洶入了山林。
豫州本為赤縣神州之中，地勢一片平坦，是傳統意義上的中原地區。即使有些山地，也趨於平緩。那夥盜匪無險可守，在眾俠客麵前節節敗退，隻能依靠寨門苦苦支撐。
百裏霞紅卻注意到，盜匪中始終有三人表現得猶有餘力的樣子，且他們的站位大致呈三角形，一直保持有一人在後方，殊為奇怪。
席飛英立在寨門後，隨手撥飛射來的稀拉箭矢，他的注意力並不在寨門口正在糾纏的盜匪與俠客身上，反而不斷用餘光掃視山寨外的一片黑暗。隨著盜匪的節節敗退，他內心中的不安也在不斷升騰。
一個眼神過去，寨門口的中年人收到訊息，悄聲移步到一名正在奮戰的盜匪少年身邊：“少主，這處山寨已經被人發現，即使僥幸守住了，以後也會有更棘手的人物前來，我們還是先撤退吧！”
“不行，楊大哥對我那麽好，怎麽也要把他救出去。錢長老，你就出手先把這波人打退吧！”
若是百裏霞紅聽到這話，肯定立刻就能對這幾人的身份做出判斷。這少年不出意外應該就是龍華教少主，而這個中年人和後麵的席飛英都是負責保護他的高手。
中年人聽罷略一思索，便對三人中的最後一人下了命令：“速戰速決，救下楊興安之後立刻離開！”
第三人是一個半佛半道打扮的青年人，名叫孫星海，他哈哈一笑，道早該如此，探手而出，一道清淨素景之氣彌散開來，正是《龍華清素經》。
原本隔著寨門，正在激烈打鬥的，刀劍互戳的兩撥人，動作漸漸慢了下來，臉上也呈現一幅清淡閑適的表情。明明是十分詭異的場景，卻無一人發現異常。他們動作不停，還在異常“激烈”的廝殺。
孫星海忍俊不禁，口中念念有詞，不離青陽、龍華等詞，就見楊興安帶領的盜匪如同開了加速，手中的刀槍越揮越快，一下子砍倒了幾個俠客。占了上風的盜匪一片歡騰，臉色平靜，卻大喊口號衝出寨門。最終將前來剿匪的俠客們斬於刀下。
直到這時為首的楊興安才如夢初醒：“這……這到底是……”
“楊大哥不必驚慌，剛才隻是孫大哥使了些手段。”龍華教少主走上前來，一臉真摯，“我們其實不是凡俗眾人，若非這些人打上門來，本是不願暴露了。隻是現在楊大哥知道了，我們也就不便久留，免得給你們帶來危險。”
中年人滿意地點點頭，自從一年多前這位少主突然昏迷後，仿佛一下子成長了。雖然有時候行事依然天真，接人待物大有長進。若不是龍華教突遭大難，等到少主繼位，定能將本教發揚光大。
無——！
一直觀察四周的席飛英臉色突然大變，就見從暗處射來一根黑箭，箭身沒入虛空，吞沒一切聲音與波動，無聲無息射向少年。
“少主小心！”
得到提醒的中年人驟然變身，右臂突然膨大三倍不止，肌肉虯起，一把抓住黑箭，強大的動能都無法令黑箭在中年人手中再多顫動一絲一毫。
孫星海衣袍鼓動，在周身刮起旋風，將楊興安一眾人等推開數十米，確保不會有人渾水摸魚。
“速走！”
然而孫星海話音未落，地麵忽然伸出一隻大手，緊緊抓住少年的腳踝。
“抓住你了，龍華教餘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