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諸子百家,唯我縱橫
韓國,新鄭城外,鍾樓。
圓月之下,兩道人影破樓而出。屋頂被沸騰的劍氣撕碎成千千萬萬,無數細碎劍氣飛出,漫天飛舞,於虛空中激烈碰撞。瓦片殘骸被一再分屍,紛揚如雨,灑落在地上,叮叮咚咚,好似一曲動聽的音樂。
兩道人影在不斷高飛,手中利劍留下道道殘影,打至高處,一人倒立塔尖,一人居高臨下。拳腳相撞,渾厚的真氣激蕩,爆出轟鳴的無形波動。
從下打到上,由從上打到下。
兩道人影肆意,鋒銳無鑄的劍氣仿佛割裂了虛空,在鍾樓正中進行著最為慘烈的對撞。
哢~
整座鍾樓以中線為界開裂,一分為二。
“你的劍變鈍了。”立於屋簷左側,身穿金線黑袍的白發青年嗤笑道。
屋簷右側的白衣劍客看了看手中的青銅劍,這的確是一把好劍。
自秦昭王改良鑄造技藝後,秦國的鑄劍之術日益精進。白衣劍客手中的秦劍與六國之劍相比,不僅更長更薄更鋒利,強度也要更高一籌。但即便如此,它也一定比不上白發青年手中的那把妖劍——鯊齒!
“這把劍用著不太順手。”白衣劍客語氣淡然。
“哦?”黑袍青年收劍而立,神色變幻不定,“這麽說,你是不想繼承鬼穀傳承了!”
曆代鬼穀子一生隻收兩人,這兩名弟子一縱一橫,勢不兩立,唯有活下來的那個才能繼任“鬼穀子”之名。
黑袍青年與白衣劍客正是鬼穀此代傳人——
衛莊!
蓋聶!
偽裝得無時無刻不在想著如何打敗師兄蓋聶,得到鬼穀傳承。但如果蓋聶卻不再以此為目標,那麽衛莊的苦心孤詣又算什麽?
“你怎麽知道我在這裏?”蓋聶轉移了話題。
衛莊扭頭,目光投向看似安寧的新鄭城。
“整座新鄭,隻有一處所在,可進可退,可縱可橫,謂之‘天樞’。師父的教誨,你都忘了嗎?”
蓋聶皺了皺眉:“蒼生塗塗,天下繚繚……”
衛莊接著道:“諸子百家,唯我縱橫!”
一晃,那已經是許多年前的事情了。
韓國新鄭城,流沙、八玲瓏、黑白玄翦、百越天澤、韓非使秦……
就像是一首古老的歌謠,將易中行的記憶拉了回去。
七百年來,春秋五霸,戰國七雄,每一國每一朝的興衰背後,都有一個共同的名字——鬼穀。
一怒而諸侯懼,安居則天下息!
的確是好威風,好霸氣。
不過易中行並沒有忘記,他其實是儒家公羊派的弟子來著。
當時的他其實真的很想對衛莊說一句——
罷黜百家,獨尊儒術!
這些年,秦國越發強大。
秦王嬴政鏟除了權相呂不韋,擺脫傀儡地位。他善用各國能人作為秦的重臣,賞罰分明,以法家學說為主,又兼采陰陽家和儒家學說治國理政,國力雄厚,十年生聚,一朝發難。
三年前,秦王嬴政正式開始了他一統天下的霸業,一戰而滅韓並趙。
半年之內將魏國蠶食鯨吞,由此開辟出攻楚的道路。彼時,楚國仍未南方大國,擁有今河南西部及東南部,山東南部,湖北、湖南兩省,洞庭湖以東和江西、安徽、江蘇、浙江全部。
秦國動員了百萬大軍,兩次大戰,方才擊敗楚國。楚國一敗,則燕、齊危矣。持續了近一千年的時代已經結束,由始皇帝嬴政說開辟的新時代將要降臨。曾經紛亂割裂的豪雄被熔鑄成完整的疆域;曾經震耳欲聾的喧嘩,最終沉寂為一個聲音——秦始皇!
三年不過彈指間,嬴政奪取天下的速度遠遠超過了易中行的想象,其宏圖霸業,即使是他也要瞠目結舌。這畢竟是個有著超凡力量的世界。
六王畢,四海一,蜀山兀,阿房出。覆壓三百餘裏,隔離天日。妃嬪媵嬙,辭樓下殿,輦來於秦,為秦宮人。收天下之兵,鑄以為金人十二。發天下民夫,修直道,築長城,建帝陵……
至此,秦王嬴政移居阿房宮,居於仙島蘭池,遙控帝國。
阿房宮有規模巨大的磁石門,可防一切金屬兵刃。若非如此,自己這個秦國第一劍客又如何會有這樣的閑暇時刻呢?
“蓋聶先生,屬下奉聖令送來此劍!”一名大秦銳士,將一柄長劍恭敬地放於案前。
“長劍?”易中行細細打量著眼前銳意勃發的劍。這柄劍雖然樣式古樸,形製卻與當下的青銅劍決然不同,劍身修長,寒光湛湛,劍紋清麗。
“是的。”銳士解釋道,“因為蓋聶先生的要求與眾不同,所以花費的時間多了些。不過先生放心,這柄淵虹劍是由秦國最好的鑄劍師打造重鑄。劍中融入了五金之精,即削弱其戾氣,又使得威力大增!先生得此劍,必定如虎添翼!”
易中行撫摸著淵虹劍劍身上的細密紋路,直至“淵虹”二字的銘文。
“這劍我收下了,你可向陛下複命。”
“諾。”銳士反身退出別院。
先秦時期,青銅劍的鑄造技藝經過上千年完善,已經達到一個巔峰。相比之下,鐵劍,乃至精鋼劍的鑄造技藝雖然也發展了上百年,距離普及卻還有相當大的距離。也隻有那些名家鑄劍師才能鑄造出不遜於後世名劍的神兵。
更何況易中行要鑄造的長劍與當今的劍之形製差距極大,也隻有始皇帝的聖令才能令秦國最好的鑄劍師全程配合。當然在這個過程中,易中行那源自後世的部分冶鐵知識也被鑄劍師學得。他算下來,恐怕還是鑄劍師占的便宜更多些。
天外隕石,星辰碎片,加上五金之精,以及後世的鑄劍之法,這柄淵虹劍,當是遠遠勝過了原著中那柄。
所以當初易中行並未說謊,在韓國新鄭的比試,他不如衛莊,的確是因為手中的劍不合適。雖然蓋聶的一身武功與記憶都在易中行腦子裏,但蓋聶是易中行,易中行卻不是蓋聶。正如他始終記得自己是儒家公羊派弟子一樣。
鳴——
又幾日,一隻巨大的神鷹劃過天際,發出清越的鷹啼。
別院中,易中行負手而立,劍心一動。
神鷹背上,便有一柄短劍破空飛出,落於院中——飛劍傳書!
易中行展開書信,臉色微微動容。
“已經是這個時候了啊……”
易中行回到房中,撚起三柱香,向兩塊無名牌位禱告。
“備馬,我要去鹹陽宮。”
自秦遷都鹹陽之後,鹹陽宮一直是曆代秦王的大朝之地。《三輔黃圖》稱鹹陽宮“以則紫宮,象帝居”。秦始皇統一全國的過程中,“每破諸侯,寫放其宮室”,即每滅掉一國,都要在在鹹陽塬上仿建該國的宮殿。因此廣義上的鹹陽宮擁有三百多個離宮別館,直徑超過八十公裏。
不過,如今始皇帝陛下已有了阿房宮,這老舊的鹹陽宮也就成了“先王之宮廷”。王子王孫仍然居住這裏。
易中行要見的人就在鹹陽宮的離宮別館之中。
詩公主贏詩,就居住在雨陽離宮中。嚴格來說,這位詩公主並非贏姓族人,而是秦莊襄王義女,始皇帝義妹,由此得以位列公族。因慕劍聖之劍法劍法,曾向易中行學劍。
雨陽離宮中花團錦簇,脂粉流香,正是一片春光爛漫之時。
“蓋聶先生今日怎會有空到我宮中來?”對於易中行的到來,贏詩很是開心。
“詩公主劍術超凡,我已教不了什麽,今日來是特來辭行的。”易中行清冷道。這位詩公主,劍法自成一派,顯然也是大有來曆。倒不用易中行操心。
“辭行…”贏詩有些奇怪,“可是皇兄又有什麽聖令頒下?”
“並非陛下旨意,是蓋某人的私事需要處理。”
“那先生可要快快回來,我正有一式新的劍訣將要練成,到時為先生舞劍!”贏詩笑道。
“隻怕要令公主失望了。”易中行抱拳道,“此次一別,再難相見,公主保重。”
不顧贏詩的一再挽留,易中行決然地離開了鹹陽。在一個小城,他救下了一個小孩,帶著他衝破重重封書,穿越故秦邊界。
這個小孩,就是《秦時明月》的主角——荊天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