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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寧王

  長樂坊,位居皇城之外,洛水南畔。


  因著壞境宜人,精致優美,京中勳貴高門,有很多便將府宅安在此處。


  這其中,有一座占據了足足半坊之地,看著形如宮殿的巨大府宅,便是寧王府。


  寧王楊淮幼年學武,少時從軍,雖然不過才二十餘歲,但在軍中卻已經待了有六七年之久,其中大半時間坐鎮邊境,率軍抵禦外敵,故而在軍中素有聲望,朝野內外也是皆有威名。


  自從離軍歸京,距今已有兩年。


  這兩年裏,寧王楊淮雖然也收斂了一些鋒芒,但依舊意氣難掩,漸漸的便在周圍聚起了一股勢力,推著他往爭嫡之路上走去。


  楊淮心中本也有著不甘。


  說起來,他隻比太子小了不過三日。


  論起文采,他或許要比楊洪稍遜幾分,但若說起武功韜略,他又遠在楊洪之上。


  二人一文一武,本就是難分伯仲,兩人的母親也同樣都是妃位,憑什麽隻因為楊洪比他早出生了三天,便可以為太子,他就要稱臣,一輩子,甚至是子子孫孫,都要被楊洪壓在腳下?


  這怨氣一直便有,故而在楊洪被冊為太子之後,楊淮幾乎立刻便請旨離京,遠鎮北地邊軍之中,為的就是不和太子見麵,不願意俯首稱臣,直到兩年前其母妃病重,這才趕了回來。


  正因為其心中有著怨念,所以,當門下之人擁著他和太子開始爭權時,他便也順水推舟的踏上了這條難以回頭的道路。


  兩年光景,他和太子處處爭鋒,凡事都要較個高下,不過因著兩人都有約束,一直不曾出格,也沒有鬧出大事來。


  而楊淮也是漸漸看清了,皇帝對他的所作所為一直都是置之不理,甚至還有縱容之意。不管皇帝究竟是作何想法,但這縱容之舉,都是不免讓他的心中升起某種期望來,行事也越發張揚。


  楊淮承認,他偶爾在深夜未眠之時,確實也曾經想過,若是太子楊洪有朝一日突然死了,局麵會是如何?皇帝會不會直接冊立他為太子?

  但這也隻是夜半難眠的一段雜思妄想,楊淮從未當真,也未曾深入考慮,至於為此而籌謀策劃,那就更沒有了。


  隻是,太子遇襲案的突然爆發,卻讓妄想照入了現實,直接將他牽扯其中。


  當日太子在外遭遇刺殺的消息剛一傳回來,楊淮便有了不好預感,等到聽聞司馬暢被擒,左領軍衛被圍,他的心中就更加不安了。


  他和司馬暢之間並沒有關係,甚至都沒有直接接觸過。


  他雖然桀驁,但該有的忌諱,他還是知道的,原本在軍中也就罷了,既然回了京城,身為已經被封王的皇子,自然不能和領軍大將再有太多私交。


  不過,在京中流傳的,說是京中諸衛軍的將領們都傾向於他的那些言語,他其實也都知道。


  這種張口就能來的流言,沒有辦法澄清,當然,他也沒有想著澄清。


  這本也無礙,便是皇帝聽到了這些沒根沒據的話,也不會有什麽大問題。但眼下出了司馬暢的事情,再回頭去看這些傳言,就成問題了。


  特別是司馬暢也在這流言之內,麻煩就更大。


  世人總要給司馬暢的謀逆之舉找一個理由,而扶助寧王楊淮為太子,顯然就是一個最好的動機。


  所以,這風波一早便卷到了寧王楊淮的身上。


  寧王自己清楚,根本沒有這回事請,但三人成虎,抵不住人言可畏。


  故而一向張揚的楊淮,這幾日也選擇了深居簡出,為的就是避讓,本來想著等事情水落石出,落在他身上的風波自然就會化解。


  隻是他不曾料到,水落石出還沒有等到,他卻已經先一步陷得更深了,中書令盧慶牽涉入案的消息傳來,簡直要讓他驚倒!

  ……


  此刻,據消息傳來,已經足足過了一整天。


  時間已經入夜,但寧王府的北書房中,依舊是燭火通明。


  這是寧王楊淮和親信商議機要之事的地方,平日裏,偶爾也會有燈火徹夜不息的時候,但氛圍卻從未如今夜此時這般緊張過。


  此時這北書房內,除了寧王楊淮之外,匯聚的全是府中親信與智囊,朝中親近往來的官員,卻是一個也沒有過來。


  楊淮其實也理解,風波正盛,正當敏感時節,此刻出入他這寧王府中,即便真是忠心,也是不智。


  但知道歸知道,心中卻依舊少不了還有芥蒂。


  隻是眼下形勢,讓他也沒空去多想,隻是冷聲向手下人問道:“盧公府上情況如何了,可探聽了清楚?”


  一個家臣看了看左右,見無人出頭,隻好硬著頭皮出來答話:“回王爺,早便派了人去了,隻是盧公府上現被繡衣衛和禁軍給控住了,實在不好接觸。”


  “廢物!又不是讓你們把盧公劫出來,隻是探問一下府中情形,就這般難麽!”


  楊淮一拍桌子,那家臣當下就跪下了:“是,屬下無能,請殿下責罰。”


  不僅是他,便是其餘家臣也一起跪下。


  楊淮看了心生煩躁,不由的喝罵道:“都給我滾出去,一個時辰,再沒有消息,就都別回來了!”


  家臣們稱是,一個個惶恐著離開,頃刻間,偌大的書房內,除了楊淮之外,便隻剩下了三人,一個年輕劍客,兩個中年書生。


  年輕劍客名叫顧流城,年二十餘歲,麵色清冷,穿著青衫,懷抱著一柄長劍依著堂柱而立,藏於陰影之中。這是楊淮的近身親衛,出身雲鼎山藏劍山莊,劍術高絕,有當世第一塊劍之譽。


  此外是兩個文士書生,一個三十餘歲,一個五十餘歲,皆是楊淮的幕僚。


  年歲較大的那個,名叫王文崖,四十五歲考中進士,又等了三年,結果被朝廷授予了一個下縣縣尉之官,雜務操勞、前途無望。


  這王文崖雖說科舉有些蹉跎,但確有幾分本事,恰逢寧王楊淮率軍過境,王文崖便毛遂自薦,得了楊淮認可,於是幹脆就去了職,從此做了寧王幕僚。


  而那稍年輕一些的書生,名為章秋子,麵上還帶著黥印,被披散著的頭發所半掩住了。


  這章秋子卻不是周國之人,而是出身燕國。楊淮鎮邊時曾和燕國交戰,攻破過一座府城,章秋子當時被囚於死牢中,後被楊淮放出,自此就留在了身邊。


  這三人,都是楊淮的心腹,一直頗為倚賴。


  眼見家臣們都散去,書房之中,隻餘這三人留下,楊淮心中煩躁之意被強壓著稍稍收斂,看了眼他們,長歎口氣:“這究竟是怎麽回事,盧公從不曾跟我說過有什麽籌劃,好好的怎會涉案……兩位先生可有什麽教我?孤現在頭緒紛雜,實在是煩躁的厲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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