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一十三章 一個夢
幻夢星閃繁花落,熒光爛漫異香浮。
在一片如夢似幻的美麗景象中,一個身形瘦削的男子慢慢走來。
上的橙橙星光個個碩大如鬥,低垂似燈,身邊的漫漫花草株株窈窕搖曳,幽香曼曼。
那名男子朦朧的看著這個無比不真實的世界,表情恬淡舒適,半點沒有覺得自己被算計來到了危險地方的驚慌失措。
當然,一個夢,再壞,又能壞到哪兒去呢?
沒錯,這名在繽紛美景中怡然自得的男子就是正享受夢中美景的莊許。
“啊……”
莊許長歎一聲,放縱自己的身體,讓其自然墜入花海。
很神奇的,莊許在睜開眼的一瞬間就明白了這是一個夢。
在內心短暫的掙紮過後,他飛速地放棄思考這個夢背後起因。
在日益緊張多變的環境中,像這樣溫暖恬靜的日子實在是太少了,以至於他就算在夢中見到都忍不住想要再多呆一會兒。
“啊……”
莊許再一次發出舒服的感歎。
這股香味真的好好聞啊!
他將自己深深埋在花海之中,閉上眼睛深吸一口氣。
刹那間,他感覺自己整個人好像又重新活過來了一樣,那股不知道是由哪幾種花香所混合而成的香味清新提神,聞完後感覺從上到下都得到了極大的放鬆,平常總是亂成一團漿糊的腦子現在是從所未有的清醒。
他舒暢地從花海中站起來,雙臂帶動雙手向兩邊肆意展開,上身向柔韌的柳枝一般向後舒展。
由於這個感覺實在是太舒服了,莊許忍不住不停地發出喟歎。
當他第三百二十一次發出感歎時,一個分外熟悉的聲音突然從空中傳來,“別是晚上吃多了氣漲的東西才一直打嗝的吧?”
氣漲的東西?
莊許覺得內心充滿了困惑。
就這麽一個基本上所有高檔低檔餐飲全部使用同一主要材料的地方,他哪裏會有什麽機會去吃一些氣漲的東西?
正當莊許準備辯駁時,另一個稍微有點熟悉的聲音響起,“他麽?我怎麽記得他好像沒吃太多東西啊,會不會是做噩夢了?”
噩夢?
莊許冷笑一聲。
現在的夢大概是他這二十多年的人生當中做的最美好的一個夢了,居然還是噩夢?
嗬!
真是好笑!
“啊?”那個分外熟悉的聲音再次響起,“噩夢啊?那咱們要不要把他叫醒?”
不要!
莊許心裏一千個一萬個不願意,然而也不知道是怎麽回事,之前舒服的歎氣的時候明明那麽自然,但現在想要話了喉嚨裏卻又像是堵了一口痰一樣。
“咳咳!”
嗯?
咳嗽好像沒什麽問題。
莊許清了好一會兒的嗓子,正當他積蓄了所有的力量準備大吼著拒絕的時候,那個不那麽熟悉的聲音出現在上空。
“唉,算了,噩夢就噩夢吧,你之前不還他的身體經常出問題麽?被回頭他正做著噩夢咱們“嘩”一下子給人吵醒嗎,反而讓人出問題。”
“呃……”
李秋看著一本正經好好分析的胡一桌,一時間竟想不出什麽話來反駁。
“唉……”被周圍人推了一把的李秋慌忙擺手走開,“行吧,那幹脆就讓他好好睡上一覺休息休息,畢竟咱們這段時間差不多一直都在連軸轉,多睡會兒也好。”
“這才對嘛~”胡一桌拍了拍李秋肩膀,順著人潮繼續流會劉春樹唯粉駐紮地。
呼——
睡夢中的莊許在非常神奇的聽完李秋和胡一桌的完整對話後,安心繼續休息。
等到周圍的繁華逐漸低垂,混雜著奇異芬芳的花瓣開始在他白皙的臉上輕撫低笑時,莊許睜開了眼睛。
這一看,登時嚇得他猛地從地上一躍而起。
所見之處,曾經齊膝高的花海紛紛不知道為什麽彎下了腰。
如果是要枯萎吧,可那些看上去好像下一秒就要折斷的花植們的頂賭鮮花依舊綻放得十分美麗鮮活,可要是這是被碩大的花朵壓彎的正常現象,從花植們底部逐漸往上蔓延的淺灰色又實在太過奇怪。
被突然變得異常奇怪的花海弄得有些心煩意亂的莊許隨意看向空,決定借星光璀璨抒懷暢意。
誰知道,剛一抬頭,比花海的變化更為強烈的星海當下就給莊許嚇了個趔趄。
曾經掛滿了如同黃橙橙的大燈籠一般的漆黑夜空現在像是被一片不知道為什麽會出現的,從右方逐漸向左蔓延的灰海吞噬。
誒?
等下。
莊許蹲下身子來回觀察了好一會兒。
最後得出結論,花植們從底部往上蔓延的灰色和上快要將黑色夜空逐漸吞沒的灰海的顏色一模一樣。
這個顏色怎麽看起來那麽眼熟?
莊許感覺某個答案現在已經快要呼之欲出了,但就是怎麽都出不來。
是什麽呢?
起來,他們在塔克國待得時間其實也並沒有多久,但可能是因為經曆的事情太多,以至於他現時常在回憶的時候覺得他已經在塔克國待了好久好久了,久到很多事情如果不是特別費勁費力的去想,甚至都會想不起來的地步。
灰色……
在他的整個記憶當中,有哪些是跟灰色有聯係的來著?
莊許眯著眼睛仰頭看向空。
曾經漆黑如墨廣闊無邊的夜空現在已經被來勢凶猛的灰海逼成了一條線。
哦,不對,是線還是太過分零。
嗯……
莊許歪著腦袋看著那個還在逐漸變細的黑夜,腦子裏靈光一閃,“啊,對了,這樣一看倒是有點像彎刀——刀?!”
終於反應過來的莊許震驚的看著已經成功被灰海所吞噬的空,喃喃自語,“不會吧……難道我這個夢還和流矢刺有關麽?”
借著夢才好不容易休息了一會兒莊許覺得自己的內心受到了一萬點的傷害、
“啥情況?我就好好好休息一會兒都不行麽?都到我夢裏了還不安生,還流矢刺,哼,我告訴——哦我的!”
話到一半,莊許的心髒突然劇烈地跳動了一下。
下一秒,被自己莫名其妙的身體反應給嚇到的莊許還沒來得及自言自語發牢騷就被那股悸動將所有注意力全部帶到了頭頂的那片逐漸開始有星光流動的奇幻灰色夜空。
由於剛剛李秋和不知名人士的討論聲還在腦海中徘徊,謹慎無比的莊許隻好乖乖閉上嘴,在腦海中思考他現在所遇到的這件奇怪的事情。
這個是什麽情況?
為什麽他會夢到和流矢刺有關的內容?
如果真的是跟流矢刺有關的話,那不也該是李秋夢到麽?為什麽偏偏是他這個曾經被流矢刺震飛過的人做這個夢?
莊許正覺得自己怎麽想都想不明白的時候,從他手上發射出來的一道明亮光芒回答了他的困惑。
他循著那道分外清晰的光線看向自己的手臂,有了光線的指引,莊許非常順利的在自己手臂上找到了那枚本應該出現在李秋手腕上的流矢刺。
我的……
狂風卷積著烏雲,海嘯吞沒著日光,莊許的整個內心世界現在正在顛倒崩潰當中,麵臨全線崩塌。
流矢刺之前的威力還深深印刻在他腦海當中,所以縱使他明明知道現在是夢,但當莊許瞪大了眼睛來來回回地檢查了好幾遍自己手臂上的流矢刺後,他還是率先按照自己一如既往的想法當了慫貨。
這可是流矢刺啊!
是曾經讓所有先進軍隊全都束手無策的流矢刺啊!
隨隨便便就拿下來?
莊許冷笑一聲。
“嗬!我瘋了麽?”
“嗯?”呐喊應援告一段落的李秋剛回座位就聽到了莊許的這聲低語,她皺起眉頭俯下身仔細觀察莊許的狀態,“看起來好像沒什麽大問題啊?總不會是真的精神上出了什麽毛病吧?”
……
莊許無語的望著傳來李秋聲音的灰色夜空。
我的精神出問題?
要是我的精神真的出了問題,第一個倒黴的就是你!
“嘶——”
莊許突然感覺心口出現了他之前從來沒有感受到的麻酥酥,出於想看看這回到底是個什麽情況的原因,莊許並沒有壓抑身體的想法,他放空大腦,盡量讓自己的手臂就這麽順著那股麻酥酥的感覺指向周圍。
我得快點兒了。
莊許聚精會神的盯著那道從她手指尖最酥麻的地方發射出的極細的光線,深怕自己還沒看出什麽就被李秋給叫醒。
“哎呀,不就是噩夢嘛,一輩子沒做過幾個噩夢哪還叫人生?”胡一桌大哥大似的拍拍李秋肩膀,“你就放寬心吧,等他睡醒就沒事了。”
聽到這句話的莊許長舒一口氣,看來關鍵時刻還是其他人靠譜。
成功得到更多時間追蹤光線的莊許自然是欣喜不已,而被胡一桌阻止的李秋雖然有些擔心,但大體上還是感覺良好。
畢竟,雖然胡一桌得誇張了一點,但做噩夢這件事確實不是什麽值得太過擔心的事情。
事實上,在這個的事件當中,最有可能受到傷害的並不是兩位主要人物,而是胡一桌這位苦命人。
在他的兩次無私幫助之下,在他的幾番勸告之下,成功被阻止行動的李秋不再試圖叫醒莊許,而被救一方卻連施救者的名字都猜不出,連幾次三番出現的聲音都認不出。
當然,現在的莊許完全沒有心思去想這個聲音的來源到底是誰。
眼看著那道光線逐漸向灰色空延伸,莊許的內心不自覺地繃成了一條弦。
他抿緊嘴唇,喉嚨處甚至因為繃得太緊開始慢慢酸痛。
快了。
目不轉睛的盯著光線另一賭莊許默念著:“快了,就快了……”
終於,當光線已經走到莊許無法將它與空之間成功分辨出邊界的時候,莊許的神經也繃到了一個極點。
在這個時候,每一秒都被拉成了無限長。
恍惚間,莊許甚至覺得,度日如年比起現在的他來大概都是一種幸福。
碩大,泛著瑩潤光澤的汗珠撲簌簌的從莊許兩鬢落下。
晶瑩剔透的大顆汗水不停地滴落在柔軟美麗的花瓣上,大概是被美麗熱情的各色鮮花所打動。
本來生於苦悶與痛苦的汗水在被歡樂的花瓣所感染後,開始和著花瓣們美妙的舞姿唱起了分外動聽的歌曲。
銀鈴般的歡笑聲在花海中蔓延開來,玄而妙之的給正在和自己的意誌力努力抗爭的莊許帶去了些許慰藉。
嗡——
就在莊許感覺自己已經快要撐到極限的時候,一聲歎息引得他渾身一震。
那聲歎息十分奇妙,即像是來自他腳底的大地最深處,又像是來自頭頂的無上蒼穹,但偶爾自己感受一下,好像又是來自於他自己的內心最隱秘處。
就在他胡亂猜測的時候,一股不清道不明的感覺湧上他的全身。
那是一股強勢卻溫柔的力量,強勢到讓他無法抗拒,溫柔到讓他不願意抗拒。
他順著那股力量伸開雙手,揚起頭顱。
在巧白皙的下巴與纖弱的鎖|骨之間的是少年纖長柔韌的脖頸。
莊許靜靜看著頭頂的灰色夜空,沒有注意到他腳下,曾經隻是在花植底部,和泥土交界處才有的一點灰色已經在大地上連成了一片。
如果現在能有個人站在半空中看向這個空間,他會驚訝的發現,如果不是因為莊許,空間的和地已經無法正常分辨。
被灰色吞噬的花徑失去其本身色彩,而曾經擁有絢爛顏色的花朵們也化成了顆顆繁星。
上地下,灰海與繁星交相連接,一種奇異的美感開始在這個空間蔓延開來。
應該快了。
莊許這樣想著。
於是他更加努力的放鬆身心,讓自己的思緒和身體全部都跟著那股力量走。
就在這個時候,那個熟悉的“嗡”再次響起。
一股來勢極猛的電流勢如破竹般筆直衝向莊許的頭頂,刺激得他全身都開始顫栗。
“嗚——”
如同從遠古時代傳來的呼喚聲從四麵八方向他襲來。
迷蒙間,他感覺自己的每一個毛孔都被呼喚聲塞滿,每一根細絨毛都在為呼喚聲所顫抖,每一寸肌膚都在因呼喚而滾燙,每一根血管都在因過分滿漲的呼喚而酸澀。
就在他感覺自己快要扛不住的時候,所有力量瞬間從他身體裏消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