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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除夕

  快過新年的前幾天,可能是得空了,柳易覺得時間過的特別快,他什麽也忙不過來。


  昨晚計算好了,他買的年貨並不多,答應了老板要給他買對聯貼在客棧門兩旁的柱子上,他會說到做到,老板娘過日子精打細算,走的那天大包小包的來回跑了好幾趟,柳易覺得老板娘那是能吃的搬空了,不能吃的也搬空了,柳易看著那些菜全都還在,心想老板娘也挺仗義,李白藥看人的眼光,還行。


  鞭炮要買,葷菜就買條魚,要四斤多的,過年那幾天才夠吃,老板說過年吃魚那叫年年有餘,到底是讀過幾年書的,說什麽都是大道理,和老爹一樣,買幾串糖葫蘆,聽說這幾天那些小販為了好做買賣,賣糖葫蘆的那些人會多糊些糖在酸酸的糕點上,郎哥說和吃山楂糖葫蘆其實差不多,硬要比較的話,山楂糖葫蘆還要吐籽,再買些饅頭,對付著客棧餘下的幾捆菜,這就是他的一年了,天亮之後柳易打開客棧門準備去買年貨,門外已經有人在等著了。


  柳易問道:“孟老爺好幾天沒來了,這除夕天的,你家不過年啊?”


  孟煙塵一臉笑意,輕聲道:“過啊,前幾天忙著算賬,年關的錢該進的進該出的出,我也得算明白不是,今天就想吃碗麵,給今年結個好尾。”


  柳易笑道:“孟老爺來錯日子了,老板他們回去了,麵我又不會拉。”


  孟煙塵說道:“我倒是會做。”臉有得色。


  柳易想了想,問道:“孟老爺還會做麵條?”


  孟煙塵自述道:“煙塵年輕時一衝動把劍賣了,搗鼓過好些買賣,就是靠麵條起的家業。”


  聽了孟煙塵的話,柳易心想感情這麵條裏也有大生意啊,笑道:“明年我也得向孟老板討教討教怎麽拉麵條。”


  孟煙塵嘀咕道:“麵條拉的好不好,吃起來可能不一樣,但是麵條,那也就隻是那個樣,關鍵是煙塵趕了個巧,又敢孤注一擲。”


  柳易在客棧裏忙活的日子很無聊,沒刀耍,沒兄弟聊天打屁,聽了孟煙塵的話後來了興趣,“孟老爺該教教我柳易這樣的後生,放心,學會了,也不搶你生意。”


  孟煙塵沉默了一會兒,笑道:“賣劍得了六百兩,一百兩開了家麵館,剩下五百兩換成了銅錢,讓兩三百人在城裏念叨我家的麵好,郡守大人落腳吃了一回,我給他碗裏放了一把醃韭菜,那天他可是使了好半天的嚼楊木,後來又花些銅錢,宣揚著郡守大人光臨小店吃了麵後讚不絕口,生意火爆到手臂拉麵也落下病根了。”


  “你們這些人啊……”柳易感歎道,這山下的人真是一個比一個機靈,怎麽老板就沒學會呢,還是死守著破客棧。


  孟煙塵好似看透了柳易的心思,說道:“生意人,敢想的人很多,敢做的人很少,我孟煙塵敢想敢做,運氣也還不錯。”


  “是這麽個理,但今天我沒空看你拉麵條,我呢,事多著呢,何況這麵粉你又不自己帶來。”柳易掐斷了對話。


  孟煙塵爽朗大笑,說道:“你要是做買賣,也不差。”

  柳易輕聲問道:“比你如何?”


  “人比人,氣死人,馬比騾子馱不成。”孟煙塵說這話的時候時候,也透著無奈。


  柳易道:“比你差了點,挺氣人。”


  孟煙塵說道:“我比一個年輕人差了點,也覺得氣人,其實你小子不比任何人差,我孟煙塵也好,老板夫婦也罷,李白藥和杜鶴離也在內,都挺佩服你的。”


  柳易將雙手抱在胸前,一改剛才的平常心態,“說到這個份上,確實也該說正題了,說吧。”


  孟煙塵一愣,說道:“本想再拖延一段時間再說,沒想到說錯話了。”


  柳易冷冷道:“你不可能說錯話。”


  孟煙塵又是一愣,這回真的是心驚膽寒了,索性卸下偽裝,說道:“買了清風客棧那四個字,算是上了官家的船了,但煙塵還想搭上神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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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宗門的船。”


  柳易不客氣地問道:“給他們做走狗?”


  孟煙塵糾正道:“做買賣。”


  柳易內心怯,但麵上毫無變化,以無所謂的語氣問道:“我得什麽好處?”


  孟煙塵毫不猶豫答道:“成了,孟家家產分你一半。”


  柳易眼中有一絲讚許的眼神,這些生意人真是瘋子啊,接著問道:“賭這麽大?”


  孟煙塵嗬嗬笑,答道:“煙塵自信運氣不會差。”


  柳易戲謔道:“看不上你那點家底子,但我還是決定玩玩,日子夠無聊的,規矩先擺在這裏,成了之後不給錢的話,我就殺你全家。”


  孟煙塵愈發恭敬:“我相信公子的背景能做到。”


  “看了這個背影之後?”柳易轉身,露出消瘦的後背


  “也信,不敢不信。”孟煙塵答話依然毫不猶豫。


  柳易伸了伸右手拇指,讚賞道:“你孟煙塵不是運氣好,是算計好。”


  隨後柳易擔心露怯,已經不敢多說話了,輕鬆道:“買年貨去了。”


  孟煙塵拱手行禮,輕聲道:“吩咐一聲,給公子送來。”


  柳易邊鎖門,邊說道:“窮人就該有窮人的樣子,不管是裝的還是真的,都一樣。”


  “在理。”孟煙塵滿意離去,回想著剛才那一場緊湊的對話,身體不自主地顫抖著,說錯一句話可能就會死,那種死法會比淩遲處死還要痛苦十倍百倍,他在生意場上摸爬滾打幾十年,這世道之人,好像隻可以分為三種,一種是市井鄉村的粗人和衣冠卿相,也叫芸芸眾生,一種是杜鶴離李白藥這樣的神仙宗門的謫仙人,還有一種是世間無文字記載的頂級世家中的子弟。


  孟煙塵可以肯定柳易不是市井中人,市井中人喜則仰天大笑,憂則垂首頓足,悲則嚎啕大哭,柳易不是那樣的人,畢竟那樣的人不可能和謫仙人稱為知己。柳易也不是山上神仙,在杜鶴離和李白藥相互調侃的時候,柳易並沒有多說話,無意之中矮了一頭。前兩者皆不是,柳易就隻能是隱藏著的世家子弟了,致力於學問的世家和府邸存在於大城中的那些門閥不同,門閥子弟家教多求克己複禮,有那麽幾個離經叛道的,也隻會將對世道的憤恨不滿承載於詩詞文章之中,站如鬆坐如鍾的舉止,端的至死不變,看了柳易的背影之後,孟煙塵無比確認,柳易就是那些存在了千年,卻不見於經傳的世家子弟,隻有那些人才不會一味地追求克己複禮,而是毫不約束思想和行為舉止地做學問,給世間定一些小規矩。

  世間的規矩來自於人心,儒家聖人所謂的口含天憲,不過是把世間規矩歸為五字道了出來後,把五字規矩組成了一個形狀怪異的籠子。此時的籠子隻有五根長短不一的篾條,依然是空洞的,從這五根篾條間的空洞中飛出去了許多人,他們有的成了道祖,有的成了佛,有的成了劍仙刀神,共同點是他們都處在了籠子之外,還有的遊曆於陰陽讖緯之間,可以回到籠子之內,也可脫離出籠子,他們叫陰陽家尋龍望氣士。


  緊接著出現了一代又一代的讀書人,他們致力於把儒家聖人的編成的籠子進行細化,以五字規矩組成的籠子為篾條,在其間穿插著細小的篾絲,最終形成一個真正意義上的籠子。這些讀書人子不承父業,卻能代代文脈相傳,這些家族就是為世間規矩查缺補漏的世家,世人稱他們為儒家聖人。那些在規矩之外的,世人稱為兩教聖人和練氣士。


  孟煙塵曾在滿是灰塵的故紙堆中看到了殘存著的隻字片言,五十年前有個人叫王仕之,他給了讀書人一個理想,順便折了讀書人的脊梁。


  故作鎮定地去買年貨的柳易走遠之後,同樣止不住顫抖的身子,柳易沒舍得花那五十兩黃金,想的是什麽時候存夠了錢,就去買一把好劍。


  到了鬧市區的柳易走到一個看著字寫的挺好的對聯攤前,那攤主沒有一點要接待客人的表示,柳易問道:“老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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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對聯多少一副?”


  那書生抬眼剮了柳易一眼,冷冷道:“不賣。”


  連續問了好幾個攤子,得到同樣的回答之後,柳易歪著頭一臉的想不通,這開張做生意還有不賣的,果然不如孟煙塵,掌櫃的以前說了,在這些攤子的對聯和門神,比書鋪裏的便宜多了,柳易為了省錢,不想去店鋪裏買,就不得不擠進那些吆喝著對聯四十文一對,四十五文一對的地方去買,買完對聯門之後,柳易又買了鞭炮和糖葫蘆,提著的那條魚活蹦亂跳的,最後提著一大包饅頭滿載而歸。


  歸來的路上,柳易想通了,原來那些開張賣對聯的讀書人啊,窮歸窮,但死要麵子,不好意思吆喝,還不好意思做買賣,猶如抱回家一尊泥菩薩不能說買一樣,得說請進,那買對聯的還不得說割愛啊?


  夜晚,柳易做好了飯,放完鞭炮後開始吃飯,他還未吃完飯,外麵響起了一陣陣煙花之聲,他索性放下了飯碗,開了門,背著手倚靠在客棧門上,看著煙花,他想家了,如果是在那個土匪窩子,他今晚必然要喝很多酒。

  與去年比起來,他又長了一歲,生辰的時候,他一個雞蛋也沒煮,以前在他生辰的時候,爹經常煮幾個雞蛋,就他一個人吃,還必須騎在忠義大堂的門檻上吃,爹說那樣吉利。


  義父來的時候,看到他騎在門檻上吃雞蛋,笑話了他很久,爹死了之後,在他的生辰,義父還是會給他煮雞蛋,依然要他騎在門檻上吃,他沒有照著義父說的做,心想聽話了義父還是會笑話他。


  山寨上過年不放鞭炮,真是一點都不熱鬧,就所有人圍坐一堂胡吃海喝,天南地北地吹牛,有些人講的是自己經曆過的,有的講的是自己聽來的,還有的講的是讓他給他們編的,其他人懷疑的時候,他和那些叔叔還要口風一致才能過關,酒喝多了的會一遍接著一遍地講,講不清楚。酒喝多了的會一遍接著一遍地聽,聽不明白。


  一個人看著這滿城爭相燃放的煙花,還有那些歡樂的吆喝聲,門外的東風吹拂中,柳易回望飯桌上,搖曳的燈火下,四碟一碗一筷一凳子而已,他閉著眼,眼中滴落一顆顆晶瑩的淚珠,他蹲下,雙手蒙著眼嚎啕大哭。


  過年熱不熱鬧,要看你是一家人還是一個人,一家人的話,老人有飯吃,大人有酒喝,孩子有新衣,大抵上就是熱鬧的了,一個人的話,熱鬧該是鄰居的。


  柳易哭累了之後,起身回屋裏,關了客棧門,他不想再吃飯,也不想刷碗,這一夜,他們山寨裏的人都會在忠義大堂熬小半夜,然後回各自木棚裏比比誰家媳婦叫的大聲些,柳易在這幾年還沒少去做見證,這可是個苦差事,想著這些,柳易吸了吸鼻子,想著郎哥的交代。


  郎哥離去前與他說,“大沁九郡兩千六百餘縣,兩萬萬之民,守歲方式也各有不同,地處大沁南方的開陽郡,有守歲火的在除夕夜裏架上一盆大火,在火上放個經得住火燒的木疙瘩,木疙瘩上麵在放一層柴火,家人初一起來後輕鬆地扒開火堆上的那層灰,就能看到裏頭明晃晃的一個火炭頭,期望著明年如火般轟轟烈烈地出人頭地,輕輕鬆鬆掙個炭頭大的金元寶。”


  “有守歲燈的,用黃紙糊的燈籠將滿家照得燈火通明,就像是一座金山,也就家境殷實富裕的人家才置辦得起,也就家境殷實富裕的人家才能在一年裏掙這麽多。”


  郎哥臨走前千叮嚀他不要好高騖遠,那口氣就和李白藥一個德性,以規勸之名咄咄命令。還叫他架守歲火,柳易現在也沒了守歲的心思,重新拾起了放下很久的劍招一劍三式,砍了掃把頭,拿了老菜刀,他就照著杜鶴離的豪客劍,粗糙地造了一柄木劍,那剁骨頭的老菜刀終究是太鈍了些,木劍不倫不類。


  木劍在手,比木枝好多了,柳易練了一夜的一劍三式,有些泄氣,不過聽杜鶴離說,他創這一劍也是去年的事,他現在也未必能發揮這一劍的威力,柳易心裏平衡了。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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