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六章 山雨欲來風滿樓
楊直有些佝僂著背回到了東宮。
在院子中站著的沁帝雖然早已經收到了消息,但看到兒子安全回來,還是鬆了口氣,笑容和煦問道:“吃了沒。”
楊直拍著肚子道:“飽的。”
沁帝輕笑道:“那就再吃點。”
楊直沒好氣道:“都說了,抱的。”
沁帝跟著楊直一同往殿中走去,或坐或站的幾人也跟著上去了,沁帝問道:“看清楚了嗎,王府到底是個什麽樣的局勢?”
楊直停下身子,正色道:“應該沒看錯,直虞王沒有帶什麽盛名已久的謀士,而是帶了兩個非常年輕的小生。”
沁帝接過話頭,笑道:“一青一藍兩位讀書人的跟腳早已經查到了,明麵上的授業之師都是有名的醇儒大賢,但兩位卻是至始至終都沒有在世間成名,朕還一直想著兩位年輕讀書人很有可能是幾十年前有人刻意布局的吧!”
楊直笑道:“兩位讀書人都沒有出招,同樣,我沒也沒有接招,還無法知道兩位讀書人的高低,不過既然能入一心藏拙的王叔的法眼,想必是不會太差的,兒臣不知道您親自選的李仕魚能不接接下那些下作招數。”
沁帝哈哈大笑道:“臨陣磨槍,不快也光,千萬別長他人誌氣滅自己威風,李仕魚的成就朕也覺得不可估量,他不是那種眼高手低的讀書人,而是真正紮根在泥土上的毒士。”
柳易想起一事,終身大事,所有人都知曉了,就自己被蒙在鼓裏,問道:“兒臣娶的是誰。”
沁帝輕聲道:“束水郡的大家族中以鳳鳴城謝家最大,其二是當塗縣的王家。對於謝家,你可能不太熟悉,你隻不過比較熟悉王家。這一次你要娶的不是王家的小姐,而是謝家的小姐,這個小姐有個奇怪的閨名——謝謝。”
楊直眯著眼道:“聽起來不是什麽容易伺候的人呀?”
沁帝瞪著眼道:“你以為呢,當年謝家欠了朕一份香火情,這一次兩清了。”
楊直哈哈笑道:“這麽說起來你犧牲挺大的啊!”
沁帝點點頭,楊直問道:“身後的幾位跟你差不多吧,也是沒吃晚飯?”
沁帝擺手道:“不用管他們,隻要你回來了,他們不吃飯也有力氣了。”
楊直哈哈大笑,“雖然看起來當皇帝挺爽的,但其實壓根沒那麽爽,肩膀上的擔子太重了。”
沁帝問道:“動搖了?”
楊直白了父親一眼,咧嘴道:“屁,老子要當上皇帝,也不求做的比你好,做個不相上下的我還是有信心的,你就看著吧,哦,抱歉,你其實看不到的。”
沁帝哈哈大笑,情緒有些低落道:“父皇不能幫你將所有障礙都掃除了,原諒則個,原諒則個。”
楊直笑道:“好說。”
楊直落後沁帝幾步,跟身後的一行人齊平,笑道:“讓幾位等急了吧?”
歐先生不說話,戶部尚書王燦叉手道:“沒有的事,今日殿下受罪了。”
楊直擺手道:“這點算什麽事,小事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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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仆差點就撲上前去,伸出鹹豬手摸這裏摸那裏的了,幸好被楊直伸手製止了。
楊直問道:“幾位有沒有論出個章程來了。”
歐先生喉嚨有痰,開口道:“治大國入烹小蟹,老朽說不出什麽大道理來,治國也不需要什麽 大道理,下作即可,老朽有一策,待會兒自會呈給殿下。”
楊直點點頭,望向同齡人道:“先生呢?”
李仕魚放下攙扶著歐先生的右手,叉手道:“在下也有一計,到了殿中自會與殿下細細道來。”
楊直點頭,望向戶部尚書王燦,問道:“尚書大人的計謀成了沒有?”
戶部尚書道:“上可。”
打飛所問,楊直依然點頭。
石青崖對這些事情沒有任何興趣,直接沒了蹤影。
大殿中沁帝坐在了主位,其他幾人圍坐,老仆在大殿外守門。
昏睡。
一夫當關,萬夫莫開。
殿內的沁帝問道:“都說一說吧。”
跟著父子兩人進來的三人中,李仕魚小了一輩,歐先生和王燦再怎麽相互謙讓也輪不到他,兩位老人一番謙讓,落敗的王燦說道:“臣沒能想到什麽好方法,或許三大異姓王在這件事上可以好好地用一下。”
接著是久久地沉默,王燦閉嘴不言,幾人則以為戶部尚書大人還沒有說完,好一會兒後沁帝問道:“王卿說完了?”
王燦彎腰拱手道:“說完了。”
沁帝伸手道:“歐先生說一說吧。”
歐先生笑道:“陛下不是允許老朽辭官了嗎?”
沁帝道:“辭官不代表不可以獻策啊!”
歐先生拱手道:“老朽年老了,這一計策不止是老朽自己推敲的,是我和仕魚的功勞,就讓他來說吧!”
沁帝沒有立刻答應,起身挽起袖子,用針尖挑起紅燭的燈芯,淡淡道:“說吧。”
李仕魚吸了口氣道:“其實很簡單,現在天涼了,陛下挑個日子帶著皇後娘娘和殿下離宮到溫泉山莊住上一兩個月,直虞王的狐狸尾巴還不原形畢露?陛下和殿下不用著急,既然決心收拾舊山河,自然是老虎要收,蒼蠅也要收,任由直虞王在汝陽城蹦躂就好。在直虞王勢頭最盛的時候陛下隻需要讓幾大藩王送個賀表什麽的……”
李仕魚說到此處,哈哈大笑,其餘的早已經不言而喻了。
滿屋子內都是聰明人,心有靈犀一點通,沁帝輕笑道:“準了,不過什麽時候去呢,還有朕和直兒都去的話,誰監國?”
李仕魚慌忙低頭,燭光恍惚地照著兩位老人臉色,搖擺不定,陰晴不定。
天子恩威不能以常理度之,李仕魚所說的計策往好了說完全可以將直虞王及隱藏在京中的餘黨一網打盡,但這個計策行的是個“險”字,大沁養士百年,也不敢說能看透所有的人心。
剛才沁帝為何起身挑起蠟燭,他培養接班人可以堂堂正正,但那個半生的摯友竟然開始以直白的方式跟他玩起了心機,主萬萬人生死的沁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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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不開心。
現在的沁帝的眼神才正真的可謂是陰晴不定,他先是死死地盯著李仕魚,這個很多人寄予厚望的國子監學子,沁帝的眼神盯得李仕魚渾身發毛。沁帝臉上寄出微笑,無聲,閉眼思忖了一會兒。
國之大事,由不得他不慎重,自古天子不出京,這是鐵律,除非亡國,否則的話天子連宮門都出不了,沁帝思考了好一會兒,這個半生好像泰山崩於前都能麵不改色得老人臉色有些沉重,說道:“就這麽辦吧!”
這一刻楊直也想了很多事,他雖然在很多事情上懶得動腦筋,但父親出門這樣得大事,就算是他也能聯想到很多。
沁帝一輩子很多事萬事不急,但他篤定的事同樣也能雷厲風行,沁帝抬頭朝屋頂上吩咐道:“請國子監監正測一個好日子吧,最好是在八月初六的事完了之後再走。”
有人於國而言重如泰山,如戶部尚書王燦這樣的高官,有人於沁帝而言重如泰山,如房梁上的死士。
沁帝起身往門外走去,笑道:“到時候你們幾個尚書監國吧,記得帶上門下給事中牧邕,這小子處事老練。”
沁帝走了。
楊直道:“各位回去吧!”
三人告辭離開,楊直估計他們都走遠後喊道:“倌兒,進來了。”
老仆十分滑稽地跑了進來,問道:“商量好了?”
楊直點頭道:“是了,不過咱們過了初六又得出城了。”
老仆搓著手道:“出城好,出城好。”
小半個時辰,沁帝回到皇宮,皇後娘娘正在等著,見到沁帝下轎,問道:“明天直虞王妃進宮,這麽些年沒見到了,臣妾不知道該送什麽禮了。”
沁帝伸了個懶腰道:“宮中不是有定例,按定例就好了,不必事事都需要朕過問。”
不似尋常人家的夫妻,大沁的皇帝和皇後娘娘共乘一頂轎子進宮,年老色衰的皇後娘娘竟然一臉雀躍,很少見,不常見。
……
……
直虞王府,直虞王和王妃,青衫書生和藍衫書生也給聚在了一起,這邊跟東宮那邊很不同,藍衫書生情緒不高,他覺得直虞王的大勢已去了,但直虞王現在正在氣頭上,他擔心小命,不敢直言。
青衫書生則不一樣,他正在給王爺和王妃布局明天的入宮,還有八月初六的時候送什麽禮,以及詢問這次進京需要拜會那些朝中要員。
直虞王和王妃一一說了,青衫書生也一一記下了。
藍衫書生覺得自己以前的所有努力都白費了,在這座城中,在這個漩渦中的所有人都一樣,吃人不吐骨頭,藍衫書生頭重腳輕,慢慢悠悠地走回了自己的屋子,慘笑道:“到底不如讀書來得容易。”
在這座城裏,每一年每一天每一時每一刻都有人開心和難過,比如某個小巷子中,努力多年的窮書生終於得了個小官了,大包小包地準備帶著好友赴任。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