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9章 隻是人心
“計算心髒的位置然後在刺劍時能不動聲色避開動脈要害，在重傷之後能輕而易舉把將死之人從鬼門關上拉回來。這種事除了他以外，沒有任何一個人能做到。”
聲音很輕很淡，君無雙看著齊若楠一字一句說得無比清楚：“我也是在後來看著自己傷口時才發現，雖然我當時並不十分清楚陌青嵐他們的計劃，但就衝著這一劍，我想我也應該選擇相信。”
呆呆看著君無雙，看著她在提及陌青嵐時的那種篤定和自信，齊若楠的心仿佛被尖刀刺一樣讓他難受。
眼睛微眯帶了幾分危險訊號，他眸中鄙夷劃過，冷笑開口：“他刺了你一劍讓你命懸一線生死攸關，我對你推心置腹的好你卻左提右防視而不見，君無雙，你別跟我說什麽人心，說到底不過就是你信他而不信我！”
“沒錯，我是信他，就算親眼看著他殺了無痕，親眼看著他傷了我，在摸到一線希望的時候我還是願意選擇相信他。”很平靜的對上齊若楠，君無雙無視對方臉上的嘲諷和眼底的心痛，如此說道。
“為什麽！”
“因為我雖開始也想著利用她，但之後的每一次卻選擇對她說出實話。也許師兄你覺得你跟我是一樣的，但實際上，在你想用私心將她拴在身邊而選擇對她隱瞞的時候，就再也沒有資格獲得她的信任了。”
回答他的是陌青嵐，從暗處走出慢慢站在了君無雙身邊的他盡管憔悴，可一雙眼明亮至極。
他的眼裏不帶絲毫色彩，隻這般看著齊若楠，少傾緩緩說道：“一開始我跟無痕就已經查到我們裏麵的臥底是玲瓏，為了不打草驚蛇，也為了讓陌青湯和孫全放鬆警惕，於是才上演了一出我與無雙爭吵，並將他們趕出王府的戲碼。”
“這樣做不僅能起到聲東擊西的目的，也讓所有人的目光放在我與無雙的矛盾上。如此做的好處就是陌青湯根本無暇顧及其他，因此我們才能進一步布局將他和孫全引了進來。”
“依你的意思，君無痕也是假死了？”
不置可否地笑了笑，陌青嵐道：“是假死，但也受了重傷。我們找了一個與他身形差不多的男子屍體，由他親自易容放置在冰窖中，而他便就此消失，替我在暗處做好部署工作。”
“難怪陌青湯中毒之後一直不見好，看來你是將他安置在太子府中了。”齊若楠語氣依然嘲諷，但麵色卻變得嚴肅，“那麽之後呢，你假意向陌青湯投誠，順從他的意願準備娶孫顏曦。然後以此誘出無雙，讓她血洗大婚？”
“關於這一點……我們都沒有想到。”誠實回答，陌青嵐側頭看著君無雙的眼裏帶了愧疚，“我原本是讓人好好看著她的，沒想到她會把所有人迷暈，自己跑了出來。”
君無雙也在一旁聽著，見陌青嵐這麽說，也不由得起了疑惑。
眼波微動，她皺眉：“華宸也是你的人？”
“關於這個，我們等下再說。”陌青嵐笑了笑，重新看向齊若楠，“無雙的出現在我計算之外，但也不算意外。我本意是打算在結婚當天造出點動靜讓陌青湯和孫全重傷的，但因為她的出現，我隻能臨時改變計劃。”
“那一劍刺過去非我之意，但當時我若不刺，隻怕所有人都難逃一死。”
齊若楠沒有再說話，腦袋裏將所有的事情聯係在一起，不由得暗自佩服陌青嵐心思縝密，且性格堅忍。
這裏麵每一項，不管是假意投誠還是連心愛的女人都算計進來，換成旁人恐怕都是做不到的。然而陌青嵐不僅做了，還成功得到了所有人的支持和諒解。
他很想問一句憑什麽，但想了想，這恐怕就是自己跟陌青嵐不一樣的地方。
他隻有心狠，可陌青嵐除了心狠外，還懂得如何利用這份心狠，將最親之人保護起來。
因而不管是君無痕還是君無雙，經由這計劃一出，陌青湯的注意力就會被全部轉移，而他則能利用這個空當來謀劃下一步動作。
“那你如何能保證，她在被你重傷之後還能不死？”沉默良久，齊若楠道出自己心裏的疑問，“若我不出現，根本沒人能救得了她。”
“你一定會出現，而且不僅是你，殷楚慕也會出現。”如此肯定地說著，陌青嵐笑了笑，“修習人心之術的可不隻有你一人，師兄。”
齊若楠被這句說辭惹得愣住，少傾才“哈哈”大笑起來。他的笑容裏有沉痛有不甘，最後全都化為一句自嘲：“我原以為這世上隻有我看得最通透，卻沒想到人外有人天外有天，陌青嵐，這一次是你贏了，我心服口服。”
陌青嵐沉沉看著他，表情裏並沒有沾沾自喜的傲氣。他輕歎一聲略帶苦澀地笑了笑，最後才道：“師兄你知道，我並不是隻想要輸贏的。一直以來你都比我聰明刻苦，對你而言，天下皆為小事，隻有自己才是大事。可你忘了師傅曾說過一句話……‘人心之術，隻能縱觀，不可親信’。”
怔怔看著陌青嵐，齊若楠心口像是被什麽鈍物重擊了一下，腦中隱隱有一絲光亮正在透進來。
確如陌青嵐所說，他一直仰仗的便是曾學到的人心之術，以為憑借那些就能看明白天底下的所有人。可他沒有想明白的是，人心本就善變，僅一眼，誰又能看明白誰？
就如他自己一樣，原以為這一世都不會對任何人動心，到頭來不還是陷入了名為君無雙的深淵裏？
“說罷，你想要我怎麽做？”
也不知過了多久，齊若楠抬起頭，神情之中仿若有種看破塵世的疲態：“你千裏迢迢從風淮跑來這裏，總不隻是為了跟我解惑的吧？”
是夜，星點微光，帶來整個伊和大陸的風起雲湧。
風淮太子府內，陌青湯剛剛結束了一場酒宴，正步履蹣跚地由仆從攙扶著往臥房走。
經過之前的中毒一事，他的身體每況愈下，仿佛總有一種即將步入棺材的感覺。雖然下毒的人已經被陌青嵐親手宰了，但實際上陌青湯心裏恨得緊，真想把那該死的君無痕從棺材裏挖出來鞭屍！
幸好老天有眼讓他撿到了一個寶貝，那個看起來沒用的老家夥竟然能解得了他身上的餘毒，還將他的身體調理得跟以前一樣！
陌青湯心裏喜滋滋的想著，因著身體恢複，便再度回到了曾經花天酒地的生活。毫不顧忌那老大夫所說的要忌口養身，對他而言，日日流連閨中帳鸞，才是最大的樂趣！
特意派人招了孫全過來侍寢，陌青湯眯著眼靠在床頭想著適才品嚐過的花樓頭牌。絲毫沒注意自己的七竅正以一種相當詭異的狀態流著血，陌青湯隻覺得自己整個人飄飄欲仙，仿佛快要升天一般讓他覺得舒暢。
臥房大門被人從外麵輕輕推開，陌青湯看著走進來的孫全，卻隻覺得怎麽都看不清。他慢慢起身想要伸手去觸，但眼睛看到的除了一片血色外，皆無其他。
心髒一滯，陌青湯倒地不起，太子府上空傳來陣陣淒厲叫喊，仿若食人地獄，驚起整個風都一片不安。
伊和大陸四百九十五年，風淮太子陌青湯於太子府內暴斃身亡。死前在他身邊伺候的隻有孫全一人，而後經過調查，確定陌青湯死於中毒，而下毒的正是孫全本人。
孫全百口莫辯，被押入天牢。此時風帝尚在病中不能主持大局，於是眾朝臣紛紛舉薦要求二皇子陌青嵐承擔大局，暫代監國一職。
然而國不能一日無主，後在穆齊陛下齊若楠及滄瀾陛下墨昊陽的推行下，病重的風帝立陌青嵐為東宮太子，於自己百年後接管風帝位置。
由此三國新主皆坐穩皇位，但卻隱隱有了統一戰線的矛頭，讓世人猜測這三國統一的局麵，是否很快就要到來。
經過這一係列事情，陌青嵐和君無雙破鏡重圓，一起回到風淮主持大局。
而關於陌青湯中毒身亡一事，自然也出自這二人之手。那個一直調理陌青湯身體的老大夫便是由君無痕假裝的，目的則是在之前餘毒的基礎上，下慢性毒給他，並引得他自己不愛惜身體，毒發身亡。
孫全之所以會中招，是因為陌青嵐幾人早就摸透了陌青湯的脾性，知道他每日都會招幸孫全。因而隻要他在場，他們就能做出孫全是凶手的假象給世人看。
目的嘛，很簡單，讓他死無葬身之地罷了。
在處理了大局之後，君無雙一個人來到了風淮的天牢。
惡臭和陣陣血腥氣並沒有讓她變了臉，實際上在來到伊和大陸的這一年多的時間裏，她在三國的天牢裏都走了一遭，真不知該說是幸運還是不幸。
揮手屏退跟著自己的獄卒，君無雙找到此時關押孫全的牢房。她並沒有說話，隻站在暗處看著那個當初光鮮亮麗的風華公子此刻淪為蓬頭垢麵的階下囚，不得不說是可悲的。
不過她不會因此而覺得對方可憐，俗話說了，自作孽，不可活。
原本憑借孫全的能力，被逐出滄瀾後若想重建孫氏一族，是完全可行的。但他偏偏劍走偏鋒，不僅出賣肉體成為陌青湯的麵首，還與殷楚慕勾結為一派。
而這兩個人，偏偏都不是省油的燈。
輕搖了搖頭，君無雙並未出聲。然孫全卻猛地抬起頭望著她所在的位置，一雙陰鷙般的眸子緊盯著，揚聲道：“既然來了，何不以真麵目示人？想如今會來見我的，怕隻有你了……君無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