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獨處
這夥黑衣人的目光冷冽,下手淩厲,且大部分的刀口都有預謀似的衝著林慶,並且對方人多,很快林慶這邊的人就招架不住了。
緝事府和羽林軍的人數越來越少,甲一對甲二喊道:“甲二,你帶千歲爺先撤!我斷後,不能再這麽拖著了。”
說著又替林慶擋過了一個人砍過來的大刀,身上雖然隻是受了一點小傷,但長時間耗下去總有力盡被殺時。
甲一和甲二都是緝事府的高手,隻要抵擋一陣等其他人發現了之後就會有人趕來支援。
但林慶心中不安的是,時間過得也不短了,如果有支援的話也早就來了,如果再這麽拖下去,結果隻有一個,那就是他死。
景惠帝雖然不在這裏卻不可能這麽容易的被人擄走,那麽也就是安全的,這隻能說明一個問題,這夥人的目標本來就是他。
腰側突然挨了一刀,獻血一下子流了出來。
“大人!”甲二一下子衝了上來,一邊扶住他一邊向外廝殺,而甲一則殺紅了眼的拖住其他人。
黑衣人早有預謀地把甲二和林慶逼往後山的去處,因為隻有那裏不被守衛。
等到了後山之後,甲二隻有把林慶帶入了後山的叢林裏藏了起來,然後獨自去引來敵人。
天色漸漸黑了下來,想必是景惠帝住處的情況被發現了,所以搜捕林慶的黑衣人漸漸消失了。
林慶側腰上的傷口很深很長,紫色的蓮紋錦袍早已被血染成了深黑色,一手按住腰部,林慶不由地想,自己是不是快死了。
他自打進宮的時候就想到了會有這麽一天,不是殺別人就是被別人殺。
巍峨又霸氣的宮城裏空蕩蕩的幾乎什麽都沒有,那裏隻有野心,欲望與權利。
但這些都不屬於他們,不屬於他們這些閹人,因為他們不能男歡女愛,生兒育女。
但他不甘心,即使那些東西不屬於他,他也要把它們抓在手中,即使敵人再多又何妨。
可是現在他感覺自己好累,腰部很疼,他想,如果再這樣下去自己就會死了吧,作惡多端的九千歲如果就這樣死了,那麽一定會有很多人高興吧,她應該也會吧。
正當林慶迷迷糊糊的時候突然聽到了一個腳步聲,大腦立刻緊繃了起來,可他不能動,這個距離如果有一點動靜的話那麽就會被發現。
雖然也可能是救兵,因為如果黑衣人撤去的話就意味著他將會被尋找搜救,即使不是羽林軍的人也有可能是司禮監或緝事府的人,可是來者就隻有一個腳步聲,這就有些不對了。
腳步聲越來越近,最終在他的麵前停下,林慶抬頭卻是看到了一個無論如何也不會出現在這裏的人。
月光透過樹梢打下,模糊的光線中,林慶看到那人一身白衣,麵容冷冽,身上還沾了點點血跡,就像白雪中盛開的紅梅,讓他一瞬間以為看到了靈寺傳說中的白衣女鬼,可是來人是趙子慕。
趙子慕看到了林慶以後眼神一縮,立即蹲下身來,撕下了自己身上的衣袍給林慶包紮了起來。
林慶身上的傷沒有傷到要害,可是血流過多,再這麽下去也會有生命危險。
“你怎麽來了?”林慶道。
“聽說你在靈寺就跟來了。”趙子慕一邊迅速地包紮他的傷口一邊道。
“你不是討厭我嗎?”林慶又道。
“沒有。”趙子慕否定。
“你撒謊。”趙子慕用眼神疑惑地看向林慶,一邊在他腰側的傷口上打結。
林慶帶著點委屈的眼神看著她道:“幾天前我去看你,你都不理我。”
這種語氣讓趙子慕聽著有點慌,她還是喜歡聽林慶用陰寒又帶著點傲慢的語氣說話,她道:“那不是我。”
“哦”,林慶道,慢慢地把眼睛閉了上去。
“林慶!”趙子慕徹底慌了,急忙將腦袋靠在了他的胸口上,心慢慢地就定了下來,還好,還好,心跳雖然有點虛弱但還算有力。
在叢林的黑暗中趙子慕深一腳淺一腳地尋著不太明朗的月光走了出去,她突然覺得背上的人輕的可憐,似乎一不小心就會被風吹了去。
趙子慕找到了一條小溪,在溪邊生了火,林慶醒過來之後已經是一刻鍾之後了。
他是被疼醒的,林慶的傷口根本沒上什麽藥,草草的結紮之後,隻是暫時阻止了血液的流失,而且他早年在宮中也沒少受傷,受了這麽重的傷之後也不可能一味的昏睡過去,如果真的放鬆地睡過去的話那他可能也活不到現在了。
趙子慕用一個木頭做的杯子給他端來了點水,把他扶起喂他。
林慶才發現自己是躺著一堆柔軟的落葉上,然後他就著玉白的指尖喂給他的水喝了一口,才發現水是溫的。
帶著點點疑惑地看向身後的人,趙子慕會意地道:“用石頭做成的器皿燒的。”
林慶低頭默默地又把剩下的水全部喝掉,才看著趙子慕的眼睛道:“你為什麽會在這裏?”
“之前跟你說過了,聽說你來了就跟了過來。”趙子慕道。
“你不在千歲府?”趙子慕若在千歲府的話早就知道了這事了,那她之前說的“不是她”是真的了,那千歲府裏的人又是誰?
“為什麽?”林慶道,又一次的違背他的意願,擅自做出在他掌控之外的事。
“因為你不允許,所以有些事情我隻能偷偷地瞞著你。”
“哼,看來我千歲府是滿足不了你了,是不是有一天如果你厭棄了就會毫不留情的離開。”林慶眼神陰狠地道。
趙子慕扶著他的手緊了緊,正在林慶心中鬱憤的時候突然低下頭,在他因失血過多而起皮的唇上輕輕地擁吻,一點一點地掃過他整個唇瓣,直到那唇瓣重新變得水潤才離開。
“我不會離開你的,別生氣了。”趙子慕道,認錯的聲音帶著安撫和柔軟。
你說我就信嗎?林慶帶著酸酸的心情重新吻上了身後的人,卻沒發現這是自己主動的讓步,而且現在他與趙子慕之間關係奇異得讓他緊張不安又渴望,他們之間似乎有什麽在慢慢的變得不同了。
趙子慕很愉悅,直到把扶著的人吻得牽動了傷口的疼痛之後才放過了他,讓他躺下,林慶拉住了要起身的她,用眼神問道:“你去哪?”
趙子慕笑道:“你腰上的傷要用藥,否則會有傷口腐爛的危險,我已經做了一些草藥是給你敷上的。”
林慶的傷口長幾公分左右,趙子慕的草藥一糊就糊了一大塊,林慶疼的冷汗直冒道:“子慕……”
“嗯?”趙子慕看向他,林慶疼得嘴唇緊抿,本來就白的臉色更加白了。
林慶覺得在火光的照耀下,趙子慕這時看向他的目光比那月色還柔和,心頭穆然就那麽一鬆,林慶張開了緊咬著的嘴道:“疼……”
趙子慕心頭一顫,摸著他順滑的頭發安撫道:“忍忍,明天離開後就有止疼的藥物了。”
說完又溫柔地為他綁好了傷口,林慶很想問她,你為什麽對我這麽好?你的目的是什麽?你會一直這麽對我好下去嗎?
但他最終隻是開口道:“說說你具體找到這裏來的事吧。”
趙子慕也不瞞他道:“聽說你去了靈寺之後便打算去看看,靈寺守衛森嚴我要進去自然也很難,於是我便想從後山進去,沒想到正好碰到了甲二和正在追殺他的人,於是就知道了你的下落。”
“那些黑衣人呢?”林慶有些好奇,此時他的臉上已經退下了平日裏帶著的陰寒,就像一個普通男人一樣,雖然有點陰柔但看著很舒服。
趙子慕頓了頓,隨後目光淡淡地道:“被我殺了,雖然逃得也不少。”
林慶滯了一下,隨後道:“為什麽你會有一身如此高強的武藝?如果不願說那就算了。”林慶最後快速地道,雖然他渴望知道關於她的一切,但有些事他知道他現在還不能隨意去問。
趙子慕臉色沒有什麽變化,聲音平靜地道:“武藝是自小就學的,母親早死,父親忽視我,府裏的人當我不存在,為了避免被受人欺負,我娘的師姐就教了我一身武藝,少年時我就開始時不時地遊曆江湖,可以說算的上是半個江湖中人。”
趙子慕說得雲淡風輕,但林慶可以想象得到,這個女孩活得是多麽的不容易,被身邊所有人的目光所忽視。
按她十七歲就進了千歲府算起,那她獨自遊曆江湖的時間是多麽的早,那麽早的時候就獨自應對一切,在腥風血雨中孤獨的闖蕩,讓他心疼。
那她更早之前被忽視的時候是有多麽幼小呢?那麽小的年紀就要一個人學會在深宅大院裏孤獨的生活,看盡人情冷暖,也難怪她是這樣冷情冷性的性子了。
林慶突然拉著她的手道:“我回去以後立即就削了你爹的職,抄了他的家,讓他跪在你麵前給你解氣,好不好?”
趙子慕愣了一下就笑了,差點就說好了,她覺得有點樂了。
竟然有人在他女兒麵前說要抄了她父親的家,革了她父親的職,還要讓他跪在自己女兒麵前認罪,而且說這話的人還可以說算得上是那人的女婿。
趙子慕突然就笑了起來,笑得肆意而又開心,平生第一次有人這麽向著她,讓趙子慕感覺很溫暖。
看著那笑得肆意的人,林慶突然感覺自己這麽多年一直以來都陰鬱的心情,像劃拉一下突然就被人撕開了一道口子,豁然開朗,突然就有點別扭地道:“你笑什麽?”
趙子慕仍然是樂不可支,用柔和悅耳的笑聲道:“千歲爺威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