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章 關心則亂
她是重生之人，也算是過來人。她知道，當一個女子開始忍不住想念一個男子的時候，事情就會一發不可收拾了。因為愛意這種東西，是最難治的頑疾，無可救藥。
??如果真的有老天爺，那從兗州到京城的路上，請老天爺一要保佑褚棲月平安；二要讓他像她想念他一樣，念著她；三要讓他待她真誠坦蕩。她重活一世，不再求風花雪月的佳話，隻求她未來的夫君能是真心對她，不要騙她。
??但是老天爺真的會幫她做主嗎？
??想及此，她哂笑了一下。
??她自己看不到，她的笑容裏滿是苦澀。
??顧紅秩坐的馬車很快駛到了安國公府的西角門。像安國公府這樣顯貴的人家，平時除非有貴人上門，不開正門。就連她父親顧善每日回家，都是走角門進來。
??她的馬車從西角門進到一個寬敞的院子裏。這處專門供公府女眷落腳，然後換乘在內院行駛的馬車到垂花門。
??但今日，顧紅秩直接下了馬車，因為顧紅娣就在這院子裏等她。見她安然無恙地下來，顧紅娣先是鬆了口氣，然後不免心焦地問，“聖上可是說什麽了？”
??顧紅秩笑著握住長姐的手，寬慰道，“長姐放心，聖上叫我進宮，不是要問我什麽，也不是想吩咐我。”說罷，她就將朱嬌那一樁事娓娓道來。
??聽完之後，顧紅娣臉色都變了，氣得臉色鐵青。
??“這個朱嬌平日裏和我們親親密密，一口一個姐姐妹妹叫著，背地裏心思卻如此歹毒。我們安國公府向來對朱家的人以禮相待，有哪點對不起他們？
??朱嬌她竟要如此害你。毀一個未出閣的女兒家的清白，這是要遭天譴的事！這小蹄子現在分毫懲罰未受，就算罰了崔氏那一丁半點又如何。我們安國公府定要告這禦狀，讓朱嬌付出代價。”
??顧紅娣的涵養很好，在顧紅秩的印象中，她幾乎從未見到長姐如此氣憤地罵人。就連之前被褚棲月告知吳奶奶是那樣大奸之人，長姐都隻是把情緒都收斂在心中，麵上平平。
??但這一回，朱嬌讓顧紅秩看到了她長姐沉不住氣的一麵。
??“聖上叫我進宮，讓我聽到這些，是因為就算他不說，安國公府日後也能通過別的法子知道朱嬌做了什麽。桃花源詩會那一天牽扯之人甚多，此事捂不住，就像紙包不住火。
??而以父親和長姐對我的愛護，你們知道後斷不會將此事輕拿輕放。這些聖上都想到了，所以他才叫我去，當著我的麵處置了朱嬌。他是在安撫我，也是在告誡我，這件事隻能這麽處置，讓我回來再去安撫你們。既然聖意已決，我們安國公府再鬧，也鬧不出好結果。”
??聞言，顧紅娣望著她，如同被她清脆平靜的聲音潑了冷水，滔天怒火都隨之熄滅，凝結成冰碴，滲出深入骨髓的寒意來。因為她妹妹所說，竟是一個字都不差。
??顧紅秩站在秋日的微風中，竟是露出了一分微笑。
??“長姐，你是關心則亂。其實這些事情不用我說，你比我更明白。我隻想說，朱嬌想害我但隻是未遂，我畢竟安然無恙。就算退一萬步說，她真害了我，我也不值得你們如此。那是聖意，在聖意麵前，我顧紅秩受點委屈算得了什麽？”
??“秩娘，你怎麽——”顧紅娣忽然紅了眼眶，她感覺自己從小看著長大的小妹妹真的變了，不再是昔日那個被她護在羽翼下的雛鳥。成長是必要的，也是凜冽而殘酷的。
??她一直護著顧紅秩，又何嚐不是想讓小妹妹天真爛漫的日子，能多一點，再多一點。因為她知道，或許在顧紅秩這一生中，隻有在娘家未出閣的這段歲月，能當真無憂無慮。
??顧紅秩伸手擦過長姐眼角的清淚，眼裏仿佛有無限溫柔。她低聲說，“姐姐，你們愛我疼我，把我當成掌上明珠。但若沒有你們，我顧紅秩什麽都不是。沒有了安國公府，就沒有你們。所以，安國公府永遠比我重要。”
??還有半句話她沒有說，但她不說，她長姐也明白。
??聖上能保安國公府的榮華富貴，也能讓安國公府在一夜之間衰敗沒落。這世上本沒有千秋萬代的聖寵，翻雲覆雨轉手間，才是帝王之術。
??所以，她怎能容家人冒著觸怒聖上的風險為她爭這口氣？
??昭慶帝讓她忍，她就忍了。
??況且朱嬌隻是一個成事不足敗事有餘的蠢貨，真正設局要毀她清白而且差點成功的人，並不是朱嬌。朱嬌隻是在關鍵時刻被推出的替罪羊。
??如果說顧紅秩原本還有幾分疑慮，現在她已經能斷定，除了魏國公府之外，還有另一夥勢力不想讓她嫁入燕王府，而且後者對前者還想黑吃黑。
??另一夥還未浮出水麵的勢力利用了朱行易和朱嬌，要讓魏國公府來背鍋。這一夥人不了得，朱行易算計她，他們算計她和朱行易，真是要計謀通天了。
??和長姐一起走進垂花門時，顧紅秩緩緩地想，有沈茉茉在詩會上對她說的那番話，沈府在這個故事中又會扮演什麽角色？
??次日，魏國公府。
??福壽公公宣完聖旨，沒有收下朱老太太身邊丫鬟塞來的銀子，隻是略一欠身，對魏國公朱非石道，“奴才告辭了。”
??朱非石用衣袖擦了擦滿頭的冷汗，親自把福壽公公送出府外，然後才緩緩步行回了內院。
??等他回來時，朱老太太已在氣急之下由丫鬟攙扶著回了房，朱嫻見勢頭不好退下了。隻留崔氏癱坐在地上抽泣，朱嬌跪在一旁瑟瑟發抖。朱行易在一旁站著，臉色陰沉，默默無言。
??“從今日起，你不要戴任何首飾，隻穿布裙。聖上命你三年不準享誥命夫人之尊，你必須給我做出樣子來。”朱非石滿臉凝重的怒火，指著崔氏道。
??事已至此，他甚至都懶得對這個養出來蠢女兒的蠢女人發作。他隻後悔當年要娶她進門，他的繼室夫人怎能這般愚蠢？再一看連頭都不敢抬的朱嬌，他更是氣不打一處來。
??“老爺，嬌兒一定是被冤枉的——”崔氏撲過來抱住朱非石的大腿，滿臉的淚水，哭得沒個人樣，聲音淒慘，“肯定是顧三娘那個賤蹄子進了讒言，冤枉了我家嬌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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