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六章 冷宮棄妃
隻是這份色授魂與的嫵媚，如今也已隨著她慢慢褪去的豔色，變得慘淡起來了，正如這偏僻空曠的冷宮。她像是一朵正在慢慢枯萎的花，隻在漫長的孤夜裏熬著，等待徹底凋零的那一日。
??凋零才是一朵花的解脫。
??而在這殘酷又理所應當的等待過程中，她看著卻怡然自得。她又開始哼不知名的小曲，曲調昳麗繾綣，帶著說不出的香豔。能讓人想起來，她在進冷宮之前，曾承歡過的那些夜晚。
??這後宮中的女人曾經都豔羨過她，每個人都嫉妒她。但現在，她已經被遺忘了。
??她隱秘的不甘就像是一陣香暗香，藏在她哼的曲子中。
??忽然，好似在散發著頹靡暗香的曲調戛然而止。
??女人錯愕地回頭，看到那個前些日子被送來冷宮和她作伴的啞巴宮女匆匆跑進來，對她打著手勢。“有人來了？”她微微側著頭，不怎麽相信，也好似不在意地輕笑了一聲，“你莫不是寂寞瘋了吧。如今，誰還會來這宮裏看我們呢。”
??說著，她從板凳上站起來，淡淡道，“就算真有人來了，也不會是好事。”
??像是要印證她的話，宮室外傳來太監拖得很長的話語：“庶人孫舒娘，貴妃娘娘駕到，你還不速速出來叩見？”
??聞言，孫舒娘撇了撇嘴，她覺得這個太監說起話來真難聽，就像是禿鷲在叫。啞巴宮女近乎哀求地看著她，上前來粗魯又利落地把她披散的烏黑長發綰在腦後，然後推著她往外走。
??“你急什麽？”孫舒娘輕巧地說，“這位貴妃娘娘見我，沒準是要把我賜死。像她這樣的貴人，想要捏死我這等螞蟻，還不是一眨眼的事。”
??啞巴宮女對她搖了搖頭，又瞪著她，然後冷笑了一下。
??孫舒娘知道對方是什麽意思。
??“你讓我討貴妃娘娘歡心？真有意思，這宮裏等著巴結貴妃的人能排到宮外麵去，哪裏輪得到我來伺候呢？”她念念叨叨，走得很慢，任由啞巴宮女使勁把她往前推，“貴妃不知是為什麽來的這醃臢地，但我知道沒有好事。今日或許就是我的死期了。隻是不知我死了，她是否能饒你一命。”
??她感覺到，啞巴宮女推她的力道小了些。
??孫舒娘目光流轉，笑意中藏不住濃濃的悲傷。
??“妹妹，你以前是哪個宮中的人？到底犯了什麽錯，才被關到這個見不得人的地方，來和我這個罪人做姐妹呢？若是我今日真死了，隻有你知道。我想貴妃大人大量，總會饒你這啞巴一命的。隻是今後少不得要勞煩你在每年的這一日為我燒幾張紙。到了黃泉地府，我不想再做孤魂野鬼了。”
??聞言，啞巴宮女的喉嚨裏發出嘶嘶的聲響。通過這幾日的熟悉，孫舒娘知道對方隻有在氣急的情況下，才會這樣。這小妮子不愛聽她說的話。
??可她說的都是實話。
??終於，她們走出了漆黑幽暗的宮室，站到了陽光底下。
??孫舒娘被日光刺得流出眼淚。她臉色慘白，站在青天白日下就像是不容於世的野鬼。她抬起手擋著那刺眼極了的光，常在昏暗的地方待著，晚上連蠟燭都沒有，她的眼力衰退得厲害，此刻竟是連站在不遠處望著她的女人都看不清了。
??她隻能看到一個模糊的影子站在人群最前方。
??那女子穿著錦衣華服，滿頭珠釵琳琅滿目。即使秦舒娘看不清對方的麵容，也能從她身上嗅到一股刺鼻的味道，那是得寵的妃子散發出來的氣味，絲絲縷縷都是皇恩浩蕩。
??孫舒娘暗自想，這位貴妃可有曾經的她好看？
??剛才喊話的太監見到孫舒娘站著不動，又扯著嗓子道，“大膽庶人，見到貴妃娘娘還不下跪？”
??聞言，孫舒娘就像聾了一樣，仍是紋絲不動。那太監臉上一紅，就要上前給這被廢的庶人一點教訓，卻被顧紅棠攔住。“福順公公，算了。”
??福順的腳步任何頓住，他對顧紅棠露出巴結諂媚的笑，緩聲道，“奴才也是怕這庶人不懂規矩，衝撞了娘娘。”
??“她一個庶人，還能衝撞本宮什麽。”顧紅棠不甚在意孫舒娘見到她不跪的失禮，對身旁的雙全使了個眼色。雙全立刻上前一步，從袖子裏遞出一塊金元寶，遞到福順手上，又客客氣氣地說，“福順公公，我有話要和您說。”
??福順是在宮裏伺候的老人，和昭慶帝重用的福壽是同時進宮的，他怎能沒這點眼力見，看不出這是宸貴妃嫌他站在這裏礙事，要把他支出去？
??雖然他不明白宸貴妃和孫舒娘一個被廢的前朝妃子能有什麽好說，但還是接下金元寶，心花怒放地跟著雙全走出冷宮去了。
??等冷宮裏隻剩下自己從宮裏帶出的人，顧紅棠才緩緩走到孫舒娘身前，心平氣和地說，“孫娘娘，本宮有話想問你。”
??聽到這聲娘娘，孫舒娘心中很是詫異。她沒想到自己被廢這麽久，居然還能在有生之年聽到別人這麽叫她。這位正當寵的貴妃娘娘，倒是很客氣。
??而離近了看，她終於能看清貴妃的容貌了。即便她心中再多不甘，她也不得不承認對方的容顏不在她當年之下。她在失寵之前，曾做過皇城中最絕代風華的女人，如今不僅盛寵不在，就連這絕色也換了人做。
??孫舒娘沉默了許久，才緩緩開口：“你要問什麽？”
??她這一開口，顧紅棠和從沁華宮來的下人都微微愣住，因為她的聲音竟是這樣好聽，清婉甜蜜如夜鶯。有兩個站在後頭的小宮女麵麵相覷，她們以前替主子去幾位采女那裏送東西，靠近過西邊冷宮，曾聽到有女子在唱歌，很是淒絕動人。如今聽孫舒娘的聲音，她們才知道就是她唱的。
??顧紅棠看著憔悴得不像樣的孫舒娘，頓了頓才說，“娘娘本是先帝的麗妃，應該對前朝後宮中的事頗為了解。”
??孫舒娘冷笑著道：
??“貴妃娘娘怎麽關心起前朝的事了？”
??她的眼尾本就是向上挑起，在她容色正好時，平添幾分勾人的魅惑。但此時此刻，她已經在冷宮中幽居了十年之久，早就是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樣，眼角的那幾分淩厲，又為她多增了些許陰森鬼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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