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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鄭姐公司的幾位骨幹作陪。喝的是近來廣告做挺凶的一種白酒。其實老周知道,那酒隻是一家銷售公司不知在哪灌的,但品牌攻勢迅猛,全國人民無奈也就接受了。如今是吆喝的時代。


  幹過一杯後,鄭姐說:“胖主任他們今年就認這酒,那天餐廳到公司一結賬,發現他們一個月竟喝了70多瓶。”


  胖主任便摸著肚子不好意思的笑道:“其實每次都喝的不多,平均每人也就二三兩,要是喝啤酒不是還脹肚子嗎,換幹紅更貴,還不適應那味兒。”


  鄭姐道:“哎,你一摸肚子讓我想起來了,各位注意到沒有,咱們胖主任最近怎麽這麽愛摸肚子呀?”


  另幾位搖頭不知。


  “哎喲我可明白這裏麵的典故了。”鄭姐有了話頭。“上個月呀,我們幾個到東北一縣裏辦點事。晚上請個副縣長吃過飯以後,還得安排節目啊,副縣長說,那就唱歌吧。得,熟門熟路就奔一歌廳。盡管我是女人,咱也明白呀,就招呼來小姐,幾個男的每人發一個。我當然就免了,反正也沒男陪。喝,就見其中一小姐,呼一下就撲到那副縣長懷裏了,嘴裏還喊著,我已經名花有主了。嗨喲,我差點沒把晚飯吐出來,你啥花呀,狗尾巴花吧。再看咱們胖主任,當然也有一個了,否則讓人家東道主放不開不是。可咱胖主任就有點沒見過市麵了,一晚上就坐哪兒,手腳都沒敢動,光讓那小姐的小手放他肚子上,揉過來,揉過去,估計都得磨出樹木上的那種年輪了。你說你胖主任,這不是給我浪費成本嗎?啊,一百塊錢的消費,就換來個滿肚皮的年輪。也別說,自打回來之後啊,咱胖主任還就珍惜上他這肚子了,沒事就一人在那揉啊揉啊,讓我好幾回看見都有點犯嘀咕,胖主任怎麽添了這麽一愛好呢?這動作似曾相識啊,可我一時還就是沒想起來。啊,今天總算,靈光一閃,豁然開朗了。咱胖主任,敢情是在回憶呢,懷念!那黑土地上,萍水相逢的,紅顏知己呀……”


  說著她自己先樂得喘不開了。胖主任則還是那麽憨憨的笑著,不做任何解釋。這是現代人的一種風度。若換個全是男人的場合,有人還能做到,對別人說出的關於自己的緋聞,邊聽邊補充,將細節描述得更形象生動。


  老周又想,這鄭姐不知是真傻還是裝的,當時有你在場,這胖主任能隨心所欲的摸嗎?


  於是跟胖主任碰了一杯。兩人會意的點點頭,似有無數男人的感慨盡在不言中。


  飯後,鄭姐讓下屬們先回去,她再跟老周聊會兒。


  再聊的就是知心事了。難得來個外地朋友,不必擔心平日的利害瓜葛,又同是性情中人,心裏有常年憋著的話,不跟他講還能跟誰講。


  講的是,老公不是東西。


  “唉,你鄭姐我就這麽個命啊。且不說當年,他一個農村兵闖進京城,我們家對他咋樣。也不說這些年來,我每年都去他們老家,無論老人還是親戚,全都打點得沒一個不說我好,那可都是撒錢撒出來的!還有孩子的養育和教導,他這20年也基本沒怎麽管過,都是我,隔幾天就要跟女兒聊聊,擔當一個聽眾的角色,還不能多說什麽。如今這孩子,你一張嘴她就煩,隻有當啞巴或者順著她,才能讓她給你個好臉兒。而且她要什麽我就得給她錢去買,否則一個這麽大的女孩子在社會上,你不給她錢,別人就會給她錢。保證她在經濟上自立,至少可以在一定程度上維護住她的貞潔。”

  說著說著,她停下來喝口水,喘口氣。老周始終一言不發,做聽眾,啞巴確實最好。隻可惜自己怎麽從來沒遇上這樣的啞巴。


  “可這個混蛋,他又怎麽對我的!讓我抓在床上都好幾回了。尤其有那麽一次,讓我納了大悶了。跟他上床那女的,長得那個慘哪,要說他好歹也是一有錢有勢的,怎麽也不至於口味這麽低下吧。可你猜他怎麽說,他說,人起碼比你乳房大。我操你媽呀!”


  鄭姐忽然大叫一聲,把老周也嚇得往後一仰。


  “什麽東西呀這個王八蛋,比我乳房大。我操你媽,那你往後幹脆住到奶牛場去算了。”


  老周不敢笑,以半生功力才勉強維持住臉上百感交集外加深惡痛絕的表情。


  心裏再次驗證了那個定律:苦孩子就是喜歡大乳房。


  順便也有些納悶,那老兄怎麽能對老婆說出這樣的話呢?哦,估計也是當時話趕話吧,譬如鄭姐把那醜女人說得一無是處,並一再以羞辱的語氣追問老公,到底看上她什麽地方時,他隻好隨口來上這麽一句。


  進而,老周倒也有點同情鄭姐的老公,起碼是理解。因為自己當初也攤上過一個潑婦,你隨便說句什麽,她都能逐字給你分析上好幾年,沒事就提起來,甚至在你正高興時、當著重要客人時,也能冷不丁說起來,讓你隨時都可能如丁春秋的弟子們一樣,為教主的一點點情緒波動而全身冰涼。


  當然,在明白事理方麵,鄭姐怎麽說也比孫麗強得多了。


  想到這裏,老周咬咬後槽牙,又衝鄭姐深深點了點頭,仿佛對她的煩惱深為感同身受。


  今天剩下的時間裏,鄭姐最重要的安排,就是去拜訪一位董老,大約在晚飯前一小時之內。她說,曆史經驗證明,那鍾點的老同誌一般既不休息健身也不讀書看報,腹內比較空曠還有助於頭腦清醒。


  老周到對麵賓館裏開了間房。鄭姐讓他先歇會兒,兩小時後出發。至於房費倒沒再跟他客氣,反正下麵人進京都是來花錢的,大頭還在後邊呢。


  老周躺到床上,打開了電話。自從進了鄭姐辦公室就一直關著,一個個回吧。


  自然少不了沈紅的。她問你還要多長時間才回來呀,俺都想死你了。老周笑笑,心想她可真能逗。都這歲數的人了,才三天,至於這麽誇張嗎?往下不會再要死要活的說,已經是老周的人了吧?莫非她還幻想,像老周這種老江湖,會因為跟她過了兩夜,就對她負起了責任?


  當然想歸想,在異地收到這樣的問候,還是有份格外的溫暖。老周便回道,還得兩天,你先忙你的事吧。想了想又加上一句,今天光見些重要人物了,所以沒開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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