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9

  次日清早，兩人出門在街頭吃了點豆漿油條，又來到老周辦公室。老周說，有些小事，頂多處理半小時，然後就陪你去開發文化場所。老馬道，陪我幹嘛？幹你的事就是了，我又不是不熟悉這裏的風土人情，說不定我能聯係到的老媽咪，你還聯係不到呢。老周道，那就好那就好，我這不怕你為個小蘭想不開嗎？剛讓個娟兒給閃了一把，再讓小蘭給晃一下，我怕你抗不住這接連發生的沉重打擊呀。老馬道，你少說兩句吧。老周遂斂起同情，恢複了滿臉正氣，轉而開始狂撥電話，哇哇叫個不停。


  最後一個電話撥的是老唐。老周道，我來了個朋友，需要了解一下本地的民俗，這方麵肯定就得找你了，怎麽樣，帶我們去個有地方特色的場所，分享一下吧。老唐說，你有需求，那當然沒問題，不過你還好意思說什麽分享，這都多長時間了，還始終沒到我們直銷組織來受點教育。老周道，好好，改天我直接就買你東西，願意怎麽宰我隨你大小便，行了吧？老唐又分辨道，誰宰你了，我們那都是物超所值、功效獨特的國際化商品。老周打斷他，少廢話，說你在什麽地方，我這就去接你。隨後點著頭嗯嗯了幾聲，便撂下電話，帶老馬起身出門。


  車開到說好的地方，老唐上車。老周剛要介紹，老馬卻悠然道，這位，我們好像見過，不過有好幾年了。老唐也說，對對，那回好像也是你來玩，我中間趕到的，最後還喝多了呢。老周道，那就不用我多說了，老唐，今天來了這麽重量級的領導，要檢查一下本地改革開放的軟環境，趕緊把你壓箱底的地方推出來吧。老唐道，上回不是帶你去過一個最有代表性的場所了嗎？老周道，我也就了解那一個，還忘記哪條胡同了，你今天先帶馬領導去那兒補一課，然後再全麵考察其它類型。老唐道，你胃口還不小，不過現在太早啊，小姐們還沒起床呢。老周道，沒關係，先踩點兒，看著有點意思的，馬領導改天自己就去了。老唐笑道，好好好，那就以欣賞為主，實戰為輔，而且這樣也好，因為能上班的小姐少，我們也便於脫身，否則要一群肉晃晃的圍著你，你還走得了啊？那也就沒法廣泛了解了。老周道，就這意思，先調研，再實戰。


  說話間，伴著老唐的指引，車子駛出鬧市區，鑽入一片胡同，周圍是那種居民區與小商業街混雜的地帶。走著走著，老唐叫停，隨後說，前麵就是上回老周去過那地兒，本市最值得向遊客推薦的地方，車就停這兒吧，省得招眼。


  三人下車，往前走不多遠，見一居民樓頭有一處臨街開出的門臉，上寫“天然美容美發”，門口垂著塑料珠串成的門簾。老唐抬手挑開，身子卻往旁一撤，主人似的示意另兩人先走。老周說聲嗨，抬腳便邁了進去。


  屋裏隻坐著一個女孩，卻既無姿色，亦無裝扮。老周不禁疑惑的看老唐，卻見他不慌不忙的問：“怎麽，最近又有檢查團要來了？”


  “嗯，據說是創城什麽的，派出所的人就不讓我們的小姐坐門口了。你想找誰，我可以給你去叫。”女孩道。


  原來這隻是個看門的，故意這麽不起眼。


  “我知你現在有誰呀，幹脆帶我們去吧。”老唐道。說著還衝周馬二人飛個眼色，大意無非是，正好到後邊全麵考察。


  女孩便從牆上摘下一串鑰匙，拉開房間後門，穿過一段小走廊，又打開通往樓道的房門。先伸頭出去看看，確認樓道口處無人，便閃身到對麵的單元門前，將門打開，招手喚道，來吧。三人便也躡手躡腳如特工般竄出此門，又紮入彼門。


  帶路女孩將門關好，衝裏麵叫道，起來吧，有客人來了。說著便將一個單間門打開，裏麵卻隻有一張空床。又打開一間，裏麵床上有倆女孩在蒙頭大睡。


  帶路女孩問床上，小麗和娜娜怎麽不在了？床上嗚嗚道，可能出去了吧。女孩道，那你們快起來吧。說著將門關上，請三人先到另一房間內稍候。老唐對她說，你先到前麵盯著吧，等會兒她們自然就過來找我們了。女孩點頭而去。

  三人頓時大為放鬆，老唐幹脆變成了一副講解員模樣。他先往床邊的牆上一指，那兒有麵幾乎與床等長的大鏡子，足令人浮想聯翩。老馬更是連聲讚歎。然後又來到衛生間，裏麵有熱水器，一放就熱氣騰騰，牆上的一個吊櫃裏則摞著無數條幹毛巾。老馬又是一番暢想。


  再回到房間裏，從床頭櫃上拿起一張塑封的紙牌，隻見上麵寫道：

  顧客您好

  1、我店的所有床單枕套，皆為一客一換，請顧客放心使用。


  2、洗浴時請將注意貴重物品帶在身邊，或鎖入床頭櫃。


  3、請不要將自己的任何個人情況及聯係方式告訴我們的服務人員。


  4、若有服務人員索要小費現象，請撥打下麵的舉報電話，您不但可得到自己付出的小費，還將得到獎勵。


  5、若願意為本店介紹服務人員，也可撥打同一電話，您會得到重謝。


  6、另有何意見，請不吝向我們提出。


  謝謝光臨。歡迎再來。電話：13×××××××××

  老馬隻剩了歎為觀止，千言萬語一句話：“太有文化了。”


  但老周卻挑剔道，“這一客一換，太誇張了吧？”


  “嗨，可以理解嘛，至少給客人一種心理暗示。”老唐道，“如此細致的服務文化，要是出現在某個高消費的桑拿中心，也沒什麽奇怪，但這隻是個普通的洗頭房啊。收費跟別處相同，都是一百。對小姐不必額外要求，絕對不戴套，而且自始至終都不提一個錢字，就等你最後主動給，不像別的地方，非得先收下錢才往後邊領。總之反差不是一般大，所以隻要來過這裏的，就必定成為回頭客。小姐也是，別處跟老板都是七三分賬，這裏是六四，可小姐們還就是願意呆這兒不走，說這環境好。”


  “這老板是個什麽樣人？”老馬問。


  老唐衝老周一努嘴：“讓他說。”


  老周還有點不好意思：“一個奇女子，沒結婚的女孩，戴副眼鏡，氣質相當好，實際歲數快三十了，看上去還跟在校大學生似的。據老唐了解的情況，她家庭貧困，男朋友在外地調不回來，她就找了個公安局的男的傍著，然後開了這麽個店。”


  “自強不息，專注細節，創新就是生活。”老馬連連感慨。


  “結果，上回一見，他就迷上人家了。”老唐指老周道，“可我說不行啊，人家裏外有倆主兒呢。”


  這回輪到老唐同情老周了。


  正說著，兩小姐穿戴整齊走了過來，個個睡眼惺忪的，口中職業性招呼道：“老板好，做個保健吧。”


  老唐掃她們一眼：“就倆人啊？不夠分呀，但沒關係，我們等會再過來吧，今天主要領這兩位老板認個門。”


  說著衝二人晃晃腦袋，抬腳就走。身後小姐們猶自念道，歡迎再次光臨。


  出來後，老唐解釋說，這倆都老員工了，我兩年前就見過她們，不過我多數時候就是看看，真辦的時候並不多哈。老周道，這你就不用解釋了。老唐又道，這地方吧，就一點不好，一些骨幹小姐呆著不想走，弄得新人往往競爭不過她們，留不長。當然這些老員工的功夫倒是爐火純青，等會兒轉上一圈之後，你們要是隻想為體會服務，而不在意新不新鮮，就可以再回來。老周道，那就看我們馬老板了，怎麽樣，我們小地方的軟環境不比省城差吧？


  再看老馬，卻又是置若罔聞，仿佛神遊天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