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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其實老周原來有個打算,聖誕一定要飛趟長沙,去陪李芸過,這下算是徹底泡湯。而且說白了,鄭姐之所以敢有恃無恐給他派活,本質上還是惦著讓老周還她人情的意思。中國人一年到頭,可不就活個心照不宣嘛。那些雲山霧罩的義氣話,無非都是些人性化包裝罷了。


  晚上,在跟李芸的通話中,繼續聽她匯報那個馮先生的最新舉動。


  第二次吃飯時,馮先生問到了李芸的個人問題。她淡淡的說,分開了。馮先生也淡淡的說,那好,這個聖誕就我們一起過吧,我來選地方。


  老周也盡量把口氣保持在淡淡的狀態,問她:“你答應了嗎?”


  她說:“沒有啊,我到時候隨便找個借口不就可以躲開嗎?哎呀,你別多想了哥哥,我們吃飯的時間很短,也沒說更多別的,主要還是談他的房子。關於聖誕是惟一跟房子無關的話題,這不就告訴你了嗎?你是不是太敏感了呀。”


  老周苦笑。隨後道:“我本來是想明晚到長沙看你的,現在看,先要飛趟廣州,那就緩兩天再見麵吧。所謂聖誕,不是一共有三天嗎?”


  李芸道:“是啊,我們都是不拘俗禮的人,又何必在意這些形式呢。”


  兩人又聊了點別的,就掛了電話。如今通起話來,似乎已更像老夫老妻,至少是沒了短信裏的那種激情。


  至於她那個前男友,好像是見過一麵後便再沒出現。這聽上去似乎有點不合常理,至少,從那男方的角度講,從前的女朋友,即便算是分過手了,也是以平和優雅的姿態,怎麽小半年不見,突然有緣重逢後,竟連敘敘舊的興致都沒有呢?這完全不符合作為男人的慣常心理嘛。


  為此,老周還真很替那位想了半天理由。


  可能一,是又有新人了。但哪個男人會因為有了新人,就能做到跟舊人完全絕緣?換在女人身上興許容易做到,但在男人辭典裏,這絕對不構成合理的因果關係吧。


  可能二,是倆人當初分手時的氣氛不是李芸說的那麽和平,而是較為慘烈。但兩人若真是她說的那種性格特征,也完全不可能往死裏掐呀。


  可能三,是倆人已開始恢複了電話聯係,甚至更多,如不斷見麵,但李芸卻不願說。這也是擱在別人身上有可能,然而李芸有必要這麽做嗎?她會若無其事的撒謊帶表演嗎?不能想象。作為一個自視甚高的女子,她才不會偽裝自己以求迎合什麽人呢。


  那麽,想來想去,老周能得出的最合理解釋,還就是:大家都挺忙吧。那位也忙,性子又蔫,既然李芸當初選擇了分開,他也就不再奢望了。


  大概如此。


  晚上躺在賓館裏無聊,老周又撥了下蘇睿。


  潛意識裏,她跟那些歡場上的女人們還是有區別的。所以,倘若她真的盛情依舊,則說不定,老周又會拍馬殺到了。都是這些天素得太狠,哪是人過的日子。


  但,手機卻沒人接。


  老周再撥她辦公室,還是沒人接。又找出她沈陽的電話,撥過去,更是幹脆關機。


  老周納悶了。也怪啊,怎麽自己這兩次來,都剛好碰不到她呢?

  想得焦躁,幹脆打開電腦,接上賓館的寬帶,找到她那個公司的網站,然後按網站上的電話打過去。


  果然有值班的,因為那是個搞互動遊戲性質的網站,需要有網管隨時維持秩序。隻聽一個困倦的男孩聲音道,喂,您幹嘛呀?老周道,你們老板不是蘇睿女士嗎?我有急事要跟她聯係,可她電話不開,你知道怎麽能找到她嗎?男孩道,我當然就更不知道了,平常都是蘇總有事找我們,我們從來就找不到她,連她的電話號碼都一概不清楚,您還是另想辦法吧,拜拜了您哪。說罷便撂了電話。

  嘿!老周吸了半天涼氣。玩個神出鬼沒,這叫什麽路子?

  那就睡吧,伴著夢中的小芸入眠。


  萬米高空的機艙裏,老周麵無表情的坐著,身邊還有個始終一臉諂媚、一口一個周總的胖主任。


  偶爾偏下腦袋,看看窗外,老周不由會想,這航線隻需一歪,可就飛到長沙去了。人在虛無飄渺間,忽然會覺得世上的種種可能,實現起來都是那麽的容易。


  但飛機可是實實在在的,絲毫不飄渺,也不會隨便轉向。兩小時後,他們的降落地分明還是,廣州。


  兩天來,胖主任始終尾隨在老周身後,調動北京人傳統優勢的嘴皮子,極盡吹拉彈唱之能事,都快把老周給捧成一朵花兒了。他顯然深知,自己能來廣州公費這麽一把,完全是老板鄭姐看在調遣了老周的份上,派出個下手,以撐足老周的麵子。但這下手當得可太值了,一來老周根本不是真正的上司,凡事還都是客客氣氣的,又都是男人,兩杯酒碰過,基本就完全平級。二來胖主任根本就是毫無責任,隻須把老周陪好,消費好,順便有必要資料該帶的就帶回點去,其它就沒他什麽事了。三來嘛,既然要讓老周消費好,那就沒有不陪著同富貴的道理,無論大餐還是桑拿,自然全都是雙份。嗨,這活幹的,讓他管老周叫聲爹都成。


  來廣州的使命,簡單說,就是“找個人”。但這種找“人”的活,除非鄭姐親自出馬,否則,還真就惟有老周才能出麵辦理。要不然,鄭姐怎麽也不會以如此奢侈的力度,縱容胖主任來陪老周一路恣意揮霍。


  老周帶著胖主任按約好的去處,出入某神秘宅地。也別說,身邊多個人,還就是能襯出點派頭。老周想起一個北京聽來的段子,說有一縣城某局的科長,到國家部委辦事,身後居然還跟一小廝做隨從。每當見到一名部委辦事人員,便會在客套握手之餘,略一示意,身後小廝便手捧科長的名片代為獻上,令部委人員苦笑不得。如今,老周這倒是一個縣城人外出辦事,身後帶個京城人做隨從了。看來,一個成熟的北京人,不光會吹牛,還能屈能伸呢。


  回到住處,酒飯之餘,胖主任毫不猶豫就帶他直奔酒店桑拿。


  但令胖主任奇怪的是,洗浴完畢,老周隻是做了個足療,卻不打算繼續找小姐,而隻是示意他隨意,自己兄弟千萬別客氣。


  胖主任不免無比尷尬。再怎麽說,也不能主角不動手,自己這配角肆意橫行啊。何況你老周這等江湖大賊,要敢說自己會不找小姐,恐怕鬼都不信吧。是不是再往下該說你河邊站了二十年下來,都楞是沒濕鞋呀?


  但這意思又不知該怎麽表達才好,老周顯然也看出了他這份遭罪,隻好更費勁的解釋說,自己最近啊,做了個身體檢查,大夫說的,最好在這方麵節製一點,嗬嗬,沒別的意思,胖主任你隨便,咱兄弟間確實沒別人。


  胖主任同樣嗬嗬一笑,說這還不都是為你考慮嗎,我這歲數了,就更沒那心思了。那好,咱出去找個夜總會看會兒聖誕演出,然後再吃夜宵去得了。


  老周實在沒法再拒絕,否則就太不通情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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