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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夜,街頭燒烤攤。老周跟老唐換到這兒來繼續喝。 “老唐,我一直覺著啊,你,其實是個挺聰明的人,要是辦事再認真點,應該能幹出點什麽。”老周道,順便又找補一句,“我這麽說你可別介意啊。” “嗨,咱倆人,你隨便說,我會介意個屁呀。”老唐手掄肉串在半空直劃拉,“不過,如果你不是故意的羞臊我,而是真不明白的話,那我就告你這麽一點,在我們這社會上,那種僅有點小聰明的人,其實就最傻!為什麽?他不沉著,不穩重,他遇事愛發表意見,因為他以為自己思路超前,他他媽的技癢難忍!” 說著他哈哈狂笑起來,當然笑聲裏苦澀萬分。 老周先是跟著輕笑,但過會兒想想又笑,且越想越笑得厲害。 “所以就我這樣的,老他媽技癢難忍,你想能混好了嗎?操,隻能說,官場就不是給我這種人準備的,那我除了破罐子破摔,還幹得了別的嗎?”老唐又說。 老周是實在沒法寬慰他了,隻能一再幹杯。 接著,老唐又將自己這種性格缺陷所導致的家庭破裂全過程,也大致反思了一回。盡管,他的事老周以前也了解一些,但聽當事人親口描述,還是別有感觸。 老唐跟前妻曾是中學同學。早年的老唐才思敏捷,玉樹臨風,拿下個把多年仰慕自己的女同窗,自是不在話下。當然更準確說,是前妻主動追他,經一番技壓群芳的PK後,才將他順利拿下的。 婚後才發現,原來前妻是個“事業型”女人,就是自己很想幹一番事業(能不能幹成自當別論),起碼也要求老公必須幹出點大成就來的那種疑似女強人。 婚後初期,老婆總在外麵天天忙,回家後一看老唐的閑在模樣,自然就怎麽都覺不順眼。尤其想到許多當年成績悲慘、連中專都考不上的同學,如今卻都已相繼飛黃騰達,對她就更是日漸難忍的刺激。她開始確信自己是瞎了眼,這姓唐的不但誤了自己終身,同時也侮辱了自己的智商。 這種羞辱感,在她歇產假的空閑日子裏,越發瘋狂繁殖,終於到達了不破不立的狀態。 那時住房擁擠,老唐晚上還是跟她擠在一張床上。有天晚上,他睡不著覺,便爬起來悄悄擰亮床邊書桌上的台燈,翻開本閑書看。不一會,老婆睜開眼睛,開始了對他的第一次長篇分析和批判。 她說得層次分明,綿長細密,顯然已醞釀了很久的腹稿。她說得痛心疾首,失望至極,將他的生涯很簡單就看到了盡頭。她對人生有了更深的領悟,感到學生時代所看重的東西是何等淺薄。她對情感更有了全新的看法,覺得純粹言情式的選擇是多麽荒謬。她做了母親更感到生命的博大厚重,認為有許多事情需要全力去做。她到了社會上才感到讀書時代的無聊,而僅僅滿足於了解多少專業常識,更是低能的可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