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0章 會豺狼
期待又失望,周而複始,反反複複,母親的這些酸楚,刀子都知曉,可他隻能裝作不知,不然母親該有多麽難過啊。
這回,見他帶了一個小娘子回來,母親心下有所揣測,看著板車的眼神戰戰兢兢又隱約期待,得到肯定的答案,心中別提有多高興了,衝過去就緊緊抱住了綿綿,絲毫沒有懷疑她的身份。
刀子不知道這樣的喜悅還能維持多久,等母親冷靜下來,是否就該懷疑綿綿的身份了,到時他又該如何解釋。
求不得固然苦,可得而複失更苦。
如今瞧見母親這般欣喜若狂,刀子忽然有些後悔這個決定,他不知該如何應對謊言被揭穿後的景況。
綿綿終究被這樣的溫情打動,或許是被此時的喜悅所感染,緩緩抬起手,輕輕拍了拍婦人的後背。
村裏人看著這般煽情的畫麵,不約而同地露出了欣慰的笑,還有的婦人甚至紅了眼眶,默默地流出了眼淚。
如此溫情的時刻,卻總有不識相的前來攪局。
“呦——”一道不合時宜的聲音響起,“瞧瞧這是誰回來了?”
婦人鬆開了綿綿,用帕子拭了拭淚水,轉身看向來人,拉著綿綿興衝衝地說:“弟妹,囡囡回來了,她回家了。”
綿綿順著婦人的目光看去,就見一個上了年紀的婦人,臉上搽著厚厚的粉,一張臉白得跟白無常似的,偏嘴唇還塗得紅豔豔的,乍一看像是半夜出來吃小娃娃的鬼娘娘一般,別提多瘮人了,偏她還喜歡嘟著嘴,故作嬌嫩,更有種老黃瓜刷綠漆的古怪感,那副扭捏造作的模樣,讓人倒盡了胃口。
眾人紛紛讓出一條路,離這古怪婦人遠了一些,足見她又多討人嫌。
這人長得不好看,說話還難聽,一開口就是刁難:“劉貞娘,你別是得了失心瘋了吧?隨隨便便找個小娘子就說是你的女兒,難道你不知道這世上多得是騙子嗎?你的女兒失蹤多少年了,別被別人騙了,還給人家數錢呢。”
一向溫柔的劉貞娘忽然激動起來,對著她口中的弟妹大吼:“王三妹,你胡說!她不是騙子,她就是我的囡囡。”
許是從未見過自家大嫂如此疾言厲色的模樣,王三妹愣了好一會兒才嗆聲道:“你說是就是嗎?我看你就是得了失心瘋,居然直呼老娘的大名,為了這個陌生人對我大呼小叫,你是不想繼續留在這個家了嗎?”
這些話既是警告,也是威脅,粗鄙通俗卻淺顯易懂。
而王三妹能這般順遂地說出來,足可以說明她素日裏沒少這些話,看她那囂張跋扈的不客氣樣,不用細想也可知道劉貞娘在家中定然經常受這個嫂子的欺淩,綿綿看著這個溫柔嫻靜的婦人,推斷她這些年並不好過。
果然,這話一出,劉貞娘便不再說話了,臉上的怒氣刹那間便收斂起來,顯然這個聽起來輕飄飄的威脅一針見血。
見狀,王三妹認定她已服軟認慫,越發張狂了,一手掐腰,一手對著劉貞娘指指點點,尖銳而刻薄的話脫口而出:“你這個沒用的病秧子,成日裏咳咳咳,一點重活都做不得,隻知道花錢,咱家的家底都快被你掏空了,把娘氣得不輕。害得我們家被指指點點,蘭丫頭到如今都說不上人家,我家那口子找不到活計,隻能整日裏待在家中,這都是你這掃把星害的。要不是你進了俺們家,哪裏會又這些倒黴事,老大就是被你害死的,你的女兒也是被拖累才會丟掉,你就是個禍害,喪門星。若是任由你在家裏待下去,保準會有其他禍事發生,我看你還是趁早滾出去的好。”
聽著這些話,劉貞娘沒什麽反應,隻是將綿綿牢牢地護在身後,垂著頭,看不清神情,一副逆來順受的模樣,想來平時沒少聽這等辱罵,都習以為常了。
可刀子卻氣血上湧,當著他這個兒子的麵都敢如此明目張膽地指著他娘的鼻子罵罵咧咧,他不在的時日,母親還不知要受怎樣的磋磨呢,想到此處,他不禁捏緊了拳頭猛地上前一步,目眥俱裂,作勢要大打出手,看著很是唬人。
王三妹也就在嘴上不饒人,口頭上逞逞能,真要是動起手來,壓根兒不行,就是個紙紮的燈籠——一戳就破,被這麽一嚇唬,猛地往後退縮了一下,變成了縮頭縮腦的模樣,隨即見周圍這麽多人,想著不能丟了麵子,強撐著挺直了腰板,虛張聲勢地瞪回去,聲音發虛,顫顫巍巍地問:“你想怎樣?難不成還想老娘打不成?”
“阿郎,莫衝動。”劉貞娘及時勸住刀子,到底顧忌著兩人的輩分,“那畢竟是你嬸娘,打不得。”
“對,我可是你嬸子。”王三妹一聽這話,仿若有了倚仗,說話的氣勢都足了些,“我就不信你敢打老娘。”
“確實挺欠揍的。”綿綿不鹹不淡地說了句,顯然十分不喜這個白撿的嬸娘。
“你這個不知從哪個犄角旮旯冒出來的黃毛丫頭,說誰呢?這沒有你說話的份,給老娘閉嘴。”王三妹出口成髒,手指頭都快戳到綿綿鼻子上,聲音尖利刺耳,“別人說話,你接什麽嘴?沒家教。有爹生,沒娘養的野丫頭,小雜種。”
“不許你這麽說囡囡。”原本還在勸刀子冷靜的劉貞娘猛地往前,狠狠推了一把王三妹,正色道,“囡囡才不是野丫頭,她是我和風哥的女兒。從前是我不小心弄丟了囡囡,不是她的錯,她有娘,以後都會有。囡囡很好,聰明漂亮,孝順懂事,你不能這麽說她。”
綿綿被罵倒是沒多大反應,反而對拉著她的可憐婦人有這般激烈的反應覺得十分驚訝。
“劉貞娘!”王三妹被推了一個趔趄,沒想到一向膽小怯懦的大嫂會這般生猛,不可置信地看向劉貞娘,隨即發覺她讓自己在大夥兒跟前落了麵子,臉上便泛起了怒意,怒氣衝衝地吼了一聲,惡狠狠地叱罵道,“你長本事了?別以為你這個不中用的兒子回來就有人給你撐腰了,居然敢推我?!你這兒子三天兩頭不著家,也不知道在外頭幹什麽見不得人的勾當,說不定他一天到晚都在殺人放火,燒殺搶掠呢,不然也不會這般凶悍。等著吧,早晚被逮到衙門去吃牢飯。”